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國渙見了,急忙迎上前去。孫奇忽見了方國渙,立時大喜道:「國渙公子,想殺孫某了。」方國渙拱手一禮笑道:「孫先生,別來無恙罷。」孫奇搖頭笑道:「國渙公子果然命硬得很,既便被大風捲了去,自家也能回來的。」
方國渙笑道:「沒有和孫奇先生再擺一回天元大陣,在下豈能輕易就去了的。」連奇瑛這時笑道:「好了、好了,國渙弟弟和孫奇先生怎麼說也是熟人了,日後有機會再布你們的天元大陣罷,這裡有一位真正的棋家高手,國渙弟弟且來見過了。」
方國渙抬頭看時,但見連奇瑛身旁站著一人,葛巾長袍,玉面長鬚,儒雅之致。方國渙立有所悟,不由驚喜道:「前輩可是棋上名家劉訶先生?」
那人微微一笑道:「正是劉某。」此人便是那當今天下極負盛名的棋上三大名家之一,蜀中的劉訶劉敏章。方國渙驚喜之餘,忙自恭敬地道:「久仰先生大名,請受方國渙一拜。」隨即長施一禮。
劉訶忙扶了道:「方公子棋高天下,古今罕見,這一禮劉某受不得的。」連奇瑛這時笑道:「劉堂主一直怪我沒有給你尋到一位棋上的對手,我的這位國渙弟弟保你滿意的。」劉訶忙自搖頭道:「慚愧!慚愧!方公子棋名動天下,劉某今日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先前枉在棋上自以為是一回,總堂主勿要笑我罷。」
連奇瑛聞之一笑。此時一旁的韓夢超、羅坤、朱維遠、趙青楊等六合堂諸位堂主上前與方國渙禮見了,朱維遠、趙青楊等人尤為感到驚喜。
趙琛這時道:「六合堂內果然是英雄之地,今日承蒙連總堂主率眾參加群英大會,實為鄙莊增光添色,且請連總堂主與各位英雄裡面敘話罷。」連奇瑛道:「趙先生過獎了,六合堂能參加此次盛會,實感榮幸,我等自是敬佩先生豪情,有此壯舉的。」
趙琛一笑,引了連奇瑛等人入內而來。方國渙此時發覺六合堂群雄中似乎少了一位重要人物,便對孫奇道:「孫先生,群英大會盛況空前,諸葛容先生怎麼沒有來?」
孫奇笑道:「自六合堂避開了三王叛亂之後,諸葛容變得愈加穩重了,本來群英會上有他一個,可是聽說了公子也在的,他便推故不來了,想必是他怕見著公子,對當年客留鳳陽城一事有些介懷罷。」
方國渙聞之,搖頭一歎道:「群英會上少了諸葛先生,倒也有些可惜的。」
這時在碧瑤山莊外面的一片樹林裡,站著一名年輕人和一位年老的婦人,二人凝望著碧瑤山莊已經很久了。年輕人這時言道:「婆婆,群英會的日子就要到了,已經來了很多人,我們要找的那個人會來嗎?」
老婦人道:「此人名氣大得很,必在邀請之列,尋他數年不著,今日也該在群英會上現身了。」那年輕人猶豫了一下道:「婆婆,此人若真如傳聞中的那般,必是一位古今罕遇的奇才,我們非要取他性命不可嗎?」
老婦人道:「對仇人不可有仁慈之心,況且傳聞中的事,多半是宣染出來的,哪裡會有那般神奇,我們歷代先人都做不到的事,此人怎會做得出。」
過了片刻,那年輕人又道:「十七叔現今生死不明,未必真的是被此人害了,況且究其緣由,也多有十七叔的不是。」老婦人「哼」了一聲,自有些不悅道:「你十七叔縱有萬般不是,也該由我們自家處置,豈容外人插手。當年我們晚去了幾日,你十七叔便栽在了那人手上,這幾年無他的任何消息,想必是死了,此等大仇,豈能不報,我是喪子之痛,你是亡叔之恨,都是不共戴天的。從今天晚上開始,我們便夜探碧瑤山莊,直至尋到此人,取了他性命為止。」那年輕人聞之,只得點頭應道:「事已至此,一切依了婆婆就是。」
老婦人歎然一聲道:為了尋找你十七叔,我們出來太久了,也該回李家坪了。」
由於連奇瑛等六合堂群英的到來,趙琛大設酒宴款待,至晚方散,六合堂諸人自進住「寧園」安歇了。連奇瑛、孔奇等人見了小全子,尤為喜愛,各有禮物相贈,小全子見了這許多江湖人物竟然都是方國渙的朋友,心中很是驚訝,望望這個,瞧瞧那個,看個不夠。
眾人都知小全子是方國渙當年在路上收的一名乞兒,也都喜他、憐他,甚至逗他,小全子知道這些人都不好惹,便膽怯的於方國渙身後站了。方國渙說起當年收留小全子的經過,尤令連奇瑛、孫奇、劉訶等人驚訝不已,方知小全子是身懷絕技的,各自讚歎。
方國渙、劉訶二人一見如故,在其他人都歇了之後,便在廳中臨枰相對,以領教對方棋藝,這是在江南棋王田陽午之後,方國渙與三大棋上名家對局的第二人。此時在場觀棋的除了孫奇、小全子之外,還有劉訶的兩名棋上弟子,一個叫陳文,另一個叫刑勝。方國渙、劉訶二人開了佈局,竟然都應在了棋盤的中腹,走出了一種勢蓋全盤的模樣,二人見了,不由相視一笑。
劉訶便對身旁的陳文、刑勝二人道:「你二人且將這種『蒼龍掛珠』的定式好生記了,此定式出中腹之天,而統蓋四方之地,與那些搶邊占角的走法不同,棋上的形、神、意境,在十二手之內都走盡了,實為你們後輩學棋的典範。」
那陳文、刑勝二人雖口中唯唯,卻望棋茫然。孫奇一旁則暗自點頭,小全子已是看得呆了。方國渙、劉訶二人彼此應對,棋子落枰時的清脆響聲傳出廳外,隱沒夜空。結果一局終了,二人執手大笑,劉訶暢然道:「與公子對弈,如沐清風,如飲甘露,果有那般海闊天空的氣勢,劉某一生以棋為務,直至今日才真正領會了棋上的妙境。」
方國渙笑道:「先生妙手迭出,棋路全新,令在下感受非常,實是盡了一回棋興,淋漓盡致矣!」
劉訶這時敬然道:「當年在獨石口關外,方公子以棋勢布以天元大陣,擋退了女真二十萬鐵騎,保全了我六合堂的幾乎全部精英,這種以棋道化通於兵事的境界,古今可謂無人能為。劉某當年未能親臨天元陣,觀公子佈陣殺敵,是為遺憾,今日有幸得見公子,還敢請教棋布天元陣的奧妙。」
方國渙道:「當年天元一戰,乃是不得已而為之,最為主要的是得益於孫奇先生的孫武兵陣式,固守住了九星之位,以及中腹的天龍大陣。觀陣中的變化,以棋上的變化應之,此戰不在求勝,在於大量的消耗敵人,令女真人不敢玉石俱焚,知難而退,加上六合堂和關東綠林的眾好歎,同仇敵愾,拚死苦戰,以求絕處逢生,故而一戰成功。」
劉訶聞之,讚歎道:「古人有以棋道演化成兵法者,看來果是有道理的,公子棋境高深,竟能貫通於兵事,指揮以大兵陣搏殺,以少勝多,救下了眾多英雄好歎,達到了以棋濟世之功,實為我輩中的棋俠!」方國渙搖頭一笑道:「先生過獎了,當年此舉乃冒險得很,日後再不敢為的。」
孫奇笑道:「再來一次又何妨,公子的棋陣,可無敵於百萬軍中,只是公子宅心仁厚,不忍以之殺戮罷了,否則當年也不會有許多人打你的主意。」方國渙聞之,歎然一笑。小全子一旁暗道:「方大哥的棋上本事竟然達到了這種程度,看來是與那參悟佛法有關的罷。」
劉訶這時又道:「方公子在棋上造就了常人所不能想像的神話,以之證明了棋道廣博,可應萬物之變的,當令棋道中人敬服。另外,劉某還想請教一件棋上事。」
方國渙道:「可是那國手太監李如川的殺人鬼棋?」劉訶道:「不錯,當年國手太監李如川以殺人棋肆虐天下,專訪名家高手,一局終了,則殺人於無形,使許多高手棋家深受其害,劉某遠居蜀中,得以倖免。後來李如川被公子廢在了黃鶴樓的棋局之上,此事當年震動天下,劉某不解,棋為雅藝,何以有殺人之能?並且公子又如何化解了的,使那李如川反受其害?」
方國渙此時歎然一聲道:「這種殺人棋術不知何人所創,源於何時,欲修習此術者必須先毀其身,自廢人道,而後方能習練成這種邪術,又稱地元鬼棋,說是地府黑白無常之間所修的棋道。這種自廢己身而修棋的方法,大概是令自家心態上的異變而導致棋上的異變罷,久修成魔,入棋上的魔境。與人臨枰對弈的,可使棋勢上的變化,產生一種棋氣的殺伐,亂對手棋境,耗竭其心之氣力,無形中致人於死地,對方棋力愈高,受害愈深。那李如川曾教棋宮中,偶從大內藏書中得到一冊《地煞棋經》,便修成了這種殺人棋術,先廢去了國手狀元曲良儀,而後遍訪天下高手名家,棋上殺人取樂,在下的恩師故友三人,便是死在了李如川的棋上。後來棋神簡良設棋黃鶴樓,意在引來李如川,與他棋上一鬥。當年我接手簡良應戰,和李如川在棋盤上進行了一場性命攸關的正邪相搏,其凶險之至,不亞於獨石口關外的那場天元血戰。殺人鬼棋,畢竟有違棋道之雅正,邪不勝正的,我以自家天元化境抵禦住了那種棋上的殺伐之力,以至李如川驚訝之餘,棋境大亂,棋氣反擊,令他自食惡果,人棋兩廢。」劉訶聽到這裡,不由驚歎道:「公子棋道已達通神仙化之境了,那李如川棋上害人終得棋上報,也怨不得別人。」
就在這時,忽從房頂之上傳來一人不經意的歎息之聲,隨聞院中有人喊道:「房上有人!」接著人聲大嘩,亂了起來。
方國渙、劉訶、孫奇等人一驚,忙起身到門外看時,見羅坤、朱維遠等幾名善輕功的堂主已躍上房頂朝遠處兩條疾飛的人影追去,韓夢超、卜元正指揮眾人在院中四下查看了。
孫奇道:「出了什麼事?」韓夢超上前道:「回孫先生,『寧園』中闖入了兩名來歷不明的夜行人,羅堂主他們已經追去了。」孫奇聞之訝道:「這兩人夜闖『寧園』是何目的?難道是衝我六合堂來的?」這時已驚動了連奇瑛,也自出來問了。
『寧園』這邊一有事,消息很快傳到了趙琛那裡,趙琛、曾子平等人聞之大驚,急忙趕到了『寧園』。
見了連奇瑛,趙琛自是歉意道:「莊內防備不周,以至被歹人闖進『寧園』,驚了連總堂主。」連奇瑛道:「趙先生勿自責,此事看來不簡單,那兩名夜行人夜探碧瑤山莊,當是有目的而來,不是普通的盜賊。」趙琛聞之愕然。
這時羅坤、朱維遠等人已回了來,各呈驚異之色,顯是無功而返。羅坤自上前禮見了連奇瑛、趙琛,然後道:「這兩名夜行人身形極快,實為罕見,一出碧瑤山莊便無了蹤跡,我等四下追尋了一番,見無結果,只好回了來。」
趙琛訝道:「為了群英會,莊中的護院武師及莊丁都增加了幾倍,竟對這兩人來去無查覺,不知是何方高人?」孫奇道:「趙先生舉辦的此次群英大會,盛況空前,所邀請的都是名門正派及各行業中的豪傑英才,那些黑道人物則不在被邀之列,或許其中有些人感到不滿,特來滋擾生事的。」眾人聞之,各自點頭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