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豬肉皮面用火烤焦,放入熱水內浸泡,刮去焦皮洗淨,切片,將大米、桂皮、八角放入炒鍋內,用微火炒黃,晾涼後再壓成碎粒,放入碗內衝入少量沸水待用,荷葉截去莖桿,放入沸水內汆過,取出晾涼。再將肉片同碎米粒拌勻,每塊肉均用一片荷葉包好,排列在碗內入籠蒸熟。她還清晰的記得那道菜的做法,曾經,她花了大量的心神學會怎麼做荷葉肉只為了討那個男人的歡心,可是,多久了,她已經開始忘記他的樣子。「蘇姑娘,真是謝謝你,軫哥說過今晚要宴請的那位宋國的客人,最愛吃這道菜。」看著熙寧露出的甜美神情,她斂下眼睫,微微點頭,然後離開。熙寧把耶律斜軫客人的喜好都記得清清楚楚,這份心意,她不及,心在某個瞬間微微的酸澀,然後扶著肚子裡的生命,拊之一笑,怎樣都好,自己已是決定離開這裡所有的痛苦和紛擾。荷葉肉。熙寧來找她,詢問她這道中原名吃的做法。「據說是宋國派來的使節,軫哥與他一見如故,相談甚歡,於是今晚邀他來家中做客。」這是熙寧對那位神秘的客人的解釋。「你知道,他叫什麼嗎。」不期然的,她還是會想到陳堯叟。「好像,好像姓陳,叫陳,陳堯…」熙寧露出困惑的神情。「陳堯叟。」「對對對,陳堯叟,蘇姑娘,你怎麼知道。」不再言語,臉上浮起苦澀的笑容,宋遼兩國雖然如今是太平的,但是暗湧激流依然此起彼伏,耶律斜軫和陳堯叟都是兩國的重臣,而耶律斜軫能邀請陳堯叟來家中做客,那麼不是陰謀,便是兩人的確視為知己,憑她對二人的瞭解,後者的可能性極大。真是諷刺,負心漢同盟嗎,還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一陣惱怒,那麼,她是不是也可以還擊一下?菜,他只吃了一口,便認出了其中的味道,心中滿是興奮,慌亂,和些許痛楚,「熙寧姑娘,這道菜,是誰做的?」「是蘇姑娘做的。」「莫如?她做的?她現在的身子都快八個月了,你怎麼能讓她下廚呢?」耶律斜軫的指責讓熙寧一陣心酸,自己已經自欺欺人多久了,他的心神早已全繫在蘇莫如身上,他的小心翼翼,他在她身後的亦步亦趨,熙寧都看在眼裡,可是,她也放不下啊,「嗯,我知道了,下次我會注意的。」陳堯叟一時怔住,莫如,八個月,下廚……「陳公子,好久不見。」可是下一個瞬間,他抬起頭,她便已經站在那裡,果然,果然………蘇莫如在眾人的訝異中款款走到桌前,端起酒杯,「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這人生四大喜事沒想到今天還真讓我碰上一件呢,陳公子,你我在這種境地還能重逢,還真不是一般的孽緣呢,來,這杯酒我敬你。」端起酒杯一仰而進,她一直對著他微笑,眼底儘是波光流轉的柔情,一顰一笑都透著惑人的嫵媚。「莫如,你,你好嗎。」陳堯叟貪戀的看著讓自己魂牽夢縈的容顏,心口像是被捅進了一把尖刀,流著血,混著無盡的痛楚。「好啊,你呢,有沒有想我,」巧目眸兮,笑容嫵媚。他想她,想的魂魄都快碎了。她在對自己笑,可是,他比誰都看的明白,此刻的她早已不是他的莫如,而更像銅雀樓裡那個絕色傾城的薔薇,沒有愛恨,只是單純的想要刺痛他和另一個男人。如果,如果再重逢時,她已經再也不是他的莫如,甚至有了別人的骨肉,那麼,他寧願彼此再也不要相見,因為她已經不愛他了,因為他想怨恨她的背叛,卻發現自己才是最沒資格怨恨的那一個。她夾起一塊荷葉肉放進他的碗裡,湊近他的耳畔輕聲說「你還記得你吃過的最好吃的荷葉肉嗎。」陳堯叟輕微的顫抖了一下,他記得,永遠都忘不了。看著她對著另一個男人笑,對著另一個男人軟聲細語,耶律斜軫的臉色早已從訝異困惑變得鐵青,手裡的酒杯被瞬時捏碎了,被碎片割破的手掌溢出鮮血,熙寧衝過去握住他流血的手,「軫哥,你這是幹什麼。」可是他只是憤怒的望著蘇莫如那張微笑的雙眸,純真無邪,看起來,那麼無辜。「怎麼,王爺生氣了?」這是她這一個多月來,第一次對他說的話,也是最傷他的話。「我與陳公子可算的上是同窗好友呢,你們可知道那個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故事。祝家小姐女扮男裝去學堂讀書,芳心暗許梁山伯,兩人約好雙宿雙棲,誰知世俗禮教,門第觀念毀了這對有情人,最後兩人先後殉情,化作一對彩蝶,在世間翩翩起舞。不過,我與陳公子可不是那種關係,若我猜的沒錯,陳公子現在不但是駙馬還是丞相吧,我哪能高攀的上啊。」她說的繪聲繪色,刺痛不只是陳堯叟和耶律斜軫,還有她自己。「在下,先告辭了。」如果在多一秒中,他都會難以呼吸。曾經的莫如會用如孩童般天真的眼神看著他,會滿是討好和溫柔的迎接他,他吻她的時候,她會羞紅了臉躲進他懷裡,只是他一個人的莫如,可是如今,即使是對他冷嘲熱諷,也是為了激怒另一個男人,她的眼睛也只看著那個個男人。她肚子裡的孩子是耶律斜軫的吧,連孩子都有了嗎,陳堯叟頹然的踱著步子離開這場最令人痛徹心扉的宴席,原來,一切早就結束了。沒有一絲抱負的快感,望著耶律斜軫被割破的手掌,以及陳堯叟離開時落寞的背影,淚水差點在眼底又氤氳開來。可是下一秒,男性體溫逼近,她知道,是他,轉身欲離開,忽然,一隻大手扣住她的手腕,動作迅捷,快得讓她無法掙扎。無視熙寧的在背後的哭喊,他拉著她往內室走去。他緊緊的握住她的手腕,掌心內滲出的鮮血和她潔白的腕子形成鮮明的對比,她心口抽緊,任憑他拉著,不自覺的往前走。來到她的臥房,他逕自的關了房門,把她抵在門沿上,黑眸凝望著她,閃爍著懾人的光芒,他的胸膛,因為憤怒而起伏著,握在門框上的雙手,青筋浮起扭錯,用力得幾乎要捏碎門框。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他如此憤怒的模樣。俯下身,靠近她的耳畔,咬牙切齒的說「你還有多少個男人,如果你在對他笑一次,我就把他殺了。」蘇莫如抵著門,被困在他的目光下。她抬起頭來,靜靜的注視他,用最平靜的口氣對他說「你不是早就認定我是個滿是心機,不擇手段的歹毒女人嗎,是啊,我還有多少個男人呢?」他用最憤怒痛苦的眼神望著她,她用最坦然平靜的眼神望著他。不知過了多久,他緊握門框的手漸漸鬆開,「你愛過我嗎。」「沒有,從來都沒有。」她對他冷笑,如果真的不愛,那該多好。「好,好………」他一陣狂笑,衝出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