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醫生……你快點去看看吧,趙楚憐他、他發病了!!」護士小江急急忙忙地跑到夏修楠的辦公室,「他正在毆打於看護!!」
夏修楠一聽臉色一變,立刻二話不說匆匆趕往趙楚憐的病房,「他們剛才在幹什麼?」他奇怪地詢問著小江。
「於看護說要幫他洗澡……他不是手上有傷嗎……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一會兒他們就打起架來了,趙楚憐相當凶悍……」
夏修楠登時想到了趙楚憐的過去——他曾經將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打成重傷!難道他有什麼間歇性的病症不成?
他神色凝重起來。
跑到病房外他就聽見一陣嘈雜的聲音,他趕緊進去大喊了一聲:「楚憐!」
趙楚憐正和於看護鬥得難解難分。他的頭髮凌亂,衣衫不整,像是瘋了一樣地攻擊著眼前的人。
「不要碰我!不要碰我!!不要碰我……」他一直重複著這幾個字,原本醇雅動聽的聲音此刻變得十分的驚慌嘶啞。
於看護生怕傷害到他一直不敢還手,只能且戰且退,樣子非常狼狽,夏修楠飛奔過去大喝了一聲:「趙楚憐,你給我住手!!」然後衝進戰團隔開了兩個人。
被夏修楠死命抓住手腕的趙楚憐掙扎了好久才想起來眼前的這個人是誰,「夏醫生……」他迷茫地輕喊了一句,突然「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緊緊地抱住了他,像是萬分恐懼一般的全身發抖。
知道事情有蹊蹺,夏修楠先輕輕地拍打著他的背安撫他,一邊示意旁邊的護士取鎮靜劑來給他注射。
過了一陣子趙楚憐握著夏修楠的手安靜地睡去了,臉上還掛著斑斑的淚\痕。
「於看護,你沒事吧……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夏修楠這才轉頭去關照旁邊那個莫名其妙被攻擊的人。
於看護苦笑著搖搖頭,自嘲似的說:「我沒什麼……不過這小子的力氣還真不小,如果再結實一點,就是標準的輕量極身材!」他可沒有忽略剛才趙楚憐攻擊自己的時候,還帶著些泰拳和空手道之類的專業招數,「我看他比舒心樓裡面的那些還要厲害……」
夏修楠皺眉,「然後呢?」
「他的手不是受傷了嗎,有三天沒洗澡。今天我想他應該洗洗了。之前他都是自己洗,今天我擔心他打濕繃帶傷口會發炎就說幫幫他,他開始答應得好好的……我懷疑他根本沒搞懂我的意思……」於看護尷尬地撫了撫鼻子,大概那是剛剛被揍到的地方,「然後我幫他脫衣服的時候他就開始發狂了,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打起人來……還好是我,要是其它的人……」他說著搖搖頭,一副不敢想像的樣子。
夏修楠沈吟了下,他決定等楚憐醒來以後好好地問問他,於是他對護士和於看護說道:「行,那就先這樣,我在這裡等他醒來,你們去吧。」
兩人走後,夏修楠坐在趙楚憐身邊,看著他精緻脆弱的容顏出起神來——他會有胡亂攻擊人的毛病嗎?還是有其它的原因……
趙楚憐緩緩地睜開眼睛,掀開薄被坐起身來。覺得頭昏昏的,他不適地用手撫住額角,轉頭一看外面的天色已經是傍晚了——整個房間昏惑朦朧,他隱約看見沙發上靠著一個人。
「夏醫生……」直覺地知道是他,趙楚憐輕輕地喚了一聲,
夏修楠猛地跳起來——搞什麼……他居然在這裡睡著了?幾點了?!他暗叫不妙,趕緊匆匆看了看手錶,糟糕!已經快七點了……那雅安的約會……
他立刻掏出手機給任雅安撥電話,但讓他更著急的是她的手機怎麼也撥不通。正當他的濃眉微微蹙起的時候,趙楚憐對他開口道:「夏醫生,我的頭好暈哦……」他的聲音和平常的清亮醇雅比起來略微不同,好似有些中氣不足。
夏修楠聽到他的話,收起了一直打不通的手機,走到他的身邊。
他知道是藥物的副作用引起趙楚憐的頭暈,看著他原本幽深清澈的雙眼此刻顯得有些迷茫無措,夏修楠突然很後悔那時讓護士給他注射鎮靜藥物——他不是瘋子,各個部門的醫生都已經確診了,剛才他的行為一定有他的原因,給他用這樣的藥,一定傷害了他……
「楚憐……」無法壓抑的內疚讓夏修楠的聲音越發的柔和,他伸手撫上他的頭溫柔地摩挲著,「頭暈嗎?肚子餓不餓?」
晚餐\的時間也差不多到了,雅安既不在家手機也撥不通,看來他只有直接去他們約好的地方,看看能不能趕得及見她。
「能起來嗎,楚憐?我讓護士姐姐帶你去吃晚飯好不好?」夏修楠準備出門去叫護士來,可是趙楚憐見他離開,立刻跳下床來,連鞋子也不穿地跑上前去,從背後緊緊地抱住他。
「我不想吃……」他的聲音微弱而猶疑,像是有什麼想說卻不敢說的話憋在心中,帶著一種令人心驚的、純粹的痛苦,「夏醫生,我想回家……」
夏修楠這才發覺他有些反常——最近他明明已經比較適應這裡了,為什麼突然又說起要回家的事來?難道他因為下午的事情而產生了恐懼嗎?
立刻轉身抱他回到床上坐好,夏修楠在心中歎了口氣——看來今天又要對不起雅安了……他實在無法就這麼丟下楚憐不管!
「楚憐,咱們先去吃吃飯,吃完了飯夏醫生才有力氣陪你玩是不是?」
趙楚憐看了夏修楠一眼,點了點頭,因為他生怕夏修楠餓著。雖然覺得自己吃不下任何東西,但他仍舊答應和他一道去醫院的餐\廳裡吃飯。
吃飯的中途夏修楠終於撥通了任雅安的電話——讓他鬆了口氣的是,雅安今天也失約了,她因為臨時有個會議要參加,所以一直關著手機。末了她還有些歉疚地對夏修楠說對不起,這讓他更是覺得非常汗顏,於是他趕緊匆匆地收了線。
夏修楠輕輕地吐了口氣——他不知道為什麼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似的,忽地覺得輕鬆了起來。
飯後他帶著趙楚憐在醫院裡散步,趙楚憐一定要牽著他的手。夏修楠有些驚訝但還是慷慨地伸手握住了他的,然後邊走邊跟他講著醫院裡的每棵樹有著什麼特點,什麼時候花壇裡的花會開之類。趙楚憐聽得津津有味,不時地插話問這問那,夏修楠耐心地一一為他解答,絲毫不覺得麻煩。
回到病房讓趙楚憐休息了一下,夏修楠決定要問問他今天下午的事情。
「楚憐,過來陪我坐坐,咱們說會兒話好嗎?」他坐在沙發上向站在窗邊拉琴的趙楚憐招招手,趙楚憐轉頭見他面帶微笑地瞧著自己,當下也甜甜地笑了笑,用力地點點頭,「嗯!」收起了提琴跑到他的身邊坐下。
「嗯,今天下午,楚憐對於看護做了不好的事哦……」害怕刺激到他,夏修楠盡量用平和的詞語跟他交談,「你討厭於看護嗎?為什麼要那樣對他呢?」
笑容在趙楚憐純美的容顏上迅速地凍結了,他匆匆地看了夏修楠一眼,低下了頭不說話。
夏修楠不打算讓他逃避,伸出手溫柔地托起他精緻的下頷,使他眼底的那片無邊的驚惶一覽無餘地落入他柔和卻堅毅的凝視中。
「楚憐?告訴我好嗎?什麼都別怕……有我在呢。」他厚實的嗓音帶著奇異的安撫作用,讓趙楚憐的心不再如最初那麼慌亂,
但是一回想到那時聽到的那些恐怖的話,趙楚憐的臉色一白,隨即固執地拚命搖頭,半晌他才開口:「我不……我不說。」他喃喃地吐出幾個字,「不要讓我說,好不好……你一定會討厭我的……」
見他渾身都在發抖,狂亂的雙眼中滿是哀懇乞求的淚\光,一陣尖銳的刺痛立刻從夏修楠的心臟傳到指尖。
恍惚中他不知不覺地已經將趙楚憐攬進自己懷抱,在他耳邊溫柔地低語著:「別怕,楚憐……我永遠不會討厭你。楚憐是個好孩子哦……無論發生什麼事,夏醫生都相信你……」
「夏醫生……」趙楚憐聽了他這句話竟然放聲大哭了起來,彷彿壓抑了很久似的,完全就是一個孩子受了天大的委屈、最終得到昭雪一般發洩的大哭,「夏醫生我……我不是妖怪對不對……我不是妖怪……」
雖然不明白他的意思,夏修楠卻被他語氣中那深深的痛苦和迷惑攫住了——他在說什麼?妖怪?有誰這樣說過他嗎?那是什麼意思——懷中的楚憐雖然在哭泣,卻依然美得像個天使啊!
夏修楠知道自己無意間觸到了楚憐的秘密——因為這些連趙楚怡恐怕都不知道,不然早就報告給他聽了。只是,這和他無故傷人,有關係嗎?他當下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沈穩地問:「楚憐當然不是妖怪,楚憐這麼可愛。到底是誰弄錯了,你跟夏醫生說,我去幫你告訴他,好嗎?」
「嗯……是、是張大哥說的……」他抽噎著,說話也斷斷續續地。
張大哥?夏修楠一愕,立刻想起那個直接導致楚憐被強制送醫的人,是他吧?畢竟與楚憐有很大關聯而又能稱得上「張大哥」的,他想來想去就只有這一個,「張大哥……」他懷疑地重複著,「張大哥還對你說了什麼嗎?」這個人,一定有問題!!
「他、他……」趙楚憐蒼白的臉忽然一紅,抬頭看了看夏修楠,見他仍舊是那麼溫柔而憐惜地看著自己,於是放心地繼續說道:「他說我是妖怪……因為大家看到我的時候,樣子都怪怪的……」
帶著深深的慚愧\和自卑,他越說越小聲,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重新溢出眼眶,「他還說我是個大壞蛋,每個……每個看到我的人,都會想脫光我的衣服懲罰我……因為我是妖怪,害死了爸爸媽媽……他總是這樣說……那天他說一定要懲罰我……他在我的身上亂摸,我、我討厭這樣,我不是妖怪……」他痛苦得說不下去,彷彿想極力否認什麼似的拚命搖著頭。
聽他說到這裡,夏修楠只覺得空氣裡的氧氣似乎在一剎那全都被抽離了似的,悶得他全身繃緊,胃裡一陣翻騰。
「楚憐!!」
感覺到擁抱和語言已經遠遠表達不了他想安慰他的那種急切到幾乎痛楚的心情,他對他那份早已滿溢的保護欲同時也宣告到達頂點,夏修楠用微微顫抖的雙手捧起他滿是淚\痕的臉,俯下頭輕輕吻上了他的臉頰。
這是他眼淚\的滋味……苦苦的,澀澀的,溫熱的——楚憐……
夏修楠身上那特殊的清爽味道讓趙楚憐漸漸地安定下來,他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睛,去體味著臉上那暖暖的,彷彿柔軟的羽毛拂過的觸感,剛才那麼深切的痛苦和不安在一瞬間奇跡般地消失了。
直到完全止住他的眼淚\和抽噎時,夏修楠將一記輕暖如綿而又堅定寵眷的吻印上了趙楚憐光潔清新的額頭。
「夏醫生……」趙楚憐用迷茫的聲音軟軟地呼喚著,伸手按住額頭上被他親過的地方,「好溫暖哦,好像羽毛……」
「那……楚憐喜歡嗎?」夏修楠用低沈的嗓音問他,心情居然有些緊張——楚憐應該很討厭被奇怪的人胡亂碰觸吧?但是他可以對天發誓,自己絕對沒有一丁點想要輕薄他的念頭!!他是如此地疼惜他呵……
趙楚憐似乎還在回味剛才奇妙的感覺,手久久不願離開那個溫柔的印記,「嗯……羽毛飛得好快,我都抓不住它。你重來一次,好不好……」
細語呢噥的眷戀口氣迴盪在夏修楠早已為他悸動不已的心中,讓他暫時忘記了一切,不由自主地想滿足他任何要求。
「那這次,楚憐要好好地抓牢喲——」夏修楠低啞地出聲,再度俯頭親吻上他粉紅潤澤的唇瓣,仿若蜻蜓點水似的輕輕撫觸著他的柔軟,撩亂了他香草般芬芳宜人的吐息。
四唇相接的陌生觸感嚇得趙楚憐瞪大了幽瞳,雙手輕輕地推拒著:「夏醫生……咬我?!」他驚惶地抬頭不可置信地瞧著他。
夏修楠對他微笑著搖搖頭,儒雅的臉上竟然有些許\赧色,「這不是咬,這是吻……只有互相喜歡的人才會這樣做。楚憐……喜歡這樣嗎?」
趙楚憐似懂非懂,他眨著困惑的眼睛認真地說:「我、我不知道……吻——好奇怪哦,會讓我覺得昏昏的,而且全身發熱……還有這裡,」他比了比自己的胸口,「好像有許\多猴子在跳……」其實他早就發覺自己只要一和夏醫生在一起就會有這樣的感覺,只是沒有現在這麼嚴重罷了。
聽著他毫無矯飾的回答,夏修楠激動地將他攬緊,聲音因為欣喜而微微發顫,「楚憐……這就是喜歡,你懂嗎?」
趙楚憐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一顆心滿滿的都是夏修楠的身影。他溫暖安全的懷抱,他柔情似水的低喃,還有他讓人眩暈的輕吻……
他將渾身上下無法表達的情感一股腦地傾吐在琴弦上,一曲又一曲專注地拉著,幾乎把自己所有喜歡的曲子全都拉了一遍。
好快樂……
夏醫生說他不用變聰明也會喜歡他;夏醫生說他不是白癡;夏醫生說他可愛;夏醫生說他不是妖怪……夏醫生……只要有他在,自己什麼也不怕……
趙楚怡下午來看弟弟的時候,推開虛掩的門見到的就是他這著了魔的樣子。
早晨聽夏醫生在電話中說楚憐的事情有了非常有利的新進展,也許\不久以後他就可以出院了……她欣喜地望著沈迷在自己世界中的弟弟,他看起來非常——安詳,而且快樂。
送他到這間醫院來,是對的……
趙楚怡就這樣安靜地在門口站著,不想進去打擾弟弟。
好迷人的曲調……門德爾松的E小調小提琴協奏曲——優美、詩意、典雅、浪漫,淡淡的憂傷中卻洋溢著無邊的幸福,同時也帶著許\多熱情、甜蜜、溫柔和幻想,瀰漫著一派青春獨有的明媚氣息。
趙楚怡知道弟弟一向喜歡單單演奏其中輕快的第一樂章,而且他也有足夠的水平演奏它——他運弓犀利快速,按弦精確無比,音樂律動流利圓滑,強弱之間不時流瀉而出一股明亮的美感,完全符合這支曲子對技巧的一切要求,而他本身的氣質更是超越了技巧,自然協和地與這天籟之音融為一體。
多美的楚憐!拉琴的樣子就像一首抒情詩……
是他單純的心靈讓他達到這樣不可思議的程度——爸爸生前經常這樣說,可是趙楚怡卻發覺,現在的楚憐彷彿還擁有一份比單純的心更為神秘的魔力——究竟是什麼使他突然變得如此迷人?
趙楚怡就這樣一直站在門邊靜靜地聽著,彷彿中了魔法,直到一個人走過來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江護士?」她回過神來小聲地對那人打了個招呼。
江護士順著趙楚怡的目光朝門裡望去,正好看到趙楚憐優雅修長的背影,她好奇地對趙楚怡說:「你弟弟好喜歡拉琴,他都拉了快三個小時了。」幾乎是夏醫生離開病房以後他就開始的,到現在仍不見有停止的跡象。
突然她有些古怪地朝趙楚怡笑了笑,「你弟弟長得真是漂亮呢……夏醫生好像很喜歡他哦。」
趙楚怡因為她話語中那明顯曖昧的意味而轉頭,她這話是什麼意思?「江護士?」她皺著眉頭詢問似的喚了一聲。
「可能是我累昏了……不過,昨天晚上我真的看到夏醫生和你弟弟在病房裡面……接吻。」她彷彿自嘲般地搖頭笑笑,但趙楚怡只覺得她不懷好意。
「我不相信。」她的臉瞬間冷了下來,「我想你一定是看錯了。夏醫生是個正人君子,請你不要說他的壞話。而且,我弟弟他什麼都不懂,更不可能做這種事。」
江護士因為她的直言不諱而感到有些尷尬,討了個沒趣的她連忙吶吶地說:「呃,對不起……我還有事,先走了。」之後她匆匆地跑開。
趙楚怡也沒有了在門外聆聽的心情,推門走進了病房。
「小憐……」她輕輕喚了一聲。
琴音嘎然而止,趙楚憐驀然回首。趙楚怡幾乎被他臉上燦爛的笑容所震懾,那是怎樣一種發自內心而形於外的快樂啊!
「姐姐!」他放下琴跑到她身邊拉著她的手,憨憨地笑著,居然有些羞澀,「我好高興。夏醫生說我不是白癡也不是妖怪……他還說我可愛……」
他將心中快要滿盈的喜悅毫無保留地向姐姐傾吐出來。除了被人恐嚇與惡意欺騙的那些不堪的言語,他和姐姐之間沒有任何秘密。
看著弟弟提起夏修楠時那又是興奮又是害羞的神情,趙楚怡不禁怔怔地發起呆來。
任雅安旋風一般地闖進趙楚憐的病房。
她看到他笑嘻嘻地坐在沙發上拉著夏修楠的手,立刻像箭一樣地衝過去分開他們,下一秒只聽「啪」的一聲,趙楚憐白皙的臉上出現了一個清晰的五指印。
感到臉上突然一陣火辣辣的痛楚,趙楚憐呆呆地坐著,茫然四顧,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更不知道究竟該怎麼辦。
「雅安?!」夏修楠站起身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你在幹什麼?」看楚憐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還有他臉頰上紅紅的掌印,夏修楠的心被深深地刺痛了。
任雅安的一雙大眼睛凌厲地瞪著趙楚憐,胸膛不停地起伏,「你還真會裝!你不是個白癡嗎?我看是裝瘋賣傻吧……白癡!」
本來沒什麼意識的趙楚憐聽到「白癡」兩個字,身體顫抖了一下,整個人瑟縮著慢滿窩進沙發中,無言地低下了頭,修長的十指互相絞著,指節泛白。
這太過分了!夏修楠也來了氣,「雅安,你到底怎麼了?你冷靜一點,不要侮辱他!!」他知道雅安的個性向來衝動,但他真的沒想到她會這樣粗暴地對待楚憐。
「冷靜?」任雅安挺直了脊背冷笑一聲,「夏修楠,我已經冷靜很久了……你算算這些日子以來,你因為這個白癡爽我了多少次約?」
「雅安,我……」夏修楠發覺自己居然無法辯解,雖然每次都有意外情況,但是自己疏忽了她的確是不爭的事實,「我……很抱歉。」
「抱歉……哈!我才是白癡!」任雅安又笑了一聲,但那笑聲中只有諷刺,「我居然擔心你會內疚,甚至不惜說謊加班……我根本沒有加班!!就算有事,為了約會我也會推遲……可是你……」她哽咽著有點說不下去。
那天她關手機是因為不想再接到夏修楠爽約的電話,誰知道最後他還是有本事失約。其實這些她都可以無所謂,但是今天聽到的流言卻讓她再也無法忍受下去了!
有人說親眼看見夏修楠跟一個男性病人在病房裡接吻……
如果說她沒見過趙楚憐,任雅安知道自己絕對會一笑置之——他那樣的男人還不至於飢渴到對自己病人出手的程度,而且之前他更是記錄良好。
但是,她清楚地知道這傳言的另一個主角是趙楚憐,也就是那個讓他頻頻失約,美麗得近乎妖異男孩!面對他,任雅發現自己竟然沒有一點自信……
可是無論再怎麼漂亮,他總是個男的,而且還是個白癡啊!!
「白癡!妖精!!」心中憤懣的她恨恨地望著低下頭不出聲的趙楚憐罵道。
趙楚憐像是被這惡狠狠的聲音擊中了一般倏地抬起頭。他面色灰白,臉龐已經微微腫起,任雅安手下的確沒留情,「夏醫生……」他艱難地啟唇微弱地求救,甚至失去了哭泣的勇氣和力量。
他以前不是沒有聽過別人的指指戳戳,但這樣面對面的大聲叱責還是頭一次,任雅安輕易地擊碎了他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一點點脆弱的自信。原來自己,終究是個討人厭的白癡而已……
看著趙楚憐近乎絕望的表情,夏修楠毫不考慮地將他拉進自己的懷中緊緊地抱著,臉上猶如罩了一層嚴霜。
「白癡又怎麼樣?」沉默了半晌,他用一種完全不像「夏修楠」的冰冷聲音質問任雅安,「白癡又怎麼樣?!我絕不允許\再有任何人踐踏他!」
任雅安被他危險的聲音和語氣震懾住了——這是他認識的夏修楠嗎?那個永遠風度翩翩、笑臉迎人的夏修楠?
「以前所有對不起你的地方,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到時候你要怎麼樣對我悉聽尊便——現在,請你出去,立刻!!」
看著他鐵青的臉色,任雅安不可置信地輕輕搖頭,最後在他嚴厲的瞪視下終於無法忍受地捂著嘴轉身打開門衝出了病房。
聽見「砰」的一聲關門的巨響,回過神來的夏修楠這才坐下來,輕輕地扳過胸前那個緊貼著自己的身子,柔聲呼喚著:「楚憐……」
趙楚憐呆呆的,沒有回答。夏修楠看著他紅腫的臉頰,恨不得那一巴掌打的是自己——楚憐何其無辜,竟然因為他夏修楠犯下的錯而遭受這些不公平的待遇!
無法控制的輕吻落在了趙楚憐的嫩頰上,他小心地呵護著,「對不起,楚憐。對不起……」
他溫柔的聲音與飽含憐惜的吻刺激了他,終於趙楚憐「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鬆了一口氣的夏修楠連忙將他抱緊,輕輕地拍打著他的脊背安慰:「不哭不哭,楚憐哭的話,夏醫生也會很難過很難過的……」
突然夏修楠發現他不哭了,只是猛地抽噎,不停地眨著眼睛,像是拚命在忍著眼淚\一樣,「楚憐?」他詢問地叫著他的名字,生怕他有什麼不對。
「夏、夏醫生你、你別難過……我、我不、不哭了……」他斷斷續續地說著,白皙的臉憋得通紅,辛苦地抽著氣。他怕夏修楠難過,所以努力地收住眼淚\,但是心中的悲傷卻不是說收就能收的。
「楚憐!」一剎那間明白了他的心意,夏修楠忘情地將他摟緊,滾燙的熱吻衝動地貼上了他略微冰涼的唇瓣。
他的唇比記憶中的還要甘美柔嫩,彷彿朝陽下初綻的嬌蕊。夏修楠輾轉吸吮著,一種從未有過的熱情燒灼了他所有神經。
這當然是楚憐的初吻……他模糊地想著,因為他緊閉的唇瓣充滿了青澀的味道,紊亂的呼吸表現出不知所措,這份認知讓他倍感疼惜,因而更加耐心地引導著他。
好熱哦……趙楚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所有意識好像都跑到了九霄雲外,全身像燒起來了一樣。這是吻……他記得夏醫生說過的,只有互相喜歡的人才會這樣做,他喜歡夏醫生……他不知不覺地閉上了雙眼,手也自動自發地環上了他的頸項。
「楚憐……楚憐……」他低喃著他的名字,聲音狂熱而癡迷。
「嗯……夏醫生……唔……」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呼喚自己,趙楚憐依然努力地開口響應著他,但下一秒他的舌尖卻敏捷地侵入他的唇內與他交纏,不可自抑地汲取他口中的甘霖。被這全然陌生的經歷所驚懾,趙楚憐驚喘了一聲,整個人如同一枝被抽去筋脈的玫瑰,癱軟在他的懷中,漸漸地沈淪……
他的唇竟然是如此的香甜,而他的羞澀更是讓他欲罷不能,夏修楠發現自己沈睡多年的熱情就這樣輕易地為他而開啟了封印。
「我愛你……趙楚憐。」
夏修楠明白自己的心意了。
愛情,就是一隻長著翅膀的小鳥,它從不受任何約束,它的去留也從不以任何人的意志為轉移……
對不起,雅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