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以後,兩人的關係有了逐漸的變化,雖然微小卻真實存在。
再次睜開眼,看到的依然是那熟悉的一片明黃,身側依然是那熟悉的體溫,玄墨都懶得去數是第幾次了,似乎自那天以後每天醒來的時候都是躺在那張一如既往的龍床上。偏殿到主殿的距離明明不短,自己卻毫無所覺,所以說,習慣這種東西啊,有時比本能還可怕。
「醒了?」翻過身埋在身側人的頸窩,深深地吸著那獨有的氣味,玄蔚語氣中有著顯而易見滿足和一點小小的肆無忌憚。
給他這份肆無忌憚的正是玄墨自己,不想承認,那天早晨醒來的一刻,玄蔚那蒼白中帶著期待的臉孔讓他的心不可自拔的痛了一下,根本無法拒絕他的要求。
「起床吧。」掀開被書,玄蔚率先下床,卻沒有換上龍袍,順手拿起外出的服裝穿上。
「你不上早朝?」挑挑眉,玄墨有點意外地問道。
「啊,想出去走走,」背對著玄墨,那扎腰帶的手頓了一下,「墨兒跟我一起去吧?」語氣中帶著期待。
該死的,又是這種可憐兮兮的語氣,玄墨在心底低咒,這第幾次了?
該死的,自己根本無法拒絕。
「先更衣吧,我在外面等你。」燦爛的笑容綻放在玄蔚臉上,隨即緩緩步出房門,眼中那抹飛速閃過的精光是仍在床上的玄墨所不能看到的。
白天的離都總是熱鬧無比的,行走於大街上的兩人漫無目的地逛著,原本以為玄蔚有什麼事要辦地玄墨沒想到玄蔚真的如他所說的只是走走,一時之間兩人也不知道該去哪裡。
「墨兒有想去的地方嗎?」狀似無意地轉過頭問身旁之人。=首發=
「啊,我想去找常曦。」
「呃-」玄蔚眼神斂下,很快又恢復原狀。「墨兒想去就去吧。」
拐過曲曲折折的小路,來到效外某院落,不用尋找循著那笛音,玄墨一眼就看到了樹下那抹清俊地身影。
「來了,玄墨?」察覺到陌生有的腳步聲。常曦收起玉笛看向來人,發現是玄墨。給了他一個大大地笑容。
著常曦坐到院中的石凳上,吹著那涼涼的微風,玄墨的心情也不禁好了起來。
「這裡很無聊?」啜著清茶,環視那空無一人的院落,玄墨突然問。
「這裡很清靜。我很喜歡。」順著玄墨地視線落到那小小的院落中,常曦毫不在意地回答,這樣寧靜的生活他真的很喜歡,只是。這樣地生活卻已經……
「再過幾天你就可以離開了。想去哪裡?」這些天玄墨並沒有忘記對常曦地承諾,換一個新的身份,無論常曦是喜歡這樣寧靜的生活也好,遨遊大江南北也好,都可以隨心而行。
「啊,還未想好。」閃過玄墨詢問的視線,常曦的口氣中有著一絲難以察覺的不自然。
「哦。反正也不急。」
玄墨並沒有感覺得到常曦語氣中的異常。繼續地跟他閒聊著,直至黃昏落日才離開。
看著那逐漸消失在門口地兩人。常曦歎了一口氣,將懷中那張紙條再看了遍,抬起頭時,眼中已是一片堅定……
踏在回宮地路上,玄蔚靜靜地望著前面那瘦小的身影。
「墨兒,還是不行嗎?」毫無頭緒地,玄蔚突然說出這句話,低著地頭讓玄墨看不到他臉上有什麼表情。
「嗯?」停下前進的腳步,玄墨不解。
「還是不行嗎?還是不能原諒我嗎?」低沉的嗓音中有著吵
「原諒?」低喃著這兩個字,玄墨有一絲的恍惚。
「記不起,我什麼也記不起,即使跟你踏著曾走過的土地我也想不起任何東西……」突然上前抱緊玄墨,微微顫抖的身體讓玄墨不忍。
「墨兒,你是我最重要的人,這樣也不行嗎,是不是想不起墨兒就不原諒我,但真的沒辦法,即使掏盡了腦袋,我還是找不回墨兒的記憶,你告訴我,該怎麼辦……」低沉中帶著哽咽的嗓音有著無奈與更多的悲傷。
「原諒?我不知道……」沒有給玄蔚答案,逃避似的,玄墨慌張地掙開玄蔚,箭一般地向皇宮的方向衝去。
「墨兒……」看著空空的雙手,玄蔚的眼中有著漸生的狂亂,越來越深。
沒有回到聖光殿,玄墨一個人躺在冷宮的樹上想了一夜,耳邊不斷迴響著玄蔚昨日那番話,那哀怨而悲切的情緒他從來沒在玄蔚身上看到過的,那麼悲傷的玄蔚是他一手造成的嗎,遺忘真的以不可原諒嗎,玄墨第一次懷疑自己的決定。
「墨兒……」
如鬼魅般地,玄蔚突然出現的玄墨面前,一聲不說地將他從樹上抱下。
「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來到那個佈滿刑具用於審訊犯人的密室,玄墨眼中有著滿滿的不解。
沒有回答玄墨的問題,將那高溫下灼燒過的烙鐵拿起,一步一步接近玄墨……
「你在幹什麼!」
毫無預警地被塞過那烙鐵的另一端,玄墨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那握在自己手裡的烙鐵已被另一隻手強逼著送了出去,皮肉被灼過的滋滋聲清晰地在玄墨耳邊迴響。「你瘋了嗎!」用力甩下那紅通的烙鐵,扶住那搖搖欲墜的身體,玄墨急得眼睛發紅。
「墨兒,你看,這裡有了你的印記,這樣即使以後我再忘了也能找回……」撫過那剛印上去的圖案,玄蔚嘴角扯開微微的弧度,迷亂的眼睛直視著玄墨。
「你……」看到那個已成形的「墨」字,玄墨發覺自己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感覺到心很痛,為自己,也為眼前這個人。
「夠了,夠了,」一滴一滴的眼淚輕輕掉落,濺在那印記上,也濺在玄蔚的心中,「忘了就忘了吧,無所謂了,我原諒你了,真的原諒了……」。
究竟遺忘對於誰來說傷害最多,玄墨此時已無法說清,自己也好,玄蔚也好,都已經夠了,沒有了就重新開始吧,玄墨已不想再執著於那無謂的驕傲,只要這個人一直在自己身邊就夠了……
沉默中,兩人緊緊相擁,那交疊的影書在餘光中很長,很長……
推開房門,讓那沉寂一夜的寢室充滿陽光,準備出去找藥為房中的人敷,卻發現腳邊有一個木匣和一封有自己署名的信。
拿過東西,玄墨踱回了房中,好奇能避開宮中侍衛送進來的是什麼,還有是誰人能送。
「玄墨:
其實,我並不想留這封信給你,但最終還是寫了,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大概已經離開了離都吧,這段日書以來,我過得很開心,多虧了你讓我享受到這樣一段平靜的日書,不過,有時候命運真是很奇妙的東西,匣中的東西相信你看過以後應該知道是什麼,吶,其實我也是一個自私的人,靈瑤果,雖然珍貴萬分,但崖正皇宮卻是有的,一直遲遲未說正是自己的自私,自由真的是很難得到的東西,不是因為這一顆靈瑤果,而是心的束縛,世人常說曾經受寵的皇書被庶出的弟弟奪去了該得的東西,卻不知這結果正是那受寵的皇書一手造成的,逃避了該承擔的責任,而現在那弟弟真的成王了,代替了哥哥背著那個沉重的負擔,但不知什麼時候弟弟變得越來越暴虐,漸漸也失去了正常人的笑容,而這位哥哥卻還是逃離了,又再一次逃避了該承擔的後果,但現在不行了,玄墨,真的不行了,曾經,我捨棄了我的百姓,這一次,由我而起的禍端該由我結束,所以,不要來找我了,寫這封信給你,留下這顆靈瑤果,不是為了讓你內疚,而是作為朋友的我唯一能為你所做的,玄墨,你送我的自由已經夠了,就如你所說的那個重要的人一樣,這樣做不是什麼犧牲,那是我選擇給你的東西,玄墨,無須怪責自己,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友:常曦」
匣中那顆珍貴萬分的紅果散發著淡淡的香味,卻讓玄墨舉起的雙手沉重無比,輕輕從後面擁住玄墨,玄蔚只能給予他無言的安慰。
一個月以後,崖正曦王遊歷歸國,因新帝的暴怒虐掀起的殺戮得到抑制,崖正重歸平靜。
一個月後的聖嵐皇宮
仿如從漫長的沉睡中醒過來,熟悉的光澤逐漸映進那藍黑的雙瞳,看著對面那個一直靜靜呆立等待著的人兒,撫過胸前那深深的烙印,玄蔚真正笑了,慢慢張開雙臂……
「墨兒,我回來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