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國渙一路尋來,不勝感歎。想起身無分文,著實不是個辦法,摸了摸懷中的那幾枚天星棋子,忽而搖頭道:「就是餓死,也不能用它換銀子來用的,此物為棋中至寶,世間無有,怎能負故人贈棋之恩。」想到這裡,方國渙心中坦然,便持了張遠的那封家書,按其所標的地址一路尋了來。
到了一所宅院前,一打聽,其家主人果然是姓張的,方國渙心中喜道:「就是這裡了。」抬頭看時,這時一座大院落,顯然是一戶殷實的人家,見大門虛掩著,方國渙便走了進運河。
此時院子裡雖有丫環僕人來往,倒也無人注意方國渙,在大廳上,有一管家模樣的人正在對七八位少年訓話,那些人好像是剛僱請來做僕的,聽管家講些要遵守的規矩。
方國渙一路行來,卻也無人過來阻攔盤問,只因房間眾多,不知其家主人張新住的地方,想找個人問問,才發覺已走到**院來了,多不見閒人。
方國渙正四下茫然張望的時候,忽聽有人喚道:「喂!你是新來的罷,把那張椅子搬進屋來。」方國渙循聲看時,見一名粗壯的漢子坐在一處廳堂內,正望著自己。
方國渙心中笑道:「這個人把我當成新來的僕人了,也好,且把椅子幫他搬進屋內又有何妨,乘機問問主人家在哪裡。」想到這裡,方國渙便把院中的一張竹椅搬進了廳堂內,於那漢子身旁放了。
那漢子見了,點點頭道:「倒也聽話,既是新來的,且在我身邊做個聽隨,比派下去做那些粗活好許多,怎麼樣?你可願意?」方國渙見自己此時身無分文,更無個著落,不如暫且依了對方,待尋著此家主人張新,交付了那封信後再做打算,於是點頭應道:「一切悉聽尊便。」那漢子打量了方國渙一番,點頭道:「也是個懂禮數的,很好!你叫什麼名字?」方國渙道:「在下方國渙,不知主人張新老先生可在?」
那漢子聞之道:「你原來是我祖父的熟人介紹來的,放心罷,不用見他老人家,我張文定自會看顧你的,並且祖父到江都去了,過幾日才能回來,自不必再麻煩他老人家了。」方國渙聞之,才知這張文定是那張新的孫子,也就是那張遠的侄孫,心中尋思道:「張新不在,我應親自把書信交付給他才好,且在這裡冒充幾天僕人,候一候罷。」想到這裡,方國渙忙施了一禮道:「多謝少主人看重,在下謝過了。」張文定道:「好了,你且到劉管家那裡,領套衣衫換了。」
方國渙離了張文定那裡,轉身來到了前院,見那管家正指派著新來的僕人,某某做這個,某某做那個,分配完了,又嚴肅道:「我剛才說過的話你們一定要記牢了,既來這裡討飯吃,就要守本份,勤快些……」那管家說到這裡,忽看見了一旁站著的方國渙,瞧著眼生,便問道:「哪裡來的?有什麼事?」
方國渙忙道:「可是劉管家?」那管家惑然的點了點頭。方國渙便道:「少主人叫我來取一套衣衫,以便在他哪裡聽用。」劉管家聞之驚訝道:「你是何人?」方國渙笑道:「我是老主人新找來做工的。」
劉管家異道:「府裡上下的人員安排都經我手,你既是新來的我怎不知?莫不是詐食的?」方國渙笑道:「管家勿要誤會,在下是老主人張新老先生介紹來的,劉管家若不信,請去問少主人。」
「咦?」那劉管家越聽越惑疑道:「聽口音你是外地人,我家老主人如何識得你來?又如何介紹你來張府做事?」方國渙笑道:「我是老主人的一位朋友引薦來的,今天剛到,直接見了少主人,未及拜見劉管家,多有得罪,還望見諒,管家倘若不信,去少主人那裡驗證一下就是。」
「是這樣!」那劉管家見方國渙答得自然,心中道:「這個年輕人氣宇不凡,定是老主人識得的大戶人家介紹來的,否則不能一來就被少主人留在身邊聽用。」於是點頭道:「原來是這麼回事,既然少主人那邊喜歡留你,你要小心侍候了。」
方國渙意外的在張府內做了個少主人張文定的聽隨,自家也不說破,但等其家老主人張新回來,親自交付了那封書信了事。方國渙隨叫隨到,深得那張文定的喜歡,府中上下,自無一個疑心他的。
在那張文定的身邊也是清閒,沒有多少事情可做,張文定見方國渙言談舉止俱是不凡,極愛與他講話,時間久了,也自犯下疑心來,感覺方國渙不像是一個做下人的,卻又看不出有什麼不對,以為劉管家那裡自然知道方國渙的來歷,倒也放心,只是覺得方國渙不俗,言語間也生出些敬意來,不把方國渙當成下人看待。那劉管家與府中上下見少主人對方國渙客氣得很,以為方國渙果是一位大有來頭的,哪裡有誰還去查他的來歷。就這樣過了三天,一切安然無事,方國渙從劉管家那裡得知,張新去江都辦事去了,還要兩三天才能回來,只好耐著性子等了。
這日晚間,張文定因城裡有戶人家做壽宴,被請去吃酒了,方國渙落得無事,便在房間中歇了,方國渙住的是張文定臥室旁邊的一間側室,便於招呼。這些天來,方國渙對六合堂的事一直放心不下,卻又無從打聽消息,暗裡焦急自不必說。尋思道:「不知連姐姐、孫奇先生,還有卜元大哥他們怎麼樣了?此番六合堂內部激變不知達到何種程度?韓夢超去六合島上探以虛實,當是凶多吉少的,沒想到重返中原,竟有這許多意外的變故,唉!希望大家都無事才好。」
就在這時,聞窗外似有起風之聲,接著又有雨點落下,方國渙知道門窗都已關好,懶得再動。忽然間,風雨大作,霹靂般的雷聲貫窗入耳,自夾雜著僕人、丫環們在院中奔走喊叫之聲,顯是這場風雨來得太迅猛,讓人始料不及。
方國渙躺在床上雖感雷聲陣陣,並不見有閃電相隨,開始時也沒作理會,無意中側頭瞟了一眼,雖有門窗相隔,聞那外面的風雨之勢雖急,卻尤有月光照窗映紙,方國渙見了,心中大是惑然。就在方國渙詫異間,萬聲忽靜,一切聲音突然間都消失了,好似從未發生過的一般,隨聞院中有人喊道:「文定、文定,還不出來見我。」
方國渙聞之,大是驚訝,忙起身出了房間,但見月光之下,庭院中站著一位黑袍儒士,此時萬籟俱寂,地上更無半點雨跡可尋,方國渙見了,心中甚是不解,一時茫然。
那黑袍儒士見是一位年輕的僕人出了來,便輕問道:「你家少主人呢?為何不出來見我?」方國渙忙道:「少主人日間被人請去吃酒了,還未歸家,不知閣下找少主人何下?」那黑袍儒士聞之一笑道:「你是文定身邊新來的隨從罷,我說怎麼瞧著眼生。」
方國渙聞此人話語間似和張文定很熟悉的,以為是張文定的好友良朋,便道:「少主人不在,還請這位先生房中入座,等一等罷。」那黑袍儒士搖搖頭道:「文定怎麼養出這般貪酒的性子,這個時辰了還不歸還,你且回房去歇了,我明日再見他罷。」說完,那黑袍儒士詫異的望了方國渙幾眼,這才轉身去了。
方國渙此時見皎月臨空,地無潮濕,不知剛才那場風雨哪去了,心中萬分地怪異,忽恍悟道:「今天晚上如此晴朗,哪裡會有迅來急去的風雨,莫不是剛才那人施的什麼幻聽的法術不成?」搖搖頭,但回房中坐等張文定回來。
時至夜半,方國渙聽見院子裡有人走動,出來看時,乃是劉管家扶著醉醺醺的張文定回來了,忙上前迎了。待把張文定攙扶到臥室,安於床上躺了,劉管家便交待了方國渙幾句,轉身去了。方國渙見張文定醉酒而歸,晚間或許口渴,便泡了壺茶水備了。
果然時間不大,張文定吵著討水喝,方國渙便把茶水遞上,那張文定連飲了數杯,待酒勁過了,便翻身坐了起來,見方國渙在身邊侍候,不由感激地道:「多飲了幾杯,弄得如此醉態,連累你不得歇息。」
方國渙道:「少主人不必客氣,在府上幾日,多承照顧,在下所為,應該的。」接著問道:「在下有一事不明,少主人回來路上,可曾下雨?」
張文定聞之,搖頭笑道:「你這老弟,莫非睡糊塗了,夢裡見著了雨不成?」這一晚上,我與幾位公子飲酒賞月,十分盡興,哪裡有什麼雨水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