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不是快來,而是已經來了。
就在儀話落之時,一縷細細的金光不知由何處射出,直直的落向了四人停身之處,由於速度太快,眾人都無法反應過來,悶哼一聲,被容扶著的儀突然摀住右肩,鮮血自他指縫間不斷湧出。
氣壓陡凝,空氣稀薄,此時,才有一道金光自天而降,如練般傾瀉入了眾人的視野,光芒中,煙青色的長髮不住的拂動,半遮住修纖柔而無情的輪廓。
慘了--四人有志一同地想著,現在要往哪躲啊?
不過,修大約是沒有興趣讓大家想好再玩捉迷藏,雙手一結,一整列的光芒如潮水密密麻麻地佔據了整個水廊的橫截面,湧向了四人。
避無可避,退無可退,無計可想之下,容一咬牙,捏緊手中的流光,左手三指壓於其上,大喝聲:「破!」
又一道金色光芒自劍上閃逝,迎向了修的攻擊,兩相接觸,威力足以地動山搖。
一連串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在眾人耳內咆嘯著,有那麼霎間,所有人都無法聽到半點聲響。但他們都無法顧及這一點,全都在努力穩定著自己被氣流沖得幾欲捲向了天宮結界的身形。
這水廊雖寬雖廣,但終究承受不住這兩位強者的衝撞的,兩壁的水牆如陽光下的冰雪,紛紛消融退避,直至見著了外頭的湖水。若非結界護持著,現在這天宮只怕已被水沖垮了。
當水霧散盡之時,眾人才看清,修稍稍後退了一步,束手而立,而容卻是臉色慘白中透著不正常的赤紅,嘴角已溢出一絲鮮血。
修細細的眉毛一皺,或許是由於第一次受阻,臉上出現了細微的表情,冷冷的看著四人,雙袖一動,似欲再次出手。
容目光中有著奇怪的神色,也是雙袖一動,將流光化成結界,護住四人……
一縷簫聲有若銀瓶乍破,奇軍突出,在眾人毫不防備之時突然響起,尖銳的聲響震得便是聲波之外的人也都心跳不已,直直地刺入了內心最弱的地方,心頭悶悶地全是無著力之處。
尖銳未了,簫聲已變,變得極為轟烈高昂,如大海般衝擊而下,激起千萬層浪花,團團纏住了目標,流水不斷,情絲不絕,意欲淹之沒之,掩之滅之。
回頭望去,淺淺的瑩光自梵身上發出,朦朦朧朧地流動著,-得他寶相莊嚴,高不可仰。青青的竹簫在他手中,素手青簫,點擊出血般的顏色。
金聲玉振,直指人心,面對著這種如海嘯般洶湧澎湃,又如針錐般尖銳的聲樂,修還是怔怔的站著,金眸中血芒閃爍不定,雙手卻垂了下來,週身不自覺地泛起了一陣金色的結界。
這是修第一次出現自我護衛。
眾人都鬆了口氣,以讚歎的目光看著梵,但只有梵自己心裡明白。
連最初,也是最強的音殺都制不了修,接下來,樂聲的威力將逐漸減弱,更是奈何不得他了,修此時雖因方纔那出其不意的一下受到傷害,而生出提防之心,但時間一久,讓他發現其中的差別,在場諸人都將無法倖免。
想歸想,梵的神情還是那麼自在,似是對勝對負一點也不在意,與以往每一次對敵時一般,偽飾自己的心情,暗窺敵人的弱點,冷靜到幾乎是冷酷的地步。
他,是從來都不在乎生命的,不管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
無人憐惜,也就無可相惜了。
所以,他一直都是冷靜的,
不管情形是如何惡劣,他也都不會感情用事。
他會讓自己的感情融入外界,融入音殺之中,但是他的心卻是如冰雪一般,不曾有過半絲動搖。
而這,也是梵的血色鈞天最大的弱點。
血色鈞天,要的是最強烈的感情,它的威力,是伴隨著真正的感情而發生的,對於梵偽造出來的感情,自是難以讓它滿意。
以往的敵人太弱了,一直沒有人發現這件事,當面對著修這種強敵的時候,梵的這種弱點就成了致命點了。
梵本身也是明白這一事的,可是明白是一回事,作到又是另一回事。
他,始終不曾真正動情。
不是不願,而是不能,是無法。
他,不明白,什麼是情……
但是,他不認輸。他相信,還有別的辦法,讓他渡過這次難關的。
簫聲漸轉低幽,綿若流水,難斷難絕,織成密密麻麻的網。
修側了側頭,自網中伸出了手。他的手潔白纖長,線條優美,極是動人,手上所發出的光芒,也是美麗得讓人心醉,讓人心碎。
是的,讓人心碎。
一連串光芒跳動,散若碎金,罩向了眾人的方向,雖只是試探性的,與之前那耀眼宏偉的程度相較,遠遠不及,但那威力之集中,卻遠勝於之前。
容再結光明印,卻因靈力分散太久,無法對抗修,結界破開了數個缺口,細細的金光衝入迴旋,眾人大驚,齊齊迴避,總算只是皮肉之傷,未造成大礙。
梵雙眸緊閉,簫不離唇,只憑著聽力躲閃著靈光,心頭竟有絲興奮。
快要死了嗎?會死嗎?
不知道!
死亡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不知道!
死後,生前的事都會風流雲散了嗎?
或許吧!
那麼,要死嗎?
不要!
是的,不要,我不要死,我想要活下去,這是我第一次有的念頭。我第一次對生命有了留戀呢……
我還不想離開你……孤!
梵的簫聲變亂了,變急了,變得幾乎毫無章法可言了,這不是他一向的樂聲,這不是他完美到無憾可挑的樂聲,可是,這種樂聲卻有著極強烈的感染力,極強烈的震憾力,讓每個聽到的人,都會隨之狂亂,隨之迷眩,強烈的感受到他那種心情,那種恐怖的,面臨強敵,面臨死亡而又拒絕死亡的心情,也是興奮的,對於自己百思不解之事得到解答,見識到另一片不同天地的興奮
恐怖!興奮!
是修對他造成的壓力,讓他有了另一種負面的感情,這種感情,也是他從來不曾體會到過的。
樂聲如何變化他也不再去想了,他只是順著自己的心,讓音律流暢地瀉出,或許無章,或許混亂,但他的心情卻極為輕鬆,只是放任著,無法克制,也不想克制。
這是他第一次觸到血色鈞天的冰山一角。
梵的簫聲忽急忽緩,忽喜忽驚,上上下下,起伏不定,修的神情也隨之有了起伏,一忽會挑眉,一忽兒斂容,喜悅處,驚惶處,心情只有隨著那樂聲搖搖擺擺,漸入不可自制的地步。
修的細眉皺了起來,原本閃著光芒的手也撫上了心口,他的目光血芒漸褪,突而又明亮起來,閃動之間,讓人並不明白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能看到他週身的結界變得淡了下來,稀稀淺淺的,如霧般罩於週身。
過了片刻,他的神情更是一片迷惘,耀眼的金眸越來越黯,幾乎要合在一起,煙青色的長髮也柔順地靜了下來,那種樣子,就有如他在封印之池中的樣子,似是要脫離了瀲的控制。
神經繃得緊緊的三人又漸漸放鬆了下來。照這種情形看來,或許可以不傷害修而制住他的。
不錯,只要保持著這種狀態……
只要再努力片刻……不,只要再努力一下,就可以完全改變現在的處境了……
眾人都如此想著的時候,『嘎啦——』一聲脆響,梵的竹簫碎裂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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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那管該死的竹簫終於碎掉了!」暗自抹了把冷汗,有著暗紅色長髮的皇子又恢復了他不可一世的狂妄。「沒有人能夠反抗我們的,對不對,振?」
振看著由母親的靈力凝成的煙鏡,微笑不語,笑容中隱含著幾分古怪。
站在一旁,金髮灰眸的少年笑得極是可愛。「血色鈞天的威力真是太強了,可是也就是因為太強,夜梵殿下的那把竹簫只不過是凡器一把,如何承受得了呢。想來這也是天意,若梵殿下此刻使用的是他的精獸,那只怕……」
恆一臉不悅,顯然很被掃了興頭。「璃,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璃的娃娃臉笑起完全是一副純真無害的神情。「在恆殿下面前,璃哪敢說什麼呢。只是,恆殿下也莫要忘了,我助你們奪得南天,你們也答應我,不可傷了夜梵殿下啊。」
振眉頭一挑,看著璃,「有件事一直不明白呢,如果你真的想要保護夜魅,為何又要讓他陷身於危機中?」
璃眨眨眼,甜笑。「哎呀,振殿下,這是東天的家務事呢,倒教璃一時也不好說什麼,反正聖帝的意思就是如此。你們總不想拂拭了聖帝的意思吧?」
振聽到聖,也有點頭痛,苦惱道:「可是水宮中的一切都不是我們可控制的了,我們現在除了在旁觀看之外,是插不上半點手的,若一個不小心,傷了梵殿下,那……」
璃還是笑得純善無比。「那振殿下不就更有借口除了修帝?」
兩人對看一眼,同時笑了起來。
恆在旁看得無趣之極,冷嗤了聲,心下已在思量著該如何在除了容與儀之後再廢了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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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斷裂的竹簫,四人都呆住了,有什麼能比眼看成功在望,卻突然陷入絕望的深淵,更能刺激人呢?
一縷鮮血自梵唇邊溢出,令他的臉色看來更是蒼白無比,由於竹簫突斷,無法自樂曲中散出的靈力盡數反射於自身,至今經脈錯亂,他此刻的五臟六腑已如刀絞般,擰成了一團。
掙脫了簫聲控制的修雙眸陡然圓睜,眸中,血芒再次瀰漫,週身的氣流狂亂,金光重新集聚於其身畔,由於之前所吃的苦頭,讓他不再輕忽,只是光芒斂動,卻不曾出手,但任何人都知道,這次他一出手,定會石破天驚,不會再有半點僥倖的機會了。
容沉著臉,雙手一散,收回結界,那精獸化為一匹銀色的狼,縱身躍入了水牆,消失不見,不過霎間,整面水藍色的牆都發出了銀色的光芒,延伸而去,長廊一片銀芒。
「容?!」淚看著他,欲言又止。
容微微一笑,與第一次見到時一般,是能讓荒野化為宮殿的奇特笑容,高貴而從容。「現在我的靈力已與這個宮殿的結界合為一體,就是修也是暫時奈何不得我吧,你快拿下我頸間的水神令,只要有它,你們就可以出了這個水宮……我現在先擋一陣,你們出去找首輔陵來助我吧。」
淚略一沉吟,想來也只有這種方法才是上策,便取下了那枚瑩光內斂的水神令。「儀,走吧。」
儀臉色慘淡,眸中光芒連轉,此刻只是抬頭瞧了淚一眼,也不答話。
「儀,你快走吧!」容微笑地催促著,雙手已在結著新的結界了。
儀搖了搖頭,突道:「我恨你。」
容苦笑道:「我知道。」
「所以我不要承你的情,我不要日後想起你時,想到是你救了我。」
「那時,我將無法恨你。」
「而這一點,是我無法忍受的。」
儀說到這時,修身邊的金芒如日般熾耀人眸,已無法分辯出色彩來了,整個水宮都在輕顫著,震慄著,發出了嘶吼之聲。
容一皺眉,道:「你何時來了這麼多廢話,還不快滾!!」
儀淡淡地道:「如果你還能活得下去,我自然會走,可是我這一走,就再也無法找你算帳了,日後只能想到你捨命救了我,我不能恨你,那我豈不是生不如死。」
容身軀一震,怒道:「我哪會那麼容易死去,你現在還在這裡廢話,我才會早死呢。快離開我的眼界吧!!!」
「出不了斷流的,」儀說著事實。「淚與梵沒有靈力,只靠我,只有等待斷流的週期出現才有機會出去,而你,只能阻得了修三個時辰,是撐不到我們找回陵的。」
說話間,修纖柔的雙手一結,聚於其身之周的靈力排山倒海般衝了過來,光是氣壓之強,就幾欲讓人窘息,這種情況下,任誰都開不了口了。
容心中又是著急又是憤怒,卻也是無法開口,兩手倒扣,首尾二指互纏,其餘三指微弓,清叱道:「崩!」
同一時刻,儀雙手插入水牆,銀牆上起了一層猗漣,擴散開來,團團圍住了修。「靜!」
「轟隆嘩啦——」又是一連串的靈力撞擊之聲,水牆破壞之聲,水流擊潰之聲。天地間光華亂轉,氣流狂飆,除了光芒之外,什麼都看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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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超級任性的人哪!說得好聽,卻是誰也拋不下誰。」淚拿著水神令,無力地歎了口氣。
沒有儀的結界,兩個沒有法力的人就算出了水宮,也是上不去的。更不用說水宮之外那極寒之水,保證讓人一入便青春永駐了。
梵咳了咳,臉上一片潮紅,漆眸卻明亮如星。「真是呢,有時讓自己明白了一些事,反而不太好啊。」
淚回過頭來,微微一笑。「不想死了是不是?」
「不知道呢……」梵以袖拭了拭唇,皺眉看著血跡。「看來有點狼狽吧。」
淚搖搖頭,歎了口氣。「你還不知道嗎?」她說得一臉鄭重其事。「你不是有點狼狽,而是非常非常的狼狽!!!」
「不會吧,沒那麼糟才對。」乾澀一笑,梵注視著靈力衝擊的場所,那裡的光芒閃爍,讓他什麼也看不清,只有靠著感覺來猜測。「能擋多久呢?」
淚緊緊盯著他,一霎也不霎,忽又笑道:「讓我來告訴你一個秘密好不好?是個關係女人魅力的秘密哦。」
「修,有個妹妹,叫作盈。」
梵不解地看著淚。
「盈,又有了個女兒……叫作淚。」
淚!!!
梵聽得一怔,心頭湧起過去一切關於淚的事,許多難解之迷都有了個答案。
難怪她對水族的事知道的這麼多,難怪她能夠帶人進入御書房,進入南天的極密資料庫……原來,她不但是魔界公主,也是南天的公主。不過,現在知道這些事也是沒有什麼作用了吧?修連自己的孩子都要殺,難道還會看在外甥女的份上饒過他們。
淚盈盈一笑,嫵媚又嬌艷。「你從來沒發現嗎?淚,就是最珍貴的水啊……」
「……」梵聽得心頭一寒,不知為何有了不祥的預感。「你,你在我身上動了什麼手腳?」
「沒什麼,迷藥而已。」淚一撫鬢髮,嫣然笑著。「有仇必報,我也是這樣想啊。你莫要忘了,一個月前,你也制住了我,還害我變成醜八怪了。」
梵靠在牆邊,一動也無法動,心下駭然,知道淚在方才與自己閒扯時下了藥。而自己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三人上,居然就被她瞞過了。
淚靠近他,靠得極近極近,近得呼吸互聞,都能數清對方的睫毛的程度了。
「我,一向不相信宿命,我是神,神為何不能掌控自己的命運呢?
大家都說,水之淚是注定要為水族犧牲的,所以,都對我好,都讓著我,順著我,容著我,讓我幹著自己想幹的事情,因為他們知道,我總有一天要為他們,而付出生命的。
可是,我為什麼要按大家說的去走呢?我為什麼得為一群想利用我的人付出生命呢?
所以,我想證明,他們是錯的,我,是可以控制自己命運的。所以,我不顧軒的反對,偷偷來到了南天。」
梵冷凝著臉,暗下掙扎著,只聽得淚在說,她是水之淚,可是什麼是水之淚呢?
淚又是一笑,笑得極美麗,極動人,眉宇間,浮現了那道碧瑩瑩的,滴淚形的浮印。
「所以,我也是個任性的人呢。我才不管什麼水族的命運,要讓我為他們付出生命,我才不想。我要幹什麼,只有我自己能選擇,也只有我自己才能掌握的。
今天的一切,都是出於我的意志,無關於任何人,包括你在內,梵。」
淚突然低下頭,淡紅的唇落在梵乾燥的唇上,透著一絲芳香,卻混合著血的鮮氣。
「其實,我或許也是怕了,怕了命運的不可違抗性呢。再這樣走下去,我說不定真的會走入宿命的圈套呢,我要在命運控制我之前,自我選擇。」
一絲鹹鹹的氣味滲入了芳香與血氣。
淚站直身,微笑,那笑容,如火焰般鮮艷奪目,足以燃燒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是水,也是火,她是水火同體的人,有著水的生命,火的靈魂,是自由的,不願受拘束的絕艷存在。
她代表的,是最原始的生存與死亡。
滴淚的印記已在發出光芒了,碧瑩瑩的,逐漸擴散開,包圍住了淚的身形。
「我喜歡你,梵,但我不接受命運!」
幽幽的話語消息在空氣中,當淚走入了金色與銀色的交錯點之後,光芒忽然停頓,四人身形纖毫畢現,清晰的幾乎要透明了。
而後,一陣超越了先前所有撞擊的爆炸轟然響起,瀰漫了整個水宮,藍光全被包圍在內,視野除了刺痛人的白熾光芒之外,什麼都無法感覺到了。
再一陣強烈的爆炸聲後,熾烈的光芒中,所有的人都被那狂暴的氣流衝開,捲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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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議事殿
軒收起筆,將文件放到一旁,這才揉了揉眼,伸了個懶腰,對自己難得的勤快大加讚賞。
「波——」地一聲輕響,在安靜的殿內分外清晰,軒一驚,抬眼望去。
桌上,碧綠色的玉石,如滴淚般晶瑩,水紋波動,緩緩裂出了一道縫……緩緩……碎了一地!
「淚!」痛苦地低叫一聲,軒頹然坐下,心若刀絞。
終究,還是無法勉強你,無法留住你的腳步,
就算,折斷你的羽翼,你也還是想要自由地飛翔吧。
終究,還是走上了這一條路……
知道這一天早晚會來,知道應有心理準備,可是……
「淚……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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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爆炸之後的狂亂氣流中載浮載沉,並不奇怪自己為何沒事,只是一片神思恍惚。忽然,梵覺得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
勉強睜開眼,對上的是淡藍色的眸子。
容的另一手抱著儀,而儀顯然已陷入昏迷之中,正關切地看著自己,周圍,已是一片湖水,藍得近乎了黑色。
「終於出來了嗎?」梵淡漠地問著,語氣沒有半絲起伏,似對發生的事完全不曾在意過。
容有點擔憂地看著他。他的反應太不正常了,分明是將反有的感情都壓抑到最低點。這或許是他的自我保護,可是這種態度,只會讓自己傷得更重。
「是的,淚將修重新封印到封印之池中了。」
長睫一顫。「什麼是水之淚呢?」
「淚就是水之淚啊。」語氣中並無驚訝,有的只是證明後的空虛。「看來水族之人將她保護得很好,連我都不知有她的存在。」
梵看了他一眼,不急也不燥。
「水之淚,與東天的真炎之子一般,是特別的存在。總是在一族有著滅頂之災時才會出現的人,有著與族人不同的獨特法力,是一族最後的救星。」
不知是否錯覺,容說得有些諷刺。
「淚的特殊能力,就在於她額前的浮印,那才是她真正的能力。但是強極則弱,這種能力,是以她的生命力為基礎的,終其一生,只能使用一次。」
「所以,淚是無法活下來了。」梵下著斷語。
容撇開頭。「是的。」
梵半晌不語。
「為什麼會有宿命呢?」他低聲自問著。
這是他長久來的困惑。夜魅姬,水之淚,真炎……每一個,都有著擺脫不了的宿命。可是,為什麼會有注定的命運呢?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呢?
神,為什麼也無法控制自己的命運?
萬物的轉輪,到底有什麼意義呢?
「無論如何,淚總算是走了自己選擇的路,選擇了由自己來斬斷命運之線,所以,我是不會為她傷心的,她也不想看到有人為了她正確有選擇而傷心吧。」梵微笑地說著,雙手已捏緊。
容低下頭,「對不起。」
「不是的,就算不是你,我們也是會捲入了南天的事的。」梵笑得有些虛幻了。「或許,你也是我的受害者呢,夜魅所行之處,赤地千里,當真是改不了的命運。」
「你相信命運了?」
「不,我不想相信。」
「不想,但卻是存在的?」
「事實就是如此,我有選擇嗎?我是夜魅,那就是承認了命運,我不是夜魅,就得不到抗拒命運的能力,不也是承認了。」
容無言,看著越來越明亮的湖水,突然道:「要不要和我打個賭?」
梵無動於衷。「是不是賭上岸之後就會見到你的兩位兄長?」
「你的反應看來還是沒有變鈍。」容微微一笑,對於這種將會一面倒的形勢一點也不著急。
「我再猜猜,你要來救儀,自也不會讓那兩位兄長得了便宜去,反正時間也是差不多了,馬上就到月蝕祭了。你牽制住他們,陵在外起變,只要你撐得過這一關,南天就是你的了。」
沉默片刻。「幸好你不是我的敵人。」容笑了起來。「不過你還是說錯了一件事。」
梵有些不信地看著他。
「南天不是我的,而是儀的。」容一字一字的道:「只有他,才是正統的繼承人,
而我,只不過是個弒父弒君的陰謀家!祭祀過後,我就得立刻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