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曰
自古英雄受困後來自有救星。人到難處想賓朋方信交友有用。當時救人性命一世難忘恩情。啣環結草志偏誠也是前生造定。
且說柳爺活該運氣有限到黑水湖現在這種餓賊半合未走被人踢了個跟斗讓嘍兵連船家一併捆上要大煮活人。柳爺暗暗的淨恨蔣平「要不是病夫怎麼也到不了這裡。人活百歲終須死大丈夫生而何歡死而何懼。真個要教人煮死作了什麼無法的事了?自己出世的時節在綠林日子不久也沒作過傷天理的事至刻下到了冬令捨棉襖捨粥飯。再說修橋、鋪路、建塔、蓋廟宇絕不嗇吝銀錢為的是以贖前愆怎麼落了這麼一個收緣結果?」遂讓人搭上山去抱柴燒火。還有的說「把他的衣裳脫下來給大寨主穿。」此刻也不知道蔣四爺那裡去了。
焉知蔣四爺把水手抱下水去一翻一滾的出了黑水湖口。蔣爺一撒手那水算要往起裡一翻那知道在水裡頭更不是蔣爺的對手。蔣爺順著後脊背往上一伸手把他脖子一捏要把他浸在水底。右手閉住了自己的面門怕水手一回手把他抓祝那水手頭顱朝下閉著嘴死也不肯張口一張嘴那水就灌在肚子裡來了非淹死不可。蔣爺非讓他飲水不可。蔣爺真有招兒左手捏住了脖子右手用力一勾水手的肋條水手一難受一張口水就灌進去了。這一下就把他灌了八成死才把他提溜上來解他的帶子把他四馬倒攢蹄捆上將他放在斜坡的地方腦袋衝下自來他「哇哇」的往外吐水。
蔣爺就知道他死不了哩遂喊叫地方就聽見那裡遠遠的有人答言說「來了!
來了!」看看臨近蔣爺一看此人身量不高四旬開外說「你就是此處地方?」
回答說「正是。」蔣爺說「你們這是什麼地名?」回答說「叫柴貨廠。」蔣爺說「你叫什麼名字?」地方說「我叫李二愣。」蔣爺說「我們僱船上武昌府船家與賊人勾串把我們送進黑水湖來。還有個朋友此時尚不知道生死呢。我把這個船家在水中拿住大概久處有案你把他先送在當官。」地方說「你在那裡將他拿住的?」
蔣爺說「在水中拿住的。」地方說「在水中拿的我管不著。」蔣爺說「你管不著連你一同送下來。」地方一聽嚇了一跳就知道蔣四爺口氣不小必有點勢力回道「你老人家先別動氣我們這是差使水有水地方旱有旱地方各有專責誰不錯當誰的差使。」蔣爺說「我偏教你送。」地方說「你老貴姓?」蔣爺說「姓蔣名平字澤長外號人稱翻江鼠御前帶刀水旱四品護衛。」地方爬下就磕頭說「原來是蔣四大人你拿過花蝴蝶。」蔣爺說「你怎麼知道?」地方又說「還有北俠、二義士爺、龍滔、夜星子馮七。」蔣爺說「你怎麼知道?」地方說「那我可全知道。」
蔣爺說「你怎麼知道的?」地方又說「實不相瞞我實實告訴你老說罷。四老爺我們這裡到了夏天搬出張桌子來在柳蔭之下說這個拿花蝴蝶你老怎麼相面怎麼被他們識破了機關怎麼你老挨打北俠同二義士爺來大眾群賊怎麼甘拜下風你老在水內怎麼拿的花蝴蝶說的熱鬧著的哪。」蔣爺問「誰說的?」地方說「是你的一個朋友。」蔣爺問「我那個朋友?」地方說「莊致和。」蔣爺說「莊先生他這時在那呢?」地方說「就在這北邊胡家店。」蔣爺說「夥計你把莊先生找著你說我在這呢。」地方說「西邊就是我的屋子四老爺到我家去罷。」地方就要抗著水手。蔣爺說「我抗著他罷。」遂抗將起來。地方頭前引路到了他那房前也沒院牆共是兩間鉤連搭啟簾進去。蔣爺把他往地下一摔「噗(口甬)」摔在地下。正在黃昏之時地方點上燈。蔣爺說「你去找去罷可讓莊先生給我帶衣服來。」
地方去不多時就聽外邊咳嗽一聲說「原來是蔣四老爺貴駕光臨。」啟簾進來就要行大禮。蔣爺把他攙住說「莊先生不可。」莊致和問「四老爺一向差使可好?」蔣爺說「托福托福。」莊致和說「恩公先換上衣服有什麼話然後再說。」
蔣爺脫濕的換干的。這個莊致和可就是《七俠五義》上二義士「大夫居」與他付酒錢的那個莊致和白日付的酒錢晚間救的他外甥女。不然怎麼見蔣爺以恩公呼之?
濕衣服地方應著給烘乾。莊致和說「此處不是講話之所咱們上店裡去說話。」蔣爺點頭把地方叫過來蔣爺在他耳邊如此恁般恁般如此說了一遍。地方連連點頭。莊致和說「走哇!咱們上店裡去。」蔣爺一同起身出了屋子直奔胡家店。
走著路莊致和說「四老爺到這有什麼事?」蔣爺就把已往從前說了一遍。莊致和說「這位姓柳的還在黑水湖哪?」蔣爺說「這個時候不出來還怕他凶多吉少哪。」莊致和說「不怕。你這個朋友活著更好要是死了報仇准行。」蔣爺說「喲這個仇怎麼個報法呀?」莊致和說「我們親家是十八莊村連莊會的會頭。」蔣爺說「你們什麼親家?」莊致和說「我這話提起來長。我姐姐死了我姐夫也死了。
我那個甥女韓二恩公救的那個也出了閣了給的就是這個開店的胡從善之子名叫胡成如今跟前都有一個小女兒了。」蔣爺聽著讚歎說「真是光陰在尊。」莊致和說「我再告訴恩公說罷我們這個胡親家店中沒人寫帳把我找來與他寫帳。他的地畝甚多我幫著他照料照料地畝。後來商量著我們親家給我這說了分家我也不想著回原籍作買賣了。我如今跟前有個小女兒了整整的兩生日三歲了。」蔣爺一聽連連點頭說「人有什麼意思長江後浪催前浪一輩新人趲舊人。」
隨說著就到了胡家店門首了。早有胡掌櫃的出來迎接旁邊點著***。見面之時有莊致和給兩下一見。胡掌櫃的要行大禮蔣爺趕緊把他攔住攜手攬腕往裡一讓來在櫃房落坐獻茶。蔣爺打聽了打聽買賣發財掌櫃的說「豈敢。」胡掌櫃的問了蔣爺的差使吩咐擺酒。蔣爺說「來此就要討擾。」蔣四爺上坐莊先生相陪胡掌櫃的坐在主位。
酒過三巡然後談話。胡掌櫃問「聽說四老爺的朋友怎麼還在黑水湖中哪?」
蔣爺就把上武昌的話船家怎麼送禮細說了一遍。掌櫃的說「我們這叫柴貨廠共有十八個村子地方極其寬大買賣住戶甚多燒鍋、當鋪、估衣店。黑水湖中的賊先前常出來借糧我們外頭被害不少後來我們十八個村子立了個連莊大會按著地畝往外拿錢制買刀槍器械他們出來就合他們拚命。」蔣爺問「他們出來沒有?」回答「出來過連同他打了三仗把他們殺敗了三回再也不敢出來了。」蔣爺說「他們怎麼那麼窮?」店東說「他們把船家傷透了是船家都不敢走黑水湖。二者他們不敢出黑水湖一出來我們這裡就打。他們單行人出來不打淨有上咱們這買東西的兩下裡公公平平的咱們也不欺負他們他們也不敢發橫故此他們山中連衣食都沒有了。我到廟上撞起鍾來約十八莊的會頭有你老人家挑哨咱們大家進去要你老這個朋友。給了便罷要是不給就和他講武索性把他平了。」蔣爺說「不可不可。掌櫃的有這番美意足感盛情。只是一件倘若交手刀槍上無眼傷損一條性命我擔架不祝」胡從善說「無妨。我們這裡立下了規矩與賊交手要是廢了命看家裡有多少口人或有兒或無兒有兄弟沒兄弟父母在不在按條例給養廉死多少人也不怕。」蔣爺說「不行你們是本村我是外人。論私傷一條命我擔架不起;論官更不應例了。有一件事求求掌櫃的就得了。」胡從善問「什麼事?」蔣爺說「你給預備一匹好馬找個年輕力壯二十多歲的人我寫封信讓他連夜投奔武昌府能人全在武昌府呢。」胡從善說「在武昌那個地方?」蔣爺說「在顏按院那裡呢。」胡從善說「顏按院在那裡?」蔣爺說「在武昌府。」胡從善哈哈大笑說「好一個在武昌府!隨蔣四老爺吩咐罷在武昌府更好。」
蔣爺說「等等這裡頭有事我聽出了。怎麼個情由你告訴告訴我罷。」胡從善說「四老爺不告訴我實話我們就告訴四老爺實話?」蔣爺說「大人丟了你必知道下落。」胡從善說「這不奇了。讓什麼人盜去知道不知?」蔣四爺說「知道叫沈中元盜去。」胡從善說「知道他盜的那去?」蔣爺說「可不知道盜的那去你必知道情由。」胡從善說「沈中元有姑母在娃娃谷開甘婆店母女娘兒兩個忽然間店中鬧鬼急賣房子。我兄弟胡從喜貪便宜要買他這房子自己銀子不夠叫我給他添幾十兩銀子我不讓他買咱們不與婦女辦事除非他有男子出來寫字才辦呢。後來他說有男子有他娘家的內侄姓沈叫沈中元他出來寫的字我們才把這事辦了。我兄弟把這房子買過去。」蔣爺心中說「也不必言語了。」隨問「怎麼樣呢?」胡掌櫃的說「這有寫字的這麼一面之交。前日晚間忽然有三更多天了外面叫門住店咱們這裡說『沒有房屋全住滿了。』那人說『與掌櫃的相好。』問他姓字名誰回答『叫沈中元。你們把門開開罷實沒地方我們在院子裡頭待一夜都行了。我們車上有女眷夜深不好往前走了誰叫和掌櫃的有交情呢?』夥計可就和我商量。本沒交情若要見麵店錢不好要了。我沒見他就讓他住了西跨院三間西房。不但店錢飯錢給了還給了許多的酒錢。這都不要緊我晚晌取夜壺去可把我嚇糊塗了正是姑母娘兩個口角分爭呢。他就說起來了車上拉著大人他要住在豹花嶺。他姑母不教說他表妹給了人家了人家知道就不要了。始終還是在夾峰山住了一夜如今上長沙府朱家莊、朱德那裡去了。我過去一摸大人正在車上躺著哪!夜壺沒顧得拿官人要在我店內把他拿住我也就剮了。好容易盼到五更天他才起了身我方放心。」蔣爺一聽大人有了下落歡喜非常。忽然想起一條妙計。不知什麼主意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