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能獲得最終的自由,我暗中做了許多的手腳,直逼得冷家不得不採取措施。因為,倘若他們對我置之不理,那麼,他們冷家將會招來殺身之禍。自開國皇帝到如今,已經有兩百年的歷史了。而皇家對冷家素來顧慮多多。但總抓不住把柄,所以才任由冷家的人陞官發財。
冷家的人,素來很會做人,在官場上,他們十分地圓滑,做事也小心翼翼,加上他們天生有一種蠱惑人心的魅力,以致於在朝沒有一個對立的大臣。
而我的大膽作為,讓郡王爺頭痛不已。
他召見我。對我說:「愴然,你為何要這麼做?」
我聳聳肩。「你說呢?」
他定定地看著我,之後踱著步子。「你應該遵守祖上的規矩。」
我閒散地坐在椅子上。「不,易家的祖上並沒有定任何規矩,卻是你們冷家硬加於我們之上的。」
「你想要什麼?」他問。
「我想要什麼?」我幾乎想大笑。「你說我想要什麼?當一個受人擺佈的木偶與當一個自由自在的人,你覺得我會選擇哪個?」
「你現在仍是自由自在的。」
「是啊,等進了棺材,封了條,就真是自由自在的--鬼了!」
「愴然我無意對你用手段。」他要發出警告了!?
「如果怕了你,我便不是易愴然了。」我桀驁的說。
他卻笑了,低低地笑,笑得有些寵溺。「你真是易家的異類。」
「多謝王爺誇獎了。」我皮皮地笑。
「不管怎麼說,我再如何縱容你,亦不能讓你毀了冷易兩家之間的牽絆。」他正色道。
「你以為,就算沒有我,冷易兩家也能世世代代牽扯下去嗎?」我問。
他不語。
我把玩著手裡的茶杯。「你應該知道,皇家的人已經有些忍不住了。加上近些年來,皇朝開始動盪了。為了不讓把柄落在他人之手,皇家的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他歎口氣。「難道……無法協調嗎?」
「你是說冷易兩家的事?」我笑。「想協調,可以啊,你只要放過我們易家就好了。那個鬼東西你就刺在自己兒子們的身上吧!」
他搖頭。
我起身,抱胸。「我這是笑話。你當然不可能會這麼做了!易家對那個東西太熟悉了,你怎麼可能放過知道秘密的人呢?是不?再則,你也捨不得你的兒子吧?呵呵,在細皮嫩肉上刺下幾千針,的確非常人所能忍的!」
「愴然……」他惆悵地望著我。
我生厭。「別用這種眼神看我。別人會被你所迷惑,我易愴然卻不會迷惑!我讓你選擇,放過易家的人,或是……讓我消失在這個世上!二選一,由你!」
他似乎十分苦惱。
「為何要逼我?」
我失笑。「我逼你?真是天大的笑話。」
「愴然,我真的……很喜歡你……」他哀傷地說。
我翻翻白眼。「去騙鬼吧!」
他沉默了。許久之後,他道:「我不能冒險啊!」
言下之意,便是選擇後者了?
我甩甩袖子,傲然的對他說:「你最好仔細的想想吧。我先告辭了。」
未施禮,我昂首闊步地離開了。
我一點也不怕他會在郡王府對我下手,在他還未做決定前,對我是無可奈何的!
風暴前的夜晚總是寧靜的,但寧靜的同時也是窒悶的。易家其它人似乎有感到了詭異的氣氛。我的父親,如今易家的長者,雖然他老眼昏花了,但他仍保持著年輕時的奸滑。儘管我對外宣稱,我勾引了郡王爺的女人,但聰明如我的父親並不這麼認為。身為易家的長者,也是上一代最年長的易家公子,他對易家么子的秘密特別的敏銳。雖然不確定,他是否知道易家么子的真正命運,但一向沉默靜觀的他,一定覺察到了些什麼。故而,自我從郡王府回來後的幾日中,他有了些動作。比如……保管好他的棺材本。呵呵。
我是不意外他的精明。畢竟經過這麼多代了,易家其它的人不可能都還被蒙在骨裡。一如小影兒的母親,知道了一些蛛絲馬跡。至少,她懂得變換影兒的面貌。沒有好看的容貌總是安全一些的。他日易家若沒落,亦不會淪為當孌童的下場!
我肯定冷夙煌會對付我。故而,我暗中將那些無用的侍妾們帶著重金返家了,沒家的也隨她們去了,留下的幾個侍妾,是柳湘婷的手下,皆有用處,我就不免強打發她們了。說來,這柳湘婷也真是有辦法,她能混入皇宮,也能號召黑白兩道,我到目前為止還不知道她的真正身份。不過,我也沒興趣知道,只要能利用,管她是什麼人物!
終於,郡王府的人來了!
他們並不是來滿門抄斬的!而是來囚禁易家人的!為了能一勞永逸,冷夙煌或許想只要把我們易家人都囚禁起來,便不會有問題了。這種想法真是有些天真啊!雖然易家其它人都有一張好臉蛋,但並不代表他們沒腦子!像囚禁動物一樣的方式來控制我們,實在可笑!
我自然不會坐以待斃!
他們的目標是我,我卻不想我的下半生被禁錮起來!
我逃了!帶著我的小影兒逃了!
影兒還在睡夢中,便被我驚醒,然後懷著濃重的仇恨與不甘被我帶出了易家。
馬車裡,那孩子用一種比起之更憤恨的眼神看我。看得我心驚。而他真信了我為了一個女人而毀了易家!?而那個女人便是坐在我對面的柳湘婷了。柳湘婷的確有傲人的容姿,但是,我眼中並沒有她。只知道表面事情的影兒看到的也是表面的,他恨我,恨柳湘婷是理所當了。
我有些心疼他。
他從小生活在窄小的空間裡,十分的單純,加上他過於安靜,其它人都認為他是因為懂事才不像其它堂兄們行為不端,但事實上,他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可悲,可歎啊!他的母親是過於的保護他了,結果,養出了這麼一種性格!與世格格不入啊!如果當初由我來照顧他,他或許就不是這個樣子了!至少可以活潑一些,開朗一些!
我的童年,在我的小叔的照顧下,的確過得十分地快樂!我有些自責,為了我的計劃,忽略了影兒的成長過程!這孩子不開心啊!從小到大,沒笑過幾次!
為了怕他過於激動而影響了傷勢,我點了他的穴位。雖擔心這樣會讓他血氣不通,但總比一時激動而讓心脈崩裂得好!
他的身體,正是我所擔心的啊!
馬車行駛了許久,我算計了一下時間,該是解開他穴位的時候了。停滯太久,對身體的傷害也是極大的。而且,經過一段時間,他應該平靜許多了吧?
於是,我拍開了他的穴位,但哪裡知道,他一能動便猛烈的撲向我,狠狠地咬住了我的肩頭。
我愣了一下。我未料他竟是如此反應,吃了痛,我本能的反應,一掌推開了他。他撞上了車壁,額上流了血,但眼神依舊痛恨如昔。
我看著他。將他的神情全都收入眼中。
我竟然成功的讓我的小影兒如此恨我了?恨得如此透徹?此時的他恨我,那麼,當他知道真相時,他會如何反應?
我疑惑了,我的所作所為,是正確的嗎?
如果成功的脫離了冷家,卻換來了所愛之人的痛恨,值得嗎?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但我更詫異。平日在我面前軟弱的影兒,竟然會撲向我,並咬破我的肩頭。這讓我想起了某種動物,某種平時不聲不響,但一經撩撥卻能發揮出意想不到的凶狠……
意外啊……
我再次點了他的穴位。
這麼不乖,要受罰!
馬車進入了城鎮,我抱著影兒下車,搭過他的脈門,他的身體十分的不樂觀!由於之前激動的咬我一口,已令他心脈受損,加上血氣又不通,唉,真是有些麻煩。
進了客棧,要了房,我便運功為他療傷。
他體內,一直有淤血,大夫的藥只能治標不治本,而那時,我又沒有機會為他除去淤血,方拖到現在。
這孩子在又驚又恐的情況下,接受了我的氣。淚眼朦朧的他楚楚可憐,令我心中生了憐惜之情。
解了他的啞穴,他張口只「啊」了一聲,沒有說話。從他的表情上,可以清楚的知道他想問什麼。
我笑。「毀易家,是早晚的事,至於為何要帶你出來--自是另有用意。」
他睜大了眼,錯愕不已。
我捏捏他粉嫩的臉頰。「你的表情說明了一切。真是個坦白的孩子。」
他的眼神倏地憤恨起來,我不想到看這種眼神,便轉過了頭,說:「恨我也無妨。你什麼都不知道,恨得並無意義。」
下了床,剛好敲門聲起。
算一下時間,應該是送膳的到了。
飯菜擺滿桌後,我抱過影兒,讓他坐在我的膝上,打算餵他進食。但他似乎混身彆扭,動來動去,不肯安定。
我笑笑,真是個愛害羞的孩子。「呵,小影兒呀,以你現在虛弱的身體怕是坐都坐不穩,乖乖的,讓叔好好的疼你一回。」
我夾著菜送到他嘴邊,他竟不領情的轉過頭,我寵溺地罵他一聲「小鬼」,硬是要他接受我的殷情。
他拿我沒辦法,只好接受了我餵他進食的事實。
見他吃得乖,我的肚子裡的餓蟲都醒了,於是就餵他一口,自己也吃上一口。他又驚又愣,我笑嘻嘻。
我喜歡此時此刻的溫馨!
一如當初,我坐在我的小叔身上,溫柔體貼的小叔餵我用膳一般。
如今我是別人的小叔了,終於體會到了當初小叔的那種滿足感。
為自己喜愛的人服務,其中趣味美不勝收啊!
吃完了飯,我將他送上床,自己出了房。
來到柳湘婷的房裡,她正用完膳。
「郡王爺的人已經追在後面了。」她說。
「意料中的事。」我坐了下來。
「你打算如何做?」她問我。
「不打算如何做。」我笑望著她。
「你以為你們一逃,冷家的人便沒辦法嗎?」
「我自然不會這麼天真。他們要追就讓他們追好了。最好是……讓他們追得失去蹤影。」我邪氣的笑。
「冷夙煌親自來追你了。」
「哦,他還真對我癡情不變啊!」我嘲弄。
「你想要我怎麼做?」她聽出了我的弦外之音。
我依舊笑,笑得冷酷無情。「不怎麼做,只要……」
回到房裡,小影兒已經睡了。望著他天真無邪的睡容,我心生不捨。跟著我,苦了他呀!但為了將來,我不得不這麼做。他的承受能力十分之差,希望到最後,他能支撐下去。
望了他許久,我寬衣躺在他身邊,將他擁入懷中。
雖然我面對影兒時,並無好臉色,在他的眼中,我定是個冷酷無情的人,但這一切,只為了最終的目的!
不要怨我,不要恨我!
我的小影兒!
只要度過了難關,我將會給你幸福!
再次上路,馬車,十分明目張膽的在官道上跑。
本來,作為逃亡中的人,應該盡量選擇偏僻的小道走,但我們偏偏在官道上跑。我自有我的用意,呵呵。
路上,遇到了一批強盜。
由此可見,朝庭在日益腐敗呀!
我沒有留情,殺他們個片甲不留,卻嚇著我的影兒。
我低咒。這孩子雖然安靜,但好奇心過強,心腸也軟。竟然還問我,為何要將這些強盜趕盡殺絕。
我冷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
如果我不殺他們,他們便要來殺我們。為絕後患,我自然要冷酷無情一如對待冷家的人,我也會趕盡殺絕!
一路上,過了好幾城鎮,接近郡的邊境,越來越荒涼了。
當今皇朝將中原地區分成多個郡,一個郡地域極廣,所謂的郡王爺便是一郡之首。在郡封地裡,郡王爺的勢力是最大的,相當於古時的諸侯。郡與郡的交界處可算是三不管地帶,在這裡,十分荒僻,故而,讓不少惡人鑽了空隙!
而我,也打算鑽這個空隙。
沒有意外,郡王爺的追兵也打算趁這個空隙逮我。
安排小影兒躲在馬車下的暗格裡,我神清氣爽地出來迎接我的郡王爺。呵呵。
看冷夙煌的臉消瘦了許多,唉,為了追我,他一定受了不少苦。真是難為了他一個郡王爺了。
見我出了馬車,他雙眼炯炯。「易愴然你以為你逃得掉嗎?」
我哈哈大笑。如果我不是真心想逃,他以為真能輕而易舉得追上我?
我的放肆,引得冷夙煌身後的士兵喧嘩一陣。
我諷刺。「冷夙煌,只怕你是不自量力了。」
我的話,成功的激怒了他。「易愴然!你不要自恃平日本王寵幸你,便無法無天了!」
寵幸?我嗤之以鼻。
「哈哈哈,我易愴然就是個不知好歹的人!我行我素,獨遨江湖,豈能困於斗室之中!?」
「易愴然!」他咬牙切齒。好樣的!平時看他溫文爾雅,此時卻是怒髮衝冠了。看來我的能耐不錯。他道:「你若識相,將『血隱』交出來。」
言下之意,便是要我隨他走了。我哪裡肯呢?我嘻笑。「『血隱』我早已毀去,怕是還不了王爺啦!」我這當然是笑話。要毀「血隱」,便是剝掉我背後的皮,然後一焚了之。王爺不笨,當然知道我在說笑。
用軟的不行,他只能用強硬的手段了。
單以我方三人之力,對上眾多官兵固然是以卵擊石。不過,我早有準備了。長嘯一聲,四周立即竄出眾多黑衣人。
不錯,這些人都是柳湘婷的手下!柳湘婷好生大方啊,這次派的人不少呢,對抗官兵綽綽有餘了!而且,官兵抵不上江湖人!官兵學的是基本武術,只求個人多力量大,但江湖人武功高,打得又有技巧,精、冷、狠是江湖人的特性!所以,遇上了我們這幫江湖人,郡王爺的人馬怕是凶多吉少啦!
果然,不一會兒,官兵越來越少,氣勢也越打越弱,反觀我方人馬,越戰越勇!冷夙煌只能恨恨地瞪著我。我邪笑。我可不能讓他逃了!機會只有一次,要趕盡殺絕,這種機會是可遇而可不求啊!
一追一趕,一路殺過來,郡王府的兵邊逃邊打。我像一個頑皮的獵人,追逐著我的獵物!
要脫離的最終手段及最有力的方式,便是把威脅著自己的勢力--完全消滅掉!呵呵,引蛇出洞,並讓他們全軍覆沒在邊境,那天下人會如何想呢?皇家的人又如何想呢?那可不是我定奪的啦!兩郡之間出現矛盾,這些事,可由著皇家的人煩惱了!
郡王爺被我打得潰不成兵,如此耗時差不多兩個時辰。天色漸晚,我得快速瞭解了他!然而,事情總有出乎意料的轉變!老天當真眷顧著他們冷家人?當冷潭音,冷夙煌的兒子帶著昏睡了的小影兒出現在我面前,事情有了轉機!
冷潭音氣喘吁吁的騎著馬,懷裡是我的影兒,帶著人馬一衝而進。
冷夙煌一臉驚喜。「潭兒,你怎麼來了?」
「我不放心爹爹。」他憂心忡忡,看到父親身上滿身是血,皺了眉。一雙溫潤的眼轉向我。「易公子,為何要如此對付我父親?」
我執著劍,冷眼看著這個一臉無害的冷家獨子。我的影兒昏睡在他的懷裡,我看著就一肚子火!他憑什麼如此碰我的影兒!
「你來得正好,省得我以後還要費時殺你!」
「易公子,冷家待你不薄,你何以如此?」
我狂肆地笑。「是不薄,比起從背上剝下來的皮要厚上一些。」
他一怔,即而露出了哀傷的情神。父子真是一個樣啊!「我們也是不得已的。」
「好個不得已!不得已了一兩百年?」
「易公子,實在對不住了,但為了冷家,我不得不為難你了。」他看看懷中的人。
這意思我明瞭。我問:「你想如何對付我?」
他道:「我救了他,並為他換過衣裳。」
我聞言,氣得渾身顫抖!
他看到了!看到了影兒背上的圖了!
那是屬於我的東西!他竟然看到了!我的眼極寒,幾乎要刺穿他!如果可能,我第一個要殺的人便是他!
「你是如何遇上他的?」我問。
「他昏倒在路邊。」他溫和地笑。
我低咒。「這個小影兒,不是叫他不要出來嗎?」
「你想以他威脅我?你覺得你有勝算?」
「他是易家這一代最末的么子吧?」他道。
我恨恨地咬牙!冷家的兒子,果然不簡單啊!太大意了,忽略了他!
此時,柳湘婷接近我。「你可以不必顧慮。」她冷語。
我瞪她一眼。「那是我的影兒,我怎麼可能不顧慮?我可以不在乎其它人,但絕對不能不在乎我的影兒。」
我上前一步,扔下了劍。
冷潭音微笑。「易公子果真知明理。」
柳湘婷氣得一扭身,揮手叫手下退開,自己也飛身走了。
一下子,便只剩下我一人被眾官兵圍在中央了。
我盯著冷潭音懷裡的影兒,妒火中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