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兄,我和你一塊兒去!」旁邊的熊貓兒也推杯站了起來,洪聲道。
「也好!幾位請稍坐,在下去去就來!」沈浪含笑的目光在我們臉上掠過,似乎在我臉上頓了頓,我卻反而避開他的目光,低眉喝茶。
此刻既然已有天下第一聰明人沈浪在,又何需我這個一心想過逍遙生活的局外人來操心?更何況我對那四人棄朋友之屍的人可是半點好感也無,還是在這裡等著店家上菜,填飽肚子稍事休息,早點回鄭州找我老八要緊。
六大高手雖然未起身,但一雙目光卻不住地往後堂望去,不到片刻,後面突然有人發出一聲驚呼,這下子店堂裡的眾人可都坐不住了,紛紛地站了起來,奔向聲音來處。
果然出事了!我略微詫異地揚了揚眉,並不起身。剎時間,在座的就僅剩下我、和身上力氣尚未完全恢復的鐵氏夫婦及小亭亭,大廳頓時顯得更加空蕩,小二也不見一個,似乎都跟著跑到後面去了。
大廳外的院落內,夜沉似墨,映的這亮堂堂的大廳也彷彿成了只黑暗袤湖中的孤舟一般,只待埋伏在夜色之中的怪獸一發怒,這光線就會即刻湮滅,我不由地暗中提高警惕,鐵氏夫婦功力尚未恢復,如果有異常情況,我必須要一力承當!
「朱姑娘不去瞧瞧熱鬧麼?」柳伴風不知從何處摸了一把桃木梳來,邊側著身替亭亭重新梳理頭髮,邊笑問道,絲毫未曾察覺到環境的詭秘。
「有李叔叔他們在,我就不用去湊熱鬧了。」我笑道。
「今日之事,實在是多謝姑娘了!」柳伴風見眾人都已不在,只剩我們四人,端正了面色,感激地看著我,「如果姑娘不出現,我夫婦二人定然會愧疚一生。」
鐵化鶴也跟著道:「正是,若非朱姑娘,今日只怕即便那沈少俠自斷手臂,我們依然難逃大劫——唉,若非朱姑娘及時趕到,只怕大錯已成,姑娘之恩,鐵某不敢言謝,日後若有差遣,盡可吩咐,鐵某萬死不辭。」
「賢伉儷太客氣了,亭亭這麼可愛,只要稍有人性之人,都捨不得她被那樣欺負,不過,今日之事恐怕沒這麼容易就完了。」我笑著輕捏了一下亭亭的小臉蛋,正色道:「雖然我相信鄭家的滅門慘案並不是鐵大俠所為,但是在沒有查出真兇之前,只怕你們依然洗脫不了嫌疑啊!」
鐵化鶴點頭道:「這個鐵某心中有數,江南之行只怕暫時是去不成了。」
我安慰道:「鐵大俠也不用過於擔心,李叔叔是個正直的人,他一定會盡快還你們清白的。」
柳伴風微微一笑,不再在這話題上繼續,卻從懷中摸出一包事物來,拉過我的手,道:「妾身和朱姑娘一見投機,這是妾身一點家傳之物,就留給朱姑娘做個紀念吧!」
「這?」
我正要推卻,柳伴風卻將布包塞在我手中,眨了眨眼道,「姐姐知道妹妹出身富貴,自然什麼都不缺,這東西不是什麼貴重之物,只是想給妹妹留個紀念而已,妹妹若再要客氣,莫非是看不起姐姐這毀容之人?」
她突然改妾身為姐姐,語氣中透露著一股親暱之味,又以容貌有瑕為由,我怎能不接?我只好笑著接過,將那包略比手掌大,觸手有些硬硬的事物收了起來。
也不知是我過於敏感還是怎麼地,我總覺得當我收下那包事物之後,柳伴風似乎暗暗地鬆了口氣,神情間也輕鬆了許多,再細看時,卻又無任何異樣,難道剛才是我多疑了麼?
我們正在說笑,只聽一陣沉重的腳步和話語聲,眾人已然回轉。
李長青依然走在最前面,神色比方才更顯憂慮難解,而其他的人面上也都掛著凝重之色,沈浪和熊貓兒的面色雖沒有那麼沉重,但也無笑容,想來後面定然又發生什麼情況了。
難道那四個人出事了麼?
我心中好奇,本想開口詢問後面發生了什麼事,可方才心中已打定主意,不管此間發生什麼事,都不再理會,天明之後就速速離開回鄭州,因此張了張嘴還是沒開口,但眼波卻忍不住在他們的面上打轉,暗中猜測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唉,看來,此間的事情怕是要比想像的還要複雜!剛才的情景,各位都看到了,不知道各位有什麼想法?這幾個人究竟是死與自殺還是他殺?」李長青歎了口氣,目光在群雄面上掃視了一遍,最終凝注在沈浪的臉上。
人果然死了麼?只是怎麼會有自殺和他殺的疑問呢?
沈浪察覺到他的目光,微微一笑,抬頭道:「即是自殺也是他殺?」
徐若愚正自沉思,聽到他這句話,不由地傲然地掃了他一眼,道:「這話又是何解?自殺便是自殺,他殺便是他殺,如何可能即是自殺又是他殺呢?」
他說話之時,自然而然地帶上了年輕輕就成為高手的一種自然的驕傲,神情之間,可以說是不客氣的很。
沈浪卻彷彿沒看見他的鄙意,反而微微一笑,道:「在下說他們是自殺,原因有三:四個房間均是從內反鎖,窗戶也緊閉完好,連同屋內的擺設,都無被破壞過的痕跡,是其一;死者握住凶器的手勢,非常正常,絕非旁人可以為之,那四人的致命傷口所在,李前輩也已仔細檢查,那樣的傷口如果換成了旁人,無論以何角度何手法,均不可能造成那樣的結果,是其二;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此四人雖說非一流高手,但如若要在同一時間以那樣的手法殺死四人,並無一點異動發出,在下實在想不出當今武林有何人可以做到,因此在下推斷此四人皆是死在自己手下,也可以說是自殺!」
「那為何又說是他殺?」柳玉茹也揚起娥眉道。
「神色?他們四人臉上過於平靜的神色!」
沈浪溫和淡然的面容之上,波瀾不驚,可我發現他說這句話時,那清澈如水的雙目之中,卻好似蘊涵了無窮的智慧,閃閃發亮,竟是那樣奇異的引人注意,眾人的視線竟都不約而同地被他吸引了過去,情不自禁地傾聽他的下文。
「四人雖說都是死於各自的兵器之下,死亡的時間也一致的,但是人都是血肉之軀,縱然一意尋求解脫,死前的神色較常人要來的平靜,但利器入體、攪動血肉的痛苦卻是難免,然這四人的面上卻都過於平靜,彷彿自己的利器刺入的旁人的身體而不是自己的身體一般,難道這不令人奇怪麼?」
李長青點頭道:「不錯,老夫一進門,就已感覺四人臨死前神情有異,也覺得此四人他殺的可能性要大過與自殺?但如若是他殺,旁人又是如何毫無痕跡地進得房去,以那樣絕無可能的奇異手法殺了人,且出來後還將門窗反鎖、不破壞絲毫原來的擺設呢?這——這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沈浪微笑道:「在下原本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是無意中想起一事,因而大膽推測他們雖是死於自己之手,但是生前神志只怕已經被迷,是受他人的控制之下而自盡的。」
李長青悚然道:「神志被迷?你的意思是有人控制了他們四人的神志,令他們自盡?」
「正是,」沈浪道,「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的通以上種種疑點。」
李長青沉吟道:「此種推斷,卻也有可能,但會是何人所為呢?此舉又有何用意?」
沈浪不答反問道:「前輩可知,天下武林之中,最擅長攝心**之術和運用迷藥的是誰?」
李長青毫不猶豫地道:「倘若在十年之前,要說最擅長攝心**之術和運用迷藥之人,可以說非天下最毒之暗器『天雲五花綿』的主人——『雲夢仙子』莫屬。只是那女魔頭在衡山之役時已然死在一代大俠沈天君沈大俠的一指之下,自然已不可能是她。而當今武林善用迷藥者不少,但能在短時間內控制他人生死,甚至引刀自盡,卻絕非易事,至於那攝魂功法更已無人精通,老夫一時之間實在想不出還有何人?各位心中可有人選?」
他目光在眾人臉上掃視而過,但其他人卻都是緊皺眉頭,竟無一人響應。
沈浪沉聲道:「柴玉關既可詐死還生,雲夢仙子為何不可?那雲夢仙子的智慧實非一般人所比,晚輩懷疑當年死在沈——沈大俠指下的只不過是她的替身而已!」
李長青悚然道:「這——卻也不是沒有可能。快樂王柴玉關既可詐死還生,雲夢仙子那女魔頭,不僅以絕倫無比的美貌網絡了一批爪牙,其本人也是無論智慧還是武功,都勝人一籌。現在想來,她確實不大可能就此死去,何況當日我等在衡山之上日夜拚鬥,到了最後,神智皆已疲憊不堪,而且當時沈大俠方才一指點死那女魔頭,即刻又被他人圍攻,並不曾上前檢查,如今看來,她當時究竟是真死還是假死?卻是不能妄下斷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