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一個嬌俏的身影卻忽然闖入書房,直直的就撲到尚未走出房門的董卓懷裡哇哇大哭起來。
「咳咳,丞相,我還有要務在身,這就先告辭了。」蔡邕的一張老臉顯得有些尷尬,道。
董卓點了點頭,讓他離去。又看了眼已經不聲不響的走到十幾步開外賈詡,這才摟著董潭,柔聲道:「受了什麼委屈,跟為父說。」
說著,董卓挽著董潭輕輕的坐到地上,有些惱怒的看了眼呆立不動的李儒一眼,拍了拍董潭旁邊的位置,招手道:「過來。」
見董卓面色不善,李儒緊繃著臉,一言不發,卻乖乖的依言坐在董潭的旁邊,等待董卓發落。
其實他也不曉得董潭為何在董卓面色哭訴,他這個丈夫雖然做的有些不稱職,卻還是很看重董潭的,何況董潭現在又有了他李家的骨肉。
「是文宣欺負你了?」董卓就這麼坐著,直到董潭抽泣聲漸小,這才問道。
「父親,您…您能不能罷了他的官?您看,他頭髮都白了,他的孩子都還沒出世啊。」董潭小心翼翼的抬起頭,梨花帶雨。
有時,家事不一定就是惱人,反而在無限的利益糾葛中,家裡的每件小事兒,可能會起到排解憂愁的奇妙作用。
董潭這一哭,再說出這麼一翻婦人之見,引得董卓滿心的陰鬱為之一散。
她不是籠絡李儒的工具,而是真正的女兒啊。董卓心裡感歎一聲,舉起袖子,輕輕的為董潭擦去臉兒上的淚水,笑得:「婦人之見,男兒豈可無大志,不過。」見董潭臉兒有再次轉向陰雨綿延的架勢,董卓這才道:「喜歡看雪嗎?」
董潭小臉兒有些迷茫,不明所以的看著董卓。
「李儒是為父的謀臣,為父是離不開他的,但一個月,為父放他一個月的假,你們一起出去看看雪。」說完,董卓轉向李儒,說教道:「一張一弛,文武之道,本相這麼個乖女兒,為了你都做到這個份上了,要好好疼她。」
董潭天真爛漫,又沒有她姐姐的手段,她對李儒好,但李儒的心理恐怕還是看重她姓董多一些,而不是她的人。
董潭今天這番作為,李儒看在眼裡,心裡也起了點憐意,但要是讓他休息一個月,幾乎是要他的命啊,李儒是天生的工作狂,哪裡受得了。但他臉上剛有那麼點不願意的表情時,就被董卓打斷。
董卓斥責道:「待會本相會把你手上的事兒移交給賈詡,要是你不安安靜靜的休息一個月,本相就讓你休息半年。」
「謝謝父親。」董潭的臉兒立刻陰轉晴,道了聲後,卻輕輕的湊到董卓耳邊,道:「昭姬家裡的藏書都快要被她看光了呢,父親………。」
「咯咯」嬌笑了聲,董潭拉著有些不情願的李儒,轉身離去。
「從哪再找一個像李儒這樣可靠的謀士啊。」董卓目送他們離去,心裡有些好笑,這女兒做的真好啊,可以當間諜,也可以拐著彎的讓李儒去休息,呵呵。
「咳咳……,文和,咱走。」笑了會,董卓對遠處的賈詡大聲道。
拐過幾個彎,董卓領著賈詡來到西院,問過守衛後,來到一間稍顯破敗的房間外,門口有兩個守衛看著。
「丞相。」
卓點了點頭,推門而入,房子不大,但卻還算乾淨,被子、小案、書簡樣樣不缺。
聽見響動,荀攸抬起頭,見是董卓,微微一笑後,輕輕的放下手中的竹簡。
「公達為何不孤身退走?」董卓跪坐在地板上,輕聲問道。
以荀攸的智商,在謀成之時,以詐計出洛陽絕不是難事。
「我是在等,等袁本初南下攻城,好在城中作亂,護衛陛下突圍而出。」荀攸非常的直接道。
「可惜啊,袁紹、曹操….,不對,應該說整個天下能如你一般有心的人卻不多啊。」董卓歎息道。
「但我又別無選擇,就只有這麼一條道,不走是死,走了可能全盤皆活。」荀攸倒是非常坦然,沒有半點對袁紹這些人的怨恨。
「現在呢,難道你還沒看清楚局勢嗎?群雄並起,天下紛亂,漢室休矣。」董卓見荀攸那淡然處之的態度就無名火起,大聲道:「良禽擇木而棲,你何必吊死在這顆死樹上呢,只要你答應,只要你答應一聲,你就是本相的座上賓,一切前因後果,皆一筆勾銷,如自食此言,本相當不得好死。」
荀攸看著董卓激動的面孔,嘴角挪動了一下,最後卻道:「只要丞相肯一心為漢,攸自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董卓雙手緊緊的握著案角,手背上青筋暴起,眼神直盯著荀攸的眼睛,卻發現裡面儘是坦然與決絕。
卓似失去了全部力氣一般,跌坐在地上,荀攸一人就可以抵多少大軍啊,只要荀攸肯投身他的帳下,雍州、涼州的丟失又算的了什麼。
但現代人所不能理解的忠心在這時代卻異常堅挺,就算是以荀攸之智也掙脫不了這條無形的鐐銬,他又能說什麼。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公達又何必把自己往絕路上推呢?」本靜靜的看著兩人對話的賈詡,卻忽然插口道。
「父母?」賈詡的話卻讓荀攸想起了自己的叔父荀彧,叔父當年的教導歷歷在目,荀攸的心也越發堅定。
「我與你是同等樣的人,但有一樣我有,你卻是沒有的。」荀攸輕輕的說了一句讓賈詡面色微微一變的話,全身一挺,傲氣凌然。
而後又對董卓道:「如丞相真是求賢若渴,將來丞相兵勢大勇,攻略長安時,不妨放鍾繇一條生路,得他可抵十萬雄兵。」
「這叫什麼?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嗎?」董卓冷笑道。鍾繇這個人他也曉得,是個治世之才,恐怕比之荀彧也不遜色,但董卓卻不知怎麼的,口是心非,脫口而出。
是想氣一氣這個連死亡都能坦然面對的智者嗎?董卓自己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