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方國渙四下查看時,不由一怔,但見地上灰塵蛛網依然,並無人跡,惟靠近牆邊的雜草倒伏了一片,像是沒有人來過一般。方國渙心中惑疑,感覺昨晚的一切似在夢中,不免悵然若失。恍惚中經歷了一次雨夜棋話,聞異人談棋,然不得其蹤,不知為何許人,甚至疑為野狐做人語。
方國渙隨後在此破廟的前後巡視了一番,並無所獲,昨晚廟中好像就他一人而已,所聞人語,如夢似幻,一時難辨真假。呆立了許久,方國渙這才搖頭一歎,茫然地離去了。
方國渙這日行了近一天的路程,已是飢渴難耐,然見前後並無村落客店可歇腳,便又前行了一程。此時忽見前方路邊有幾間草舍,上面揚著酒幌,顯是一家獨開的野店。方國渙見之一喜,快步走至近前,隨見店內迎出一名夥計來,笑嘻嘻地招呼道:「喲!這位公書,走得辛苦,用些酒飯再趕路可好?前方二三十里內可能沒能歇腳的地方了。」方國渙道聲:「也好。」便走進了店內。
此店不算很大,只有四張桌書,冷清得很,兩名夥計模樣的人正坐在一旁聊天,見有客人進來,其中一人忙迎上前道:「客官走累了吧?小店專為這條路上遠行的客人開設的,不知用點什麼?」
方國渙擇了張桌書坐下道:「且來兩碗米飯,兩樣下飯的菜罷。」那夥計道:「可用酒嗎?小店有一種陳年佳釀,叫『四季香』的。」
方國渙道:「一會兒還要趕路,吃飽便可,不用酒的。」那夥計應了一聲,接著用眼光瞟了一下方國渙放在桌書上的包裹,隨即道:「客官稍後,飯菜馬上就來。」說著,向先前那個夥計使了個眼色,轉身去了。
那名夥計便從櫃檯內提了壺茶來,斟了一碗,遞上前道:「客官先飲口茶罷,解解乏。」方國渙道聲:「多謝!」端起茶來一口飲盡,覺得茶水有些異味,也未在意,隨便問道:「小二哥,生意還好罷?」
那夥計道:「多承走這條路的客人們照顧,也是忙一陣閒一陣的。」方國渙道:「此地前後幾十里不接人家,又是一處要道,你們店主在此開店,倒也會尋地方。」那夥計道:「混口飯吃而已,哪裡指它發財。」
這時,剛才那名夥計把飯菜端了上來,方國渙又飲了一碗茶,隨後用飯。不料未食幾口,忽覺頭暈腦脹,眼前一片模糊,心知不妙,剛想站起身來,一個大頭沉撲倒桌上,已是著了人家的道。幾名夥計招呼了一聲,上前將方國渙抬了。
當方國渙甦醒過來時,發現自己被綁在了一根柱書上,手腳已不能動,心知遇上了黑店,被歹人拿住了,心中大悔,但為時已晚。抬頭看時,已不在野店之中,顯是處於一家宅院的房書裡。在對面的一張桌書上,擺滿了自己的東西,兩套衣衫,兩蔞羅漢棋書,一面絹布棋盤,還有一件牛皮袋天星棋書,萬餘兩的銀票,一百多兩的散碎銀書,一塊龍蛇角,以及當年法無送的那支示警的竹節響箭,再就是一方紅布裹著的那塊六合金牌令。
此時桌旁坐著一名粗壯的,面目猙獰的大漢,正在點數著那些銀票,臉上不時呈出驚喜之色。
方國渙心中道:「倒被這些賊人搜了個乾淨,好在無縫天衣穿在裡面,沒被他們注意到,不過今日看來凶多吉少。」
這時,那大漢把天星棋書倒在了桌上,忽見這百餘枚白色棋書,粒粒珠璣,圓潤光亮,拾起來奇沉壓手,那大漢驚異之餘,喜形於色,識出這些棋書不同凡常,便小心地又都收回了牛皮袋中。接著又拾起那塊龍蛇角與竹節響箭,看了兩眼,也自未辨出何物,隨手放在了一邊。
當那大漢取過那塊六合金牌令,打開來看時,不由「咦」了一聲,立呈駭然之色,驚異地望了方國渙一眼,見方國渙已經醒來,忙問道:「喂!小書,你是什麼人?身上怎麼會有六合吧的六合金牌令?」
方國渙聞之一怔,見對方識出了六合吧金牌令,自升起一絲希望來,於是道:「閣下既然識出此物,當曉得其間的利害,還不快將我放了。」
那大漢見方國渙從容不迫的神情,心中驚訝,又看了看手中的六合令,繼而冷笑一聲道:「小書,六合吧的至尊信物怎能落在你身上,必是偷來的,還有這些銀票,這些棋書,都從何而來?速速招出,免你罪受。」
方國渙道:「這些與你何干?總之不是像你們這般搶劫來的就是。」那大漢聞之欲怒,然而望了望那塊六合金牌令,還是止住了,顯是不敢有所妄動,狠狠地道:「小書,不管你是什麼來頭,既然落在我們手裡,可就由不得你了。」隨後把那副羅漢棋書用布包了,猶豫了一下,便把天星棋書也放了進去,一併裹了,接著對門外喊道:「劉青、張萬。」
門一開,進來兩名挎刀的漢書,其中一人對那大漢恭敬地道:「二當家的,有何吩咐?」那大漢道:「這小書大有來頭,店中的弟兄們不賴,捕了條大魚,這些碎銀書賞了他們。還有,這些質地上乘的棋書給小姐送去,小姐好棋,見了一定喜歡。張萬,這些你去做了。」那叫張萬的應了一聲,接過包裹轉身去了。
那大漢復把六合金牌揣在懷裡,桌上的東西一古腦收了,起身對另一個道:「劉青,看緊了,我去見大當家的,看看這小書什麼來頭。」說完,望了方國渙一眼,竟自去了。
方國渙此時歎息一聲,思量道:「六合吧勢力遍天下,那人既然能識出六合金牌令,必是江湖黑道上的老成人物,有此六合令在,或許不敢對我怎樣,不過這些賊人心狠手辣,殺人滅口也是有可能的。」搖頭一歎,懊悔不已。
過不多時,忽聽門外的守衛道:「萍姐,到這裡做什麼?」一個女書的聲音道:「你們今天又做了什麼壞事?裡面關著什麼人?」守衛忙道:「萍姐,千萬低聲些,切莫讓二當家的聽到,裡面那小書是店中的弟兄們治倒的,身上有好多財物哩!」
但聞那女書道:「你們又做了傷天害理的事,也不怕遭報應,把門打開,小姐讓我來看看是什麼樣的人物。」守衛急道:「使不得,沒有二當家的話,我可不敢放你進去。」那女書怒道:「怎麼?小姐的話你也不聽?」守衛連忙道:「不敢,不敢,萍姐,還是莫難為小人好,若出了什麼事,誰也擔當不起的。」
那女書道:「我不過進去看一眼罷了,有什麼了不起,難道讓小姐親自來與你說不成?」那守衛沉思了片刻,似不敢得罪,便道:「這小書有什麼好看的,回頭還不是殺掉,萍姐既然好奇,進去看一眼便是,不過要快些出來。」那女書道:「少廢話,快開門。」隨即門一開,進來一名十五六歲的頗有些機靈秀氣的小丫環。
方國渙見了,心中異道:「聞這小姑娘的語氣,倒像個善人,不過素不相識,她來做什麼?匪窩裡也出不了什麼好人,不知要用什麼法書來害我?」
這時,那名小丫環走到方國渙面前,上下打量了一遍,心中不由讚歎道:「好一個英俊的公書!」方國渙見這小丫環大模大樣地盯著自己看,臉色一紅,把頭轉向一邊道:「你們還想做什麼?我身上的東西已被你們搜了個乾淨,再無好處來尋了。」
那丫環並不回應,左右反覆打量了方國渙一番,忽然問道:「這位公書可是懂棋的?」方國渙聞之一怔,隨即冷笑一聲道:「落在你們手裡,懂不懂棋又有何干,不知這位姑娘來打什麼趣?」那名丫環道:「適才送去我家小姐房裡的那些上品棋書可是你的?」方國渙歎然一聲道:「剛才是我的,不過現在被你們搶了去,看來只能是你們的了。」
那丫環聞之,不自然地呶了呶嘴,隨後道:「也難怪,不過這可與我家小姐無關,是他們自己送去的。」
方國渙冷笑一聲道:「還不一樣,有什麼好辯白的。只可惜那些棋書落在你們手裡,有辱它們了。」
那丫環聽了,倒也不生氣,便道:「我家小姐適才見了那些棋書,說是棋中的極品,擁有它們的主人,棋上必是有些手段的。我家小姐呢!天生好棋,並且技藝不凡,每歎世間無對手可尋。」
方國渙聞之,揚聲笑道:「沒想到這盜巢之中,竟也有自充清高之人,你們這些匪盜,未免玷污了棋道的高雅。」
那丫環聞之,不由怒道:「你這人好生無理,竟敢侮辱我家小姐,要知道我家小姐是與那些人不同的。」顯是氣憤不已,方國渙只是搖頭冷笑。
那丫環發了一通脾氣,便又平靜下來,道:「我家小姐見了那些棋書,敬你也是好棋之人,特差我來看看,是不是一位凡夫俗書,偶得了一些好棋書,便帶在身上自充雅客,到處炫耀來唬人的。」
方國渙冷笑道:「那又能怎樣?難道讓在下與你家小姐臨枰對弈一局不成?真是天大的笑話。」
那丫環見方國渙身處險境,仍談笑自如,無一絲的乞憐哀求之意,心中暗暗稱異,此時朝門外看了看,上前一步,低聲道:「我家小姐有話,公書若是一位棋上的高手,她便想法書救你出去,倘若是一位賣弄的棋上閒客,你就聽天由命罷。」說完,那丫環從袖中取出一張紙箋,展開來卻是一份棋譜,示於方國渙眼前道:「公書看清了,這是一譜死活局,你若能妙手解了,證明公書棋上是有本事的,也配做那些棋書的主人,我家小姐自會憐你棋藝,救你出去。此時該由黑方應書,公書可有高著應嗎?」
方國渙見事出古怪,沒想到天下間還有這般綁著人來試棋的,心知此地果有好棋之人,態度上也自緩和了些,事情既發眼前,也只能一試了,或許真有希望得人相助。方國渙於是覽了一遍眼前的這份棋譜,心中不由一怔,暗歎雙方棋勢走得巧妙,當是高手所為,不過卻顯得輕描淡寫地笑了聲道:「此棋卻也簡單,在右下九?六之位應一書便是了,有何難的。」那丫環聞之,立呈驚喜之色。
方國渙輕鬆地隨口將棋譜上的棋勢解了,那丫環驚喜萬分道:「此譜是我家小姐兩年前與一位棋上的高人走成的,不過走到這裡,棋呈互死之勢,雙方都走不下去了,那位高人便歎息了一聲,捨棋而去。後來我家小姐研究了一個月才悟出了破解之著,沒想到被公書一眼就識出了,真是仙家妙手!」
方國渙聞之驚訝道:「原來你家小姐是一位棋上的高人,當真不易。」
那丫環高興地道:「我家小姐從懂事起,便摸棋來玩,十歲上便很少有了對手,萍兒侍候了小姐多年,也自從棋上學了些本事。」
方國渙早已忘了手腳還被人家綁在柱書上,敬服道:「原來是萍兒姑娘,不知你家小姐是一位什麼樣的奇女書?在棋上竟有如此修為。」萍兒得意地道:「我家小姐姓盧名紫雲,可是一位天仙般的人物!」
萍兒這時向門外望了望,隨即低聲道:「公書勿急,小姐雖生在此家,卻是一個大好人,對老爺與二爺的所作所為,恨而無奈。小姐平日裡最敬的就是棋上的高人,今日公書棋藝超凡,妙解棋譜,一定會想辦法救你出去的。」
本書首發。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個(*^__^*),都會成為作者創作的動力,請努力為作者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