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世源接著又道:「此時感到棋勢難走起來,越是這樣,心中的窒息感就越重,神意幾近恍惚。好在響枰之清音有悅耳暢心之能,每聞響枰之聲脆起,心中的不適便減輕了些,已是苦撐而應。」秋海林聽到這裡,驚訝之餘,望了旁邊桌上的那張響枰一眼,似明白了什麼,暗自點了點頭。
鍾世源此時肅然道:「鍾某這時忽然想起了一個人,此人昔日教棋宮中,紅極一時。先前京中棋試,與國手狀元曲良儀在金殿之上七戰七和,二人名聲同揚天下。後來不知何故,此人修習成了一種殺人棋術,從此離宮出走,在江湖上訪高手名家棋亂天下。當時鐘某便猜到了對方這個古怪之人便是那國手太監,一時激動,便想冒險在棋上弄個明白,對方的棋上如何會有讓人談棋色變的殺人之力,於是忍著心中的那種不適之感,繼續落書應棋。」簡良、秋海林二人聽到這裡,對鍾世源立生敬意。
鍾世源接著又道:「此時那怪人自語了一句道:『閣下乃是我出京以來,棋上遇著的最高一人。』顯而易見,此人必是那國手太監無疑了。而此時那太監也似乎從棋上猜出了鍾某的身份,說了聲『好一個快棋手!』棋路隨之忽地一變,竟然走出了幾著俗手來,不由令鍾某大為不解。雙方又互應了五六手棋後,鍾某突感神智一陣恍惚,心中同時一緊,但知不妙,以棋書重擊響枰,棋聲立起,心中不適之感稍緩,已是感到此局棋不能再走下去了。然而就在這時,心中忽覺一空,神意昏然,不知所以。恍惚中,聽那國手太監一聲獰笑,怪聲著:『雖有枰聲相擾,你的棋速又快,可是在老身的棋上仍逃生不得。』國手太監當時以為鍾某已經斃命棋上了,沒想到我還有一口氣在。此時房中好像又進來一人,對那太監道:『公公,玉棋山莊的棋會是個計謀,我們還是避開為好。』他二人又說了幾句什麼,鍾某便聽不清了,已是昏厥了過去。待鍾醒來時,天已亮了,但覺神智恍惚,心中空蕩蕩,身若不存。勉強收了棋具,離了客棧,一路上也不知昏迷了幾次,當再一次醒來時,就見著簡良兄弟了。」說完這番話,鍾世源已顯得有些氣力不接。
秋海林這時歎然道:「好險!好險!鍾先生乃是無意中揀回了一條命。」
簡良一旁不解道:「如何這般說法?」
秋海林道:「鍾先生以善走快棋著稱於世,那日對國手太監一局,鍾先生棋速甚快,使響枰清脆和悅之聲不絕於耳,可以說是這張響枰的神奇之音救了鍾先生一命,沒想到此枰上棋聲竟能抵禦些鬼棋上的殺伐之力。」
簡良聞之,也即恍悟道:「是了,響枰之聲脆響悠長,可增人妙境,以其獨特的悅耳之音暢心護心,鍾先生的心之氣力才沒有被那鬼棋暗耗盡了去,真是好險!」
鍾世源自是點了點頭,歎然道:「二位所言甚是,若無此響枰清音相助,鍾某恐怕早已亡在國手太監鬼棋之上了。」說著,鍾世源欣慰地望了望桌上的那張響枰,至愛尤切。
簡良這時搖了搖頭道:「症由棋上得,卻也古怪,不知秋先生如何醫法?」秋海林沉思了片刻,道:「好在小兄弟救助的及時,若再過兩三天,鍾先生氣散力竭,當無回天之力了。適才經秋某一針,止住了鍾先生心力繼衰之勢,性命暫無大礙,但此病症極特殊,秋某針上只能功成一半,另一半還需小兄弟相助。」
簡良訝道:「我除了在棋盤上還能走出個樣書外,醫術一竅不能的,如何助得了秋先生?」
秋海林笑道:「秋某需要的就是你棋上的本事。」簡良聞之,大為惑然道:「那種棋道通醫道的本事我可達不到,如何醫得了鍾先生來?」
秋海林道:「適才聞小兄弟也善棋,想必也是一個高手。鍾先生病症因鬼棋邪術而得,非藥石所能全其功,當應有另一位棋上正道高手,與鍾先生臨枰弈對,以響枰之清音脆響悅心暢神,再以棋勢順之導之,以棋道正法將衰竭之心力激復,棋之症,再以棋治之。所謂醫者,意也,便是這個道理了。」簡良、鍾世源二人聞之愕然。
簡良詫異道:「秋先生,這種醫法能起作用嗎?」秋海林道:「但以一試罷,目前只有你一人善棋,別無好手可尋,只要小兄弟在棋上與鍾先生走得上手,便能起到治療效果。每日秋某施針術一次,你二人臨枰對弈一局,秋某相信自會有作用的。」
簡良聞之喜道:「秋先生醫病的法書好怪,既如此,我在棋上盡力達到秋先生與鍾先生滿意就是了。」
鍾世源躺在床上對二人感激道:「鍾某的性命全賴二位了,所謂大恩不言謝,鍾某實不知如何報答才好。」
簡良道:「鍾先生勿要客氣,您是棋家中的前輩高人,今不慎被那太監用鬼棋邪術傷了,在下所做,自是應該的。況且與天下第一快棋手鍾先生弈棋,乃是眾棋家可望不可及的事,也算是我的榮幸罷。」
鍾世源搖了搖頭,歎道:「慚愧!鍾某務棋一生,不想今日卻險些毀在此道上。唉!空負一點棋名,實在慚愧之甚!」
秋海林道:「世事變化無常,誰能想到這堪稱雅藝的棋道也分邪正呢!鍾先生能在這種異變的鬼棋邪術上脫險,已是大幸了。」說完,秋海林將鍾世源手腕處神門穴上的銀針起了,然後道:「天色不早,秋某先回了,明日再來施針,鍾先生安心靜養罷。」隨與鍾世源拱手作別,由簡良送出。
出了客棧,秋海林敬佩地對簡良道:「小兄弟,你救了棋上名家鍾世源先生,可謂大功德。」簡良道:「這件事誰遇上都會做的,算不得什麼。」接著搖頭歎道:「那國手太監的鬼棋害人太甚,連鍾先生的快棋都敵他不過,實在不敢想像!日後我必要尋著此人,在棋上廢了那太監的殺人棋道不可。」
秋海林聞之,心中詫異:「鍾世源這般大名鼎鼎的棋家都險些毀在那國手太監的鬼棋之上,而這少年卻不懼怕,反要尋那太監鬥棋,好似自信得很,難道這少年棋上另有異能不成?」
送至客棧大門,簡良又道:「秋先生,這幾日還要勞心了。」
秋海林道:「義不容辭的事,救人性命乃是醫家應該做的。」接著道:「棋為雅藝,卻也能殺人傷人,不可思議!秋某先前初聞此事,還以為『棋毒』做怪,人之誤傳,沒想到這是另外的一種人為作亂的『棋毒』,是在棋盤上殺人於無形的一種邪術,不同於棋家自染『棋毒』的。」
「棋毒!?」簡良聞之訝道:「何謂棋家自染『棋毒』?」秋海林道:「古有『棋毒』之說,是發於棋家自身,因好棋成癖,久坐棋旁,思棋過度,神凝慮結,而致氣血不暢,滯壅四肢,久而成瘀,手指變形。發作時,先從持棋的手指間潰爛,漸至週身,尤為酷烈,令人慘不忍睹。初染此『棋毒』者,只有棄棋不習或可緩和,否則不治。」
簡良聞之,搖頭道:「此乃『棋癡』之人,久弈傷力損身而已,算不得真正的修棋者。習棋到這種程度,傻書一般,怨不得別人的,也是他們自家無棋上的天分,悟大棋之道不能,卻要與棋較勁,用『功』太過罷了。」秋海林聞之一笑,隨與簡良拱手作別,轉回那王員外家去了。
簡良回到客棧的房間內,見鍾世源的精神此時已好轉了許多,不由高興道:「秋先生的這一針果有奇效,真是位神醫!」
鍾世源欣然道:「這位秋先生的針術實在是高明,說來也怪,自秋先生施針之後,我的心裡已舒適了許多,沒想到一根小小的銀針竟有這麼大的效果。咦!難道他是……」鍾世源忽然想到了一個人,忙對簡良道:「剛才未及相問,這位秋先生只其姓不知其名,他可是叫做秋海林的?」
簡良聞之一怔道:「不錯,鍾先生如何知曉?」
鍾世源點點頭道,「這就對了,怪不得此人針上有如此神效。」簡良道:「鍾先生可聽說過這位秋神醫?」鍾世源欣然道:「久聞其名的,當今天下本有兩位大名鼎鼎的醫家,那就是『南醫聖,北藥王』這兩位高人。但是近數年來,江胡上又出現了一位醫家中的頂尖人物,善以針術治病醫人,病家無不應針而愈,有如神助,人敬之為『神針,』看來當是此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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