玫瑰色記事簿 第四章
    為了不被女孩們騷擾,所以選擇特定一個交往,這合邏輯嗎?  

    再者,這個被選上的女孩條件並不突出,才容易挑起其他女孩的不滿。如此一來,條件好的不服氣,條件差的更是躍躍欲試,然後女孩們廝殺成一團,男孩們就可以閒閒涼涼地免掉很多麻煩;這合情理嗎?  

    不幸的是,我就這麼被君啟揚選中。  

    不可思議的是,胡晶瑤也這麼被選中。  

    由侯燦玉企畫,君啟揚執行,兩人合作無間地先耍了我,又耍了無數女孩子,只為了應付其他女孩子?然後,夜路走多終於遇了鬼,他們假戲真做為著胡晶瑤翻臉,現在又演出狗血無聊的「友情大和解」……曲折離奇的遊戲過程,我和胡晶瑤隔著門板聽得一清二楚。  

    胡晶瑤鐵青了臉問我:  

    「人家當你是不上不下的棋子,你被挑中的理由是不夠出色,可以引起一團廝殺,你有什麼感想?」  

    「我本來就是這樣,沒什麼好說的。」我愣愣地反應。  

    胡晶瑤一臉我沒藥救了的模樣,與他們大吵一頓後,旋風般離去。  

    我仍是呆愣著,一些疑問頓時有了答案,所以並不太意外。  

    國三那年,在我之後,傳出不少侯燦玉與君啟揚爭風吃醋的花邊。我酸酸地當作是流言,原來我也是流言之一呀!……  

    灰姑娘的劇本,女孩子的最愛,但百分之九十九都不見得有機會演出。我不就這麼想過嗎?——若是假的,就努力讓他成真;若是真的,那更要加強純度。就算最後分了手,我也得段美好時光,怎麼算,都穩賺不賠。  

    現在好了,我是沒賠上什麼,只有一點點傷心而已。怪不得侯燦玉動不動提供我「勾引法則」,再不建議我換對象,原來我這本玫瑰色記事簿的作者是他呀!他不但為我提供「君啟揚」這個封面,也替不少女孩子編寫故事呢!  

    難怪他一副上帝的姿態,動不動就插手我的故事,可惜他寫不了自己的故事。  

    我開始為胡晶瑤拒絕他而覺得暢快了!  

    仍有不少女同學私下向我打聽相片帥哥,要求我介紹。開玩笑!不想被當成棋子玩,最好離他們遠點!  

    我藉口他們都已死會,拒絕拉皮條,竟然被懷疑藏了私——有好東西不肯跟好朋友分享!?  

    這……我懷疑呂洞賓升天時,死因其實是狂犬病!  

    自然而然又避開他們一陣子,君啟揚來了電話。我不再像個被欽點中的灰姑娘那麼受寵若驚;我只淡淡地說:  

    「胡晶瑤那裡沒好消息,抱歉,我幫不上忙。」  

    「沒關係,我找你不是為了她。我也有對不起你的地方,想跟你道個歉。」君啟揚語氣誠懇地說:「我不知道該怎麼說……總之,我對你和胡晶瑤的歉意是一樣的,如果可能的話,我想盡力補償。你有什麼問題,不管是功課還是其它方面,都歡迎你來找我,希望你不要躲我們;如果少你一個朋友,我會很難過的……」  

    「那,感情方面也可以補償嘍?」我開玩笑說。  

    電話那端沉默了半晌,然後他才婉轉謹慎地說:  

    「你是我交往過的女孩子當中,最可愛的一個,可是……雖然我跟胡晶瑤鬧翻了,我還是不想放棄她。在這個時候拿你替補,不太好吧?」  

    可愛?可憐的我他又不愛!  

    十七歲的純純戀愛,被這些天之驕子搞得這麼複雜;欺騙、遊戲、玩弄、廝殺……現在讓他們踢踢鐵板,也是老天有眼。再來是不是該出現哪個女孩扮作復仇女王蜂,找他們算算帳?  

    心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侯燦玉說,他不要君啟揚不要的女人。  

    那麼,如果我變成君啟揚想要的女人呢?……  

    從未有過這麼大膽的想法,我掛上話筒的手發著抖,心撲撲直跳。  

    近墨者黑,我這是被他們給污染了吧?  

    ※  ※  ※  

    復仇女王峰?  

    一覺醒來,這個念頭就煙消雲散了,我照舊和他們一起唸書玩樂。  

    「這陣子混哪裡去?是不是被哪個無聊男生趁虛而入了?」駱家堯端詳我。「枉費你是君啟揚的初戀情人,胃口沒被養刁?不會那麼容易對阿貓阿狗動心吧?」  

    「還是你段考考太爛,怕被我們罵,所以不敢來?」換陳豪生拷問我。  

    他們還真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哩!  

    可憐我這軟柿子在他們面前,一向只能瞪眼鼓腮,聊表不爽之意,怕他們生氣的時候還得陪陪笑,或者乾脆裝聾作啞,哼都不敢哼一聲。  

    論氣勢,我遠遠不如胡晶瑤。她不但能駁倒他們,還常常替我出頭;就因為能與他們分庭抗禮,所以才能同時得到君啟揚和侯燦玉的青睞吧?  

    胡晶瑤一去不回頭,君啟揚彷彿將歉意移轉到我身上,對我殷勒有加;駱家堯和陳豪生似乎也有點愧意,真心當我是他們的一份子。  

    侯燦玉仍是笑臉迎人,私下冷眼對我,只是難聽話說得少一點。  

    但他活像一抹幽靈,無所不在。往往我與他們三個說笑得正愉快,隨意一瞥,會瞥見他涼涼地在一旁微笑,笑容詭異,彷彿隨時監視著我。或許是我多心,他的存在感愈來愈大,有時甚至比不說話還讓我戒慎恐懼。  

    除了侯燦玉,另外還有個麻煩,那就是同學們對相片帥哥的興趣有增無減。  

    不曉得她們哪弄來他們四人的姓名來歷,還查出君啟揚是我的初戀情人,一群人輪番拷問我。  

    「難怪你都不參加聯誼。」甘淑萍酸酸地說:「我那麼好心要介紹你認識男朋友,結果你早就認識了好貨色,也不肯介紹給我們認識,真不夠朋友!」  

    「現在他們都有女朋友,怎麼可能介紹給你們?」為她們好,我非這麼說不可!  

    「認識一下有什麼關係,除非他們其中之一的女朋友是你,所以你才這麼小器。」甘淑萍咄咄逼人說。  

    我囁嚅著,大家的眼睛卻都亮了!  

    「是哪一個?」廖允芝追問:「你帶他來給我們看看!放心!我們只是看看而已,不會對他怎樣啦!」  

    話是這麼說,卻是一臉急色樣,也不怕嚇著我這個「女朋友」;但如果不從,以後可能還有得磨呢!  

    我只好向他們提出這個要求。  

    「拜託啦!隨便你們哪一個都可以,只要去她們面前晃一晃,一次就夠了!」我雙手合十地哀求。  

    他們面面相覷。這是他們最討厭的差事,我當然知道,要不然他們不會玩起那麼變態的遊戲。  

    他們互瞪半天,沒有烈士主動赴死。但他們欠我一次,我仗著這點,才敢對他們提出要求。  

    侯燦玉於是拿出玩大富翁遊戲的俄羅斯輪盤。「來吧!比點數大小,誰贏了誰去。」  

    誰贏了誰去?話說得真漂亮!這個「贏」應該說成「輸」才對。  

    他們圍成一圈,我在心裡拚命祈禱。  

    最好是君啟揚,他是老拍檔,與我最有默契,也最好說話。但……如果讓胡晶瑤聽到風聲,信以為真怎麼辦?那好吧!再不,駱家堯也不錯,他最會唬爛耍寶,保證唬得女孩子們服服貼貼,以後不再找我麻煩!如果是陳豪生,他那張嘴很會得罪人的,拜託千萬別是他……可是,若更不幸是那個傢伙……  

    「真榮幸,是我。」君啟楊朝我微笑。  

    「啊!謝謝、謝謝!」我捧著他手直搖,樂得想放鞭炮。  

    最怕是某人贏了,那我可就慘哉!是君啟揚最好,只好對不起胡晶瑤一次了!  

    約好時間,我在西門町左等右等,不見君啟揚人影,卻等到一個禿頭凸肚的路人甲。  

    「小妹妹,你長得好可愛,今年幾歲啦?上高中沒有?」  

    我看起來像國中生?這位吉桑貌似四十多了,怎麼還向一個「國中女生」搭訕?我害怕地往旁退。  

    「別怕,你剛才不是一直在看我嗎?為什麼現在會怕呢?我叫丁永俊——就是『永遠英俊』的丁哥哥的意思。小妹妹,丁哥哥請你吃冰冰好不好?」  

    雖然我平凡普通,但為什麼一個其貌不揚的中年男子會以為有十幾歲女孩子「一直」在看他?還有,他知不知道現在用疊字哄七歲小孩都會被抗議了,他要哄我「吃冰冰」!?  

    我慌張地想跑,左腕倏地被他一把抓,但對方的手臂也忽地被人狠狠往後硬拗,扭得他哇哇叫。  

    「『永遠英俊的丁先生』,她未滿十八歲,你想誘拐未成年少女?我表哥在中山分局當班,要不要一起上警察局去聊聊天?」來人撂下話,再冷冷甩開他的手。  

    眼睜睜看著那歐吉桑慌張逃走,我驚愕地轉向來者。  

    「身邊有無聊男子在注意你的時候,要隨時提高警覺。」來人是侯燦玉,他淡淡地說:「你看起來實在太好下手,小心一點。」  

    我為什麼看起來好下手?沒膽問他,我只怯怯問:「君啟揚呢?」  

    「很可惜他不能來了!早上我接到他的電話,他們家有親戚從國外回來,全家都去接機。你家的電話打不通,他就通知我這個『第二贏家』代班,所以,只好委屈你當我一天的女朋友了!」他微笑說。  

    「喔……謝謝……」我囁嚅說。  

    「反正這件差事,誰來都一樣,不是嗎?」侯燦玉別有深意地說。「現在,你要我怎麼做?」  

    「只要見見我同學,喝杯咖啡就好。」我吶吶說:「反正事後我會告訴她們,我們吹了,這樣以後我就推得掉,你也沒有責任了。」  

    「就這樣?好,走吧!」他拉起我的手。  

    我踉蹌了下不動,心裡遲疑。  

    「我們現在是『男女朋友』對吧?」他偏頭看著我問。  

    是我提的要求,他肯這麼配合,我卻不合作,太說不過去。我點點頭。  

    好奇怪,為什麼侯燦玉肯來?還牽著我的手?該不會又策畫了什麼整人花招,君啟揚不在,他準備親自操刀?  

    我戰戰兢兢地跟著侯燦玉走。他溫暖的手傳來陣陣體熱,加速我本就難以抑制的心跳;他不時又回頭關照我,溫柔體貼的模樣活像真是我男朋友,害我不時要提醒自己,這是演戲!這是演戲!……  

    剛踏進約定的咖啡店,同學們一聲歡呼,蜂擁而上。  

    「侯燦玉!?你是侯燦玉吧?」高芳如尖叫說。  

    「我們一直在猜,今天來的到底會是誰,李曼媛好賊喔!她都把男朋友藏起來,不給我們看!」甘淑萍以領導之姿說:「請請請,大家都迫不及待要認識你呢!」  

    我像個洋娃娃,全看侯燦玉怎麼擺佈。  

    「國二就認識了,不過,那時候她正在跟我的好朋友交往。」侯燦玉看著我笑,攬我肩膀的手一直未放下。  

    我坐立不安地動了動。  

    「初吻?國三嘍!真不好意思,我偷朋友的女朋友,他有成人之美,就讓給我了!地點嘛……不方便說呢!」侯燦玉忽然就我的頰,飛快一吻。  

    同學們興奮得尖叫,我嚇得屏息,心跳也愈來愈快。  

    「好幸福喔!」廖允芝艷羨地說:「李曼媛的養父母那麼疼她,親生父母說不定還是豪門世家的,等有一天她被接回去,就真的麻雀變鳳凰了!現在又跟這麼優秀的男生交往……你們說,這種際遇像不像灰姑娘?好幸福喔!」  

    她們猛點頭,我不以為然。  

    這類灰姑娘美夢我聽多了。同學們抱怨家世平凡、父母嚴苛,幻想著跟我一樣是個來路不明的養女,終有一天身世大白,脫離現在的環境,回到金光燦爛的豪門宅院布拉布拉的……我差點想說,現有的幸福才是真正的幸福,若是我,才不想離開養父母。

    但侯燦玉微愕的目光,讓我不敢亂說話。  

    終於捱完這幕戲,我們脫離這班誇張的同學,耳根忽然好清靜。低頭看看仍被牽引的手,我抬頭,侯燦玉彷彿沒有放手的意思。  

    「今天……謝謝你了!」我竟也不希望他鬆手。  

    「謝我?」他微笑。「被我吃盡豆腐還謝我?」  

    「你的豆腐比我嫩,而且值錢,所以佔便宜的應該是我吧?」我自嘲,突然警覺話題又觸碰到一年前的禁忌,不妙!  

    侯燦玉彷彿沒察覺,他問:「你是養女?」  

    「嗯。」  

    「你沒告訴我們。」  

    「這不重要吧?我把爸媽當成親生父母,所以不覺得有什麼好說的。」  

    侯燦玉沒搭腔,他忽然眼睛一亮,拉著我疾走。  

    「來!我們拍一張大頭貼,當作今天的紀念。」他興致勃勃說。  

    可是……戲已經演完啦?  

    「今天我是你的男朋友,不介意跟我拍一張,當作紀念吧?」他彬彬有禮問。  

    我紅了臉,心又怦怦跳起來。  

    這麼近距離的依偎,讓我又回憶起他熟悉的溫度和氣息,還有他的……觸感。原來我一直沒忘記,原來我對他的興趣從沒斷過,所以他要一再提醒我、斥退我!  

    平心靜氣地想一想,當我知道他取代君啟揚而來時,緊張的心跳是否隱含雀躍的成分?  

    明明懷疑他另有企圖,我卻任他親吻調笑,戒慎當中是否包括了那麼點欲迎還拒的意思?  

    「啊!?」頰上忽然一個微熱的輕觸,我捂著臉跳開。  

    「你真是可愛呢!」他微笑,彎腰去取印製好的貼紙。  

    我莫名呆愣著,直到他撕了一半遞給我,我才確信剛才那溫熱的觸感不是神經過敏。  

    小框框內粗糙模糊的紙質,侯燦玉的側臉帶著笑,還是那麼細緻俊俏,一抹微笑值千金;他的唇輕輕噘起,準確印在我的頰上,而我則像個呆瓜似的瞪大了眼睛,口也張大,怎麼看都不像豪門世家的千金小姐。  

    什麼麻雀變鳳凰?根本就是麻雀配鳳凰嘛!  

    這是今天的額外服務?或者他真的入戲了?我沒敢問,只有默默將那半張貼紙仔細放進背包內層,準備拿去護貝珍藏。  

    就當作我玫瑰色記事簿裡的一頁花絮吧!  

    ※  ※  ※  

    升上高三,考生的馬力全開,保送甄試生先一步較量出結果。我把君啟揚單獨約出來,報上壞消息——胡晶瑤保送清大數學系。  

    我與她始終保持聯絡,然後偷渡消息給君啟揚。  

    「清大沒有醫科,除非你選理工科系念,不然上大學以後,你們很難見一面。」我很同情地看著他。  

    君啟揚落寞地發怔,他與胡晶瑤同校的希望落空了!  

    即使才十八歲,青春躁動,但誰沒有傷心事?他與胡晶瑤因一個死結而分開,不過他們起碼相戀過,我卻仍止於暗戀階段。  

    與侯燦玉當了一天情侶,遲遲等不到他更進一步的表示,我識趣地收斂情緒。  

    這不難。我被他嘲諷慣了,多聽、少說、盡量微笑,以前都是這麼應付過去的。  

    暗戀侯燦玉,是個危險任務。比起粗心的駱家堯,對我的欣賞視而不見;以及成熟的君啟揚,委婉避開我的仰慕。我得小心侯燦玉那一雙X光眼。  

    若被他逮到一丁點戀慕,免不了又是一頓冷嘲熱諷吧?  

    「嘿!你們竟然瞞著大家偷偷約會?該怎麼罰呢?」  

    來人揶揄著,我膽戰地抬頭,彷彿真做了虧心事;怎麼說鬼鬼到?  

    「沒有啦!我只是……我不是跟他……我們沒有約會……」我慌亂起來,想讓君啟揚說說話,這才發現他不在座位上,可能去了洗手間。  

    「我知道,不用特別解釋。」侯燦玉笑著說。  

    「不是——」我洩了氣。  

    「大哥,你重色輕友喔!丟下大家,一個人跑來釣馬子?」與他同桌的俊俏男孩走過來。「介紹一下這位可愛的小姐吧?」  

    「她有男朋友的,你最好別妄想。」侯燦玉警告他說。  

    「是嗎?」男孩微笑。「如果已經是你,那我就乖乖讓賢了;可是你們如果才剛認識,那大家公平競爭喔!」  

    男孩說得似真非真地,我愣在一邊。侯燦玉忽然拍拍他說:  

    「她男朋友來了,你有本事就去搶搶看,搶得贏,我頭摘下來給你當球踢!」  

    「耶!?君啟揚?」男孩脫口驚呼。「我甘拜下風,不用搶了!」  

    我慌亂地擺手。「我說過了!我們不是——」  

    「他們是初戀情人呢!」侯燦玉打斷我,又加上一句。  

    同桌的朋友頻頻呼喚,他擺擺手向君啟揚和我招呼一聲,不等我辯解,就拉著那男孩走了。  

    「剛才那是侯燦玉的弟弟,小他一個月,也念我們學校三年級。還有那一桌,全是他家族年紀相近的堂表兄弟姊妹們。」君啟揚回座後對我說。  

    小一個月的弟弟!?  

    君啟揚悄悄「出賣」一些情報給我。  

    侯燦玉排行老大,底下尚有八個弟妹,有錢的父親神龍見首不見尾,嬌弱的母親是個日本人,不諳中文。  

    侯家宅園見不著這些人煙。  

    造訪這麼多次,我暗暗奇怪侯家怎沒男主人?體弱的女主人從不見客,我先前以為是個富孀,結果竟是個……小老婆!?至於他那八個弟妹,則是其他大小老婆的「總產量」,當然不住同一個屋簷下。  

    小老婆的兒子?難怪他聽說我是養女,彷彿有些動容;他覺得我們同病相憐?可是……  

    「他們兄弟姊妹的感情好像不錯?」我奇問。  

    「燦玉被指定為家族企業接班人,各房的大小老婆都很服氣,弟妹也都很喜歡他;他在平輩之間很得人緣。」君啟揚解釋說。  

    不是我想像中那麼鉤心鬥角,一點也不悲情嘛!跟我這個幸福快樂的養女,同病相憐個鬼!  

    君啟揚的情報含蓄地到此為止。  

    「他……會不會真的以為我們舊情復燃了?」我憂心地問。  

    「他是開玩笑的,你真好騙。」君啟揚取笑著,拍拍我的頭。  

    所以,我又被要了!?  

    §§§  

    再見面時,侯燦玉有意無意地提起這件事,彷彿仍未耍夠我。  

    「我表妹很嫉妒你,她喜歡君啟揚很久了!我弟弟倒是一直追問你的事,兩個人提起你就吵架,你魅力不小喔!」  

    我傻笑,不知怎麼搭腔。  

    「你也知道他是我弟弟吧?」侯燦玉又問。  

    事情果然沒那麼簡單了結,我支吾其詞。  

    「君啟揚應該已經告訴你了。」他戳破我。「無所謂。就像你不主動提你是養女,我也沒必要到處跟人交代我的家務事,不是嗎?」  

    我猛點頭,心裡鬆口氣。  

    「可是……你們私下偷偷約會,有必要交代清楚這到底怎麼回事吧?」侯燦玉攬住我的肩膀,親親熱熱地問。  

    沒人會相信君啟揚和我舊情復燃,他對胡晶瑤的心情,他們都知道。侯燦玉明明就是耍我,何必說得我和君啟揚真有什麼似的?  

    「我們不是在約會……」我結結巴巴地。「這個,我只是告訴他關於胡晶瑤的事……」  

    「特地避開我?」他扯扯嘴角。「你很偏心喔!」  

    三兩下就被他套出來,我差點想咬掉舌頭!  

    「對不起啦!」我低下頭。  

    「沒關係,我只是不高興被當成外人。」侯燦玉環著我肩膀的手拍了拍。「我說過退出,就真的退出,不用特別避開我;我們不是好朋友嗎?」  

    好朋友會趁旁人不在就請我洗三溫暖?我抹抹額角的汗;遲早有一天會被他嚇得英年早逝!  

    幾分鐘前,駱家堯大叫悶死人,書本一摔,拉著奄奄一息的君啟揚到院子打球去,陳豪生尾隨其後;只留下侯燦玉,和我這坐立不安的驚弓之鳥。  

    侯家是我們最常唸書聚會的地方,除了人煙稀少、環境清幽,籃球架也是原因之一。砰砰咚咚的聲音,分不清是外面的運球聲,還是我的心跳。  

    「我可以請你這好朋友幫個忙嗎?」侯燦玉客氣地問。  

    來了!  

    「什麼忙?不需要上刀山、下油鍋吧?」我故意發個抖給他看。  

    他鬆開環我肩膀的手,鄭重其事地與我面對面說:「當我的女朋友。」  

    我心一駭跳,真的發了抖。  

    「你又來了!開什麼玩笑嘛!」我強笑。  

    「只當一天的女朋友。」他補充說:「家裡要替我辦十八歲的生日宴會,我缺女伴,可以請你幫這個忙嗎?」  

    寶石般的眼睛晶光流動,牢牢對定我,看得我心神俱醉。  

    這是飛來艷福?達是天降橫禍?  

    但我只憑反射神經,完全未經過大腦,就先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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