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丈夫 第一卷 第八章
    ?怎麼說都是一個壁壘分明的局面。好半天,映雪終於冷冰冰的拋出一句:

    「你們又來做什麼?」「唉!」士鵬不禁長歎一聲。「多年不見,你還是老樣子。」

    映雪一咬牙。「歲月能改變的,只有我的外表,其他什麼都沒變,也永遠不會變!」

    「別這樣吧!」延芳哀懇道:「咱們都是年近半百的人了,難道就不能心平氣和的好好說幾句話嗎?」

    「很抱歉,長長的十八個年頭,你或者在修身養性,但對於一個失去丈夫、帶著孤兒寄人籬下的寡婦來說,怎麼可能像你一樣悠哉?就算我馬齒徒長,性情怪僻又怎樣?那還不是拜你們之賜!」起軒神色一凜,忍不住想上前爭論,延芳暗暗拉住他,委婉的對映雪解釋:「你誤會我了,我真的沒有要刺激你的意思……」

    「你們明明知道,」伯超板著臉打斷:「只要跨進我家大門,不論你們說什麼、做什麼,都是動輒得咎,又何必自討沒趣?」

    「咱們並沒要求你們什麼,」淑蘋黯然接口:「僅僅一件事兒,老死不相往來,這也很困難嗎?喪親之痛,咱們可是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它壓在心底,你們為什麼又來挑起它呢?」

    起軒跨前一步,再也無法忍耐的衝口而出:

    「這個創傷不是你們才有,咱們也有啊!家父一直努力在做的,並不是挑破舊創,讓它流血,而是想要治好它,卻始終不得其門而入!」此話一出,伯超、淑蘋和映雪都相對愕然,士鵬連忙介紹:「哦,這是小犬,起軒。」

    起軒這才警覺到自己的態度已失了分寸,只得努力穩住情緒,行禮如儀。「小侄起軒見過韓伯伯、韓伯母,以及袁伯母。」

    此時,宏達正悠哉游哉的從廳外走過,「柯起軒」三個字讓他停下腳步,好奇的湊近窗口朝內打量,而且立刻就大吃了一驚。天哪!這傢伙不是那天那個巫師嗎?他正要喊出聲來,又急急把自己嘴巴一捂。別急,先告訴樂梅去!這麼一想,他就三步並做兩步的跑走了。

    這頭,映雪並不說話,只是默默的望著眼前修長、帥氣的青年,她臉上那種尖銳與抗拒的神情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歲月漂洗過的感慨和憂傷。終究是女人明白女人,母親瞭解母親,延芳察言觀色,柔聲說出映雪心中的話:

    「一轉眼兒,孩子都這麼大了,是不是?想當初,你看到的起軒,還是個兩歲的小男孩呢。」

    士鵬也不禁緩緩接口:

    「記不記得咱們在路上搶著給新生兒取名字的事兒?樂梅這個名字,還是我想出來的哩。」

    記不記得?映雪心中一陣亂針戳刺般的痛,他竟然問她記不記得!如果真有什麼令她記恨一輩子的,那就是懷玉的慘死異鄉!就算天毀地滅,她也不會忘記,更不能原諒!

    「你們帶著兒子來敘舊嗎?」她無法克制的顫抖著,眼裡幾乎冒出火花。「我真不敢相信,你們說話的語氣,好像咱們是老朋友似的,簡直荒謬透頂!這種心血來潮就上門歪纏的行為是多麼令人厭惡痛恨,你們難道連一點兒自知這明也沒有嗎?」映雪的咄咄逼人原在起軒的預料之中,而他絕不輕言退卻。「袁伯母,」他很快的說:「家父家母今日上門拜訪,並非心血來潮,而是我請求他們為我出面,前來求親的。我以十二萬分的誠意,懇請伯母答應,將令嬡許配給我!」

    伯超和淑蘋都呆住了,映雪更是瞪大了眼睛。這樣的反應也在起軒的預料之中,而這時的他更沒有退卻的道理。「這門親事其實是舊話重提,和以前不同的是,今天由我自己前來。我的相貌,伯母已經看見了,至於我的人品,我願意接受伯母提出的任何考驗。總之,我要爭取每個機會,讓伯母認識我,然後接受我!」

    士鵬讚許的望著兒子,為他氣定神閒、不卑不亢的表現感到驚喜和驕傲,然而卻聽映雪利刃似的聲音割過耳朵:

    「好,那麼我告訴你,你沒有機會!問題不在於你的相貌,或是你的人品,而在於你姓柯!因為你是柯士鵬的兒子,所以你這輩子永遠沒有機會!」

    說完,她一轉身就要拂袖而去,起軒還來不及上前多說什麼,伯超已下了逐客令:

    「親事免談,你們請回吧!倘若要我叫人來趕,那就不好看了!」眼見淑蘋已挽著映雪匆匆往內室走去,起軒一時方寸大亂,這樣絕決的結果可不在他的預料之中!如果別人不肯給他機會,那麼他就自己製造機會吧,即使走的是一步險棋,也總比進退不得來得好!「為什麼您不問樂梅的意見?」他朝著映雪的背影大喊:「我與她彼此有情,您不能如此獨裁就決定我們之間的一切!」

    這句話有如一道立即引爆的火線,霎時炸得滿室皆驚。映雪先是一呆,接著便急促轉身死瞪著起軒,眼中燃燒著憤怒的火焰。「誰跟你『我們』?什麼叫做『我們之間的一切』?你竟敢對我說了這樣匪夷所思的話來!我的女兒充其量只聽說過你的名字,而你居然說什麼彼此有情!這……這簡直是侮辱我的女兒!」「不不不!」延芳慌急的試圖解釋:「起軒的意思是說,他見過樂梅,而且對她一見鍾情,那是發生在咱們村裡面具舞的慶典上……」「那只是第一次!之後我同樂梅還見過兩次面,一次是你們四安村的趕集日,另一次則是元宵燈節!」

    棋局既然已走到這個地步,起軒乾脆把兩人之間的交往經過全盤托出。映雪越聽臉色越白,最後終於聽不下去了。

    「你胡說!我一個字都不會相信你!」她猛然轉向士鵬和延芳,咬牙切齒的喊道:「柯士鵬!許延芳!你們屢次求親被拒,那是你們自取其辱!如果你們因而惱羞成怒,儘管衝著我來,不要教唆你們的兒子來口出狂言!這樣子糟蹋我的樂梅,你們良知何在?」這番話未免傷人,延芳的臉色也開始發白:

    「你說這話實在太冤枉人了!關於起軒和樂梅之間的種種,咱們和你一樣,都是初聞乍聽,驚訝並不在你之下。不過,我相信起軒不會憑空捏造,他初見樂梅已經為她傾心,所以才會一再設法相見。雖然此舉有所不宜,可是咱們今天來的目的,正是要求一份名正言順呀!」

    「不錯。」儘管心裡亦是一片震驚,士鵬仍努力維持著冷靜。「既然這一雙小兒女彼此已經有了好感,你何不暫時撇開成見,正視起軒的真心和咱們的誠意,甚至,你也不妨聽聽樂梅自己的想法。」「是的是的!」起軒急切的懇求:「袁伯母,求求您吧!」

    映雪輪流瞪視著士鵬和起軒,整個人幾乎被狂怒撕裂。柯家果然是她不共戴天的仇敵!十八年前,老子毀了她丈夫的性命,十八年後,兒子又來毀她女兒的名節!此刻,她恨不得對他們擲去一萬句惡毒的詛咒,但一時之間卻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久久才瘖啞的迸出聲來:

    「姐姐,姐夫,你們不說句話嗎?人家竟然要樂梅出來對質了!這算什麼?簡直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了……」

    眼見局面趨向不可收拾的情狀,起軒開始感到一股強烈的不安,他倒不後悔下了險棋,只後悔自己這步棋下得太急,話說得太快。「袁伯母,請您平心靜氣的聽我解釋……」

    「好了,什麼都別說了!」伯超揮斷他,又皺著眉望向士鵬。「既然你們也不是全都知情,那麼應該把你們的兒子帶回去,好好問個清楚。至於樂梅,那是咱們韓家的事兒……」話語未落,門外已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夾雜著宏達的叫喊:「你是怎麼啦?不能去呀!你不怕回頭挨罵嗎?喂喂,樂梅!樂梅!……」廳內眾人不約而同的轉過頭去望著門外,就見樂梅花容凌亂的出現在那兒,一面喘氣,一面以目光急切的向廳內搜尋著。起軒情不自禁的喚了一聲:

    「樂梅!」她直勾勾的同他望過來,臉色立刻蒼白如雪,因為她印證了一個可怕的事實。「真的是你!」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剛才的焦急、慌亂、不信加上此刻的憤怒、失望、傷心驟然齊湧上心頭,委屈的淚水卻滾下臉頰。「怎麼可以……」她激動萬分的哭喊出來:「你怎麼可以這樣欺騙我?」

    說完,她就急急轉身,哭著往後奔去。起軒嘶聲大喊:

    「樂梅!樂梅你聽我解釋……」

    他衝到門外欲追,卻被隨後趕來的宏達一把抓住。

    「喂!你給我等一等!樂梅是你叫的嗎」你先給我解釋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還解釋什麼?」廳內,伯超氣急敗壞的大嚷:「你們趕緊給我走!不然我真要叫人來攆你們了!」

    舊怨未解,又添新恨。士鵬無奈而沉鬱的長歎了一聲,看來贖罪之路,這下更是困難重重了。

    「你不用叫人,咱們告辭就是。」他上前握住起軒的手臂,把起軒張口欲說的話堵了回去:「你認為你的解釋,現在有誰聽得進去呢?走吧!」映雪並不關心柯家三人的離去,她只是雙眼發直的呆站在原地,只是徹底被樂梅剛才的反應擊潰了。

    原來,柯士鵬的兒子所說的那些相見與私會,都是真的!原來,她以全副生命和心血寶愛的女兒,竟然瞞著她做出那等違失閨秀身份的事來,而且,對方的父親還殺了她的父親……這天中午,映雪不吃午飯,亦不理眾人的勸慰,逕自拉著女兒關入自己臥房內,對著亡夫的靈牌長跪不起。她不言不語,不斥不罵,甚至也不哭,整個人像一株千年冷松,彷彿雙膝已在地上生了根。身後,樂梅低著頭跪著,慚愧、悔恨又擔憂的淚水紛陳了一臉。

    「娘,您別這樣!我寧願您打我罵我,也好過您對我不理不睬。娘,求求您跟我說話……」

    映雪直視著亡夫的牌位,木然而冰冷的打斷女兒:

    「你叫我說什麼?我能說什麼?事實明擺在眼前!你這等放浪形骸,不知羞恥的行為,證明我十八年來的苦心孤詣已毀於一旦!我太對不起你爹了!你不要跟我說話,就讓我一個人靜靜的向你爹懺悔吧!」

    一席話聽得樂梅心如刀割,禁不住把母親緊緊一抱,痛聲哭喊:「不要不要嘛!我求求您聽我說,我真的不知道他是柯家的人。那次去看面具舞遇見他,純粹是一種巧合,接下來那兩次,也都是他突然間就冒出來,我根本是處於被動的。我……我曉得我處理得很糟,可從頭到尾,我真的沒有一絲一毫的主動,這一點請您一定要相信我呀。」

    映雪心中微微一軟,終於回過頭來望著哭泣的女兒,語氣裡揉進了痛惜:「好,你不知道他的身份,你完全被動,可他這樣三番兩次的找機會接近你,這份處心積慮,已經昭然若揭了。說得難聽點,他分明就是在勾引你!一個莊重的好女孩兒,是應該如此輕易撤防,如此輕率大意,甚至如此輕易上勾嗎?」

    這一席話又逼出了樂梅更多的淚水,除了對自己的責備,還有對母親的歉意,更有對那人的怨恨。

    「不應該!不應該!我一開始就犯了大錯,千不該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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