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乙南這時道:「此番一戰,我們大獲全勝,並且還擒住了一名盜首程必飛,此人是僅次於海王三的,不知如何處理他才好?」
卜元道:「這老傢伙也太狡猾,竟在我們的身後偷襲,殺了我們十幾個人,把他幹掉就是了。」鄧龍道:「不錯,殺了他為我們的人報仇,另一些海盜也都是作惡多端,罪行纍纍的,一起殺了乾淨。」
許九公這時搖頭道:「此事需從長計議,程必飛是個特殊的人物,若殺了他,海王三必會為他報仇,我們日後海途上可要多事了。」卜元道:「事情都到這個份上了,還怕得罪人不成?此番一戰,海盜們死傷慘重,海王三怕是不敢再來了,便是再來大戰一回,又怕他何來?」
許九公搖頭道:「並非老夫怕事,想那海王三是海上的巨盜,是霸王,此一戰折了不少他的人船,若再把程必飛殺了,是必惱了他,會與我們周旋到底的。我們雖然能再退他幾次,但時間久了,在這大海之上,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我們可要有大虧吃。」
曾書平道:「九公說的不無道理,這個程必飛在海盜中地位極高,有幸被我們拿住,權且作為人質,海王三當不會有所妄動的。」
趙琛點頭道:「不錯,此人暫殺不得,若殺了他,雙方仇怨勢必加深,於我們海途不利。海王三兩次失敗,不會不有所考慮,而改變他的計劃。既是海盜,我們不能屈服他們,但也不要過於硬敵,以避免無謂的傷亡,這與我們出海遠航的本意相違的。」
方國渙想起程必飛曾在太湖為自己和小全書解過危難,也自有心幫他,主要的是不想和海王三結仇太深,影響這次海行的。方國渙於是站起身道:「在下與程必飛在太湖上有過一面之緣,不妨我去與他談談,讓海王三就此罷手,結束雙方的衝突,我們在海上與海盜們耗不起的。如今海王三嘗到了我們的厲害,再以程必飛為條件,或許能撤兵而去。」
趙琛點頭道:「不錯,我們沒有必要和海盜們乾耗到底,並且也沒有消滅他們的能力,能擺脫開他們,叫他們自己主動放棄最好不過了。」眾人聞之,點頭稱是。
方國渙由羅坤陪著來到了關押程必飛的船倉裡,此時程必飛被鐵索鎖著,正閉目沉思,聞有動靜,忙睜開眼來,自知凶多吉少,不免呈出幾絲驚恐。忽見方國渙走進來,程必飛不由一怔,暗訝道:「沒想到這位年輕人也在船上。」
方國渙這時上前拱手一禮說道:「程前輩,方國渙有禮了。」程必飛點了一下頭道:「原來是方公書,為何也在這船上?」方國渙道:「因與趙琛先生相識,故乘機隨其出海一遊。」方國渙接著對羅坤道:「賢弟,程前輩傷勢無恙吧?」
羅坤道:「這位前輩功力深厚,雖受了點內傷,卻無大礙。」程必飛見羅坤也對自己稱呼前輩,不由對羅坤減輕了些敵意,感歎一聲道:「這位少俠內力雄厚,老夫輸得也自心服,敢問高姓大名。」
羅坤道:「在下不才,羅坤便是。」程必飛點頭道:「原來是羅少俠,失敬!失敬!」程必飛接著歎一聲說道:「可惜,那趙琛福氣太大,船上竟有許多能人異士幫他,實在出乎我們的意料。」方國渙道:「程前輩,自上次在太湖解圍,在下一直念念不忘,雖然在這種情況下相見,不免有些尷尬,但是希望……」未等方國渙說完,程必飛苦笑一聲道:「既然落入了你們的手裡,要殺要剮請隨便罷。」
方國渙忙道:「前輩誤會了,雖然你們為財而來,欲劫持趙琛先生,卻被我們兩番敗去,但我們不想與你們結怨太深,而影響這次航行,所以不想傷害前輩,僅希望你們能放棄這次行動。」程必飛聞之一怔,望了望方國渙,見他一臉的坦誠,不由半信半疑地道:「莫非是方公書在那趙琛面前求的情?老夫這裡謝過了,但老夫此番失手,那趙琛又豈能輕饒了我等。」
方國渙道:「趙先生的意思,是希望大家化解,不再刀槍相見,更希望程前輩能勸動那海王三,從此金盆洗手,改邪歸正。」
程必飛聞之驚訝道:「老夫與海三哥計劃了很長時間,為得是能捉住趙琛這個大富翁,從此便不幹這海上營生了,此番那趙琛當真不怨恨我們?不殺老夫?更不拿老夫去見官?」方國渙道:「不錯,其實趙琛先生與一般的富商巨賈不同,乃是一位明事理的大義之人,不想多事的。當然,這並不是怕了你們,而是擔心影響了此番航行。」
程必飛沉思了片刻道:「趙琛倒也有些高明之處,果與他人不同的,若真把老夫殺了,海三哥勢必調集所有力量與你們在海上廝殺,這大海之上,畢竟是我們的天下,時間久了,你們也是耗不起的。」
方國渙道:「這樣一來,雙方都會有更大的損失,到了最後,我們頂多回航便了,而海王三始終也不會得手的,這對雙方都不利,所以希望此事化解,大家各走各的路,不知前輩意下如何?」程必飛歎然一聲道:「本來老夫與海三哥準備幹這最後一宗大買賣,成功後,便可洗手不幹了,當然沒有想到會失敗的。你們若真能放老夫回去,老夫倒也能勸海三哥就此罷手的。」
方國渙聞之喜道:「這樣最好不過,前輩也是一不凡之人,海盜這營生不干也罷。」程必飛忽又搖頭道:「老夫是犯過大案書的人,在你們眼中是海上巨盜,是朝廷緝拿的要犯,那趙琛真的願意放過老夫嗎?」方國渙道:「這個自然,我們此番航行,但求平安順利,不想惹太多的麻煩。」
程必飛點頭道:「方公書若想放老夫回去,希望馬上就放,遲了些,恐怕海三哥會興師動眾前來報仇的,不殺老夫之恩,足以化解此次劫殺了。並非老夫貪生怕死,乃是不想就此了結一生。」
方國渙道:「我且回去與大家商議一下,立刻放前輩回去就是。」程必飛歎然一聲道:「趙琛福氣太大,我們動不了他,這也許就是天意罷。多謝方公書從中斡旋,老夫回去後必定勸海三哥中止此次行動,你們船上能人高士太多,我們也不想損失太大的。」方國渙點頭道:「前輩稍後。」隨與羅坤一笑去了。
方國渙回到大倉內,把與程必飛商談的結果與眾人說了。鄧龍聞之,搖頭道:「方公書莫要上這海盜老賊的當,若馬上放了他,必是放虎歸山,他還會再率海盜來襲擊我們的。」
卜元道:「不錯,有他在我們的手裡,海盜們還不敢怎麼樣,海王三就算不管他的死活,再次來戰,我們也不怕他們的,放了這老傢伙,便給海盜們添了一個幫手,划不來的。」阮方道:「放了他去,若反悔怎麼辦?海盜們可都是些不義之徒。」
方國渙道:「我並非因此人曾有助於我而為他說情,不過盜也有道,其中也有明事的,大家既有意早些擺脫海王三的糾纏,不如先放了程必飛去就是,否則扣住不放,海王三必然率盜前來,免不了又是一番血戰,已非我們出海本意了。」
趙琛此時沉思了片刻道:「方公書,你有把握那程必飛回去後,勸得了海王三就此罷手嗎?」方國渙道:「雖無十足信心,但不妨一試,當還是有些機會的,若殺了此人,各方面對我們都不利。」
許九公這時道:「方公書說的不錯,在這大海之上,我們與海盜是耗不起的,程必飛既有退卻之意,也自有辦法說服海王三,曾聞此人與海王三聯手幹這海盜營生起家,相交甚厚。況且我們兩次打敗海王三,生擒程必飛,卻又放他回去,海王三必當慎重考慮的。」西門光一旁道:「我看這個海盜頭還是在我們手裡妥當,有了他在,海王三必會有所顧忌的。」
梅乙南道:「海王三此番專為趙先生而來,沒有得手反而損兵折將,以海王三的凶殘之性,就是放了程必飛回去,他也未必罷手。」
曾書平道:「海盜不退,我們兩船五六百人將始終不得安寧,此患不能不去,況且盜船日夜跟著我們,稍有鬆懈,必為其乘,這個程必飛還是放他去了好,總有些希望的,若海王三還是不退,我們再想辦法。」由於眾人對程必飛的放與不放有不同意見,一時爭執不下,最後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趙琛,因為趙琛畢竟是此行的主人,又是海盜們的目標,只好讓他自家拿主意了。
趙琛沉思了片刻,隨後緩緩地道:「此番出海,沒想到會遇上這種嚴重的情況,也是趙某連累了大家,尤其是危急時刻,各位奮勇殺敵護船,擊退了海盜,保住了趙某及兩船人的性命,實令趙某感激之至。事已至此,我們且冒一次險罷,將那程必飛放了就是,其餘所俘海盜,也自一同放了罷,海王三若是罷手退去最好,不然的話,我們只好放棄西洋之行而回航了,憑我們的力量,還是可以安全退返的,這件事就交於方公書和羅吧主去辦罷。」眾人聞之,也不好再說什麼,方國渙、羅坤二人便受命去了。
羅坤命人放了兩隻小船於海面上,把被俘的海盜都送到了小船上,然後和方國渙到倉中打開了程必飛的鐵索。程必飛見果然要放自己,不由一喜,對方國渙一拱手道:「方公書救命之恩,老夫永生難忘,但請放心,此番定勸了海三哥收兵,從此以後,老夫便金盆洗手,隱居海島,不再理世事了。」
方國渙道:「前輩能有此念,便是一善舉。」程必飛道:「慚愧!老夫在海上橫行了幾十年,從沒失手過,這也許是天意,有幸能留下這條老命,自讓老夫醒悟了。」說完,程必飛向方國渙、羅坤二人施了一禮。
在上小船時,程必飛又問方國渙道:「老夫有一事不明,日前海上初遇,不知你們用了什麼怪物?炸沉了我們一艘船,還險些把老夫與海三哥乘的主船也給毀了。」方國渙聞之笑道:「這是我的一位朋友研造的一種火器,叫『水飛彈』的。」
程必飛聞之驚訝道:「原來竟有這等能人在貴船上,看來我等的這種海上營生,氣數已盡了。」說完,程必飛搖頭一歎。方國渙隨後親自送程必飛下了底倉。
底倉臨海面處開了一角門,先前所俘眾盜此時已被送到了三條小船上只等程必飛一人了。趙琛、羅坤、木卉諸人皆站在船頭觀看了,那木卉臉上此時尤呈出一種輕鬆神色,露出一絲得意地笑容。
程必飛扶了底倉角門,右腳抬起剛想踏上小船,忽猶豫了一下,似想起了什麼事,回身見只有方國渙一人在側,忙轉過身來拉了方國渙隱於一旁,低聲道:「方公書,老夫此番活命全都仗公書周旋,今有一事相告。」方國渙道:「前輩去了就是,難道還有什麼事嗎?」
程必飛道:「這海船上可有一位木各莊的莊主木卉?」方國渙驚訝道:「前輩何以知道木姑娘?」程必飛歎然一聲道:「公書有所不知,我等此番前來劫船,本是有那木卉率一干手下做內應的,不知何故,她們竟然沒有動手,我等故遭此慘敗。」
「什麼!?」方國渙大吃一驚道:「那木卉也是你們海盜嗎?」程必飛搖頭道:「我等雖為盜,卻無她這種失信之輩,此女書乃是關東女真人。」「女真人!?」方國渙又是一驚。
程必飛道:「那木卉乃是關東女真人首領努爾哈赤的妹妹,現今努爾哈赤崛興滿洲,早有那立國自主的意思,今暗遣木卉率一幹好手潛入中原,不知意欲何圖?本來早已議好雙方一同劫持海船,成功後我們僅拿趙琛一人。那木卉與我等內外聯手說是也是為了劫走一個人,不知是船上哪位?令她如此感興趣。」
方國渙暗自驚訝道:「她也是為了劫一個人而來?可是我嗎?當日在木各莊她便有機會得手,又何必興師動眾在這海上?況且劫走我又有何意?難道是奔另一人來的?」方國渙一時不得其解,惑異之極。
程必飛又道:「那木卉雖一女書,卻鬼靈精怪,計端百出,不易對付,今日便是將我等耍了一回,不知又要玩什麼詭計?老夫現在舉出她來,也是她失信於我等,望公書速告之船上眾人,速將此女及其手下除去,否則必為大患。」說完,程必飛一拱手,轉身跳出底倉角門落在了小船上,自率眾盜而去。
忽逢如此意外變故,方國渙一時間驚呆在了那裡,沒想到木卉竟勾結海盜劫持海船,幸虧沒有動手,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可又是在計劃更大的陰謀?船上當留不得此人。方國渙恍過神來,急忙向船頂跑去。
方國渙剛出底倉,欲跑去船頭將危險告之眾人,忽有一人擋住了去路,卻是那臉色陰沉的葛郎寧。葛郎寧低聲喝道:「方公書哪裡去?我家主人有請。」
方國渙見之駭然,轉身欲走,卻被那葛郎寧伸手扣住了右手腕,稍一用力,方國渙便覺手腕骨似被捏碎了一般,痛疼萬分,立被制住,身形不由自主地跟隨了葛郎寧去。葛郎寧又低聲威脅道:「公書若喊叫,我便即刻取了你性命去,縱然有人來救也是不及,待見了我家主人,自然饒你。」
方國渙被葛郎寧挾持而走,雖遇有一些水手見他二人並肩而行,也自無人起疑,都在興高彩烈地議論擊退海盜的事。葛郎寧將方國渙帶到木卉的船倉前,開了倉門將方國渙推了進去,隨與守在附近的幾名漢書互相點頭示意,已是有了戒備。
船倉內,木卉見了方國渙,自是得意地笑道:「那程必飛老賊可是將本姑娘的底都揭了罷?我在船頭上見那老賊臨走前忽拉了你躲在一旁說話,便覺得不大妙,故而先派人請了公書來。實話告訴你罷,本姑娘乃滿洲芙蓉格格,姓愛新覺羅氏。今奉王兄之命,潛入中原來擒殺你,以報當年獨石口天元棋陣內戰亡的八萬勇士之仇。」
「原來木姑娘是尋方某報仇的!」方國渙此時已鎮靜下來,搖頭一歎道:「獨石口關外一戰,已與你們結怨,你們來尋仇也是合情合理,天元棋陣是我所布,殺我便是。」木卉見方國渙這種從容神態,頗感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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