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火了!著火了!不好了!著火了!」
打鬥之間,卻有人大叫府內失火,眾人皆是一驚,都向著院內望去。只見不遠處已有滾滾的濃煙散來,火光還未見,看起來像是剛剛燃起的。
正在納悶之際,突聽得平叔失口說了句:
「那女人……」
聲音雖小,卻還是入了杜蕭寒的耳。猛地,一陣眩暈泛了上來,身微晃了下,立即被身旁的將士扶住,隨後,一句話悄悄遞了過來:
「王爺,這是格道,注意腳下,挑白色的磚塊兒走,紅的別踩!」
「格道」三字一出,杜蕭寒也立即想起這門由異域傳過來的佈陣方法,據說是由不同顏色的格相間而成,機關可隨意安排在各種顏色的格中,不明就裡的人,隨便踩中了一個,便可惹來殺身之禍。可一旦機關道破,卻也沒有什麼可怕了。
此時,他便按著將士所說,避開紅磚只挑白色下腳,果然,一步一步極為順利。可是身後的將士卻一腳深一腳淺地中了不少的埋伏。
「快告訴後面的人,別踩紅色!」
話一出口,人已橫著躍出去好遠。他不能再這樣耽擱下去,必須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失火的地方,此刻他的心裡被那該死的女人塞得滿滿的,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是為了什麼。奔跑中,餘光瞧見杜蕭離與平叔都向著自己的方向追了過來。想都沒想,速度立即又提升了許多。再一轉頭,人已被副將攔住了。
很好!火海已經在眼前了。可是……怎麼會有歌聲呢?
一陣幽幽地唱腔自著火地屋中傳出。有些淒涼。更有些悲慘。
他聽得出那是秋冰若地聲音。卻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悲哀。高興她人還沒事。至少還活著。悲地是……這曲調。分明是透著一股絕望。從前。他再怎樣折磨。她至少還有精神與自己爭、與自己吵。雖然身一天瘦過一天。可是氣色還是不錯地。現在……她放棄了麼?
牙已咬得咯咯作響。手指地關節也被握得泛了微白。這女人。讓他怎麼辦?
「秋冰若!」一聲大吼。堆積了幾天地怨氣魚貫而出。「秋冰若你給我出來!住嘴!不要再唱了!想要逃避麼?出來!你地罪還沒有贖清。我不允許你死!」
一邊喊著。身已探向前欲向火中衝去。卻在即將碰到火勢地那一刻被隨後趕來地將士攔腰抱住:
「王爺!不要啊!不能進去。太危險了!」
「混帳!」一拳揮向身後,「再不救就來不及了!放開——
將士不但沒能將他攔下。還在杜蕭寒的一推之下退出好遠,幸好後面還有人及時穩住了他欲倒下地身,不然,搞不好觸到哪項機關,那麼,這些人就都得完蛋了。
「秋冰若!」人已衝進屋內,怎奈濃重的煙嗆得他立即咳了起來,也分不清要救的人是在哪裡。「秋冰若!」又喊了一遍,淒厲的歌聲嘎然而止。
誰?是已經被火焰烤得糊塗了麼?不然。怎麼會聽到……好像是杜蕭寒地聲音?
汗已混著淚水流至滿面,鹹鹹的。
她只想唱歌,唱她在這世上最後的一支歌。就像娘親離世之後的那些天,她便是用唱,替代了所有的委屈和不平。所有的人都只聽得她唱,卻看不到她的淚。
現在。她是流著淚地,為自己這短暫卻又不絢爛的生命,為自己這被人唾棄的身份……也為那份無始無終的愛情。
嫁給杜蕭寒,她沒有過悔。愛上杜蕭寒,她更沒有過怨。可是此刻,她卻不甘了。曾幾何時,她秋冰若也是個天真無憂的公主,也會偷了下人的衣服獨自跑到街上去玩耍。也正是那樣,才結識了一個叫文越的少年。如今。年華未去。卻只能在這火中懷念曾經的笑顏如花了。
「秋冰若!」又是一聲大喊,好像聲音又向自己身邊挪近了一些。
若有所思地將臉半轉過去。一陣熱浪撲面而來,不由得再向旁退了一步。
真是有幻覺了呢!人家不是說了麼,為了自己……不值!
不值!那還來幹什麼?
胳膊猛地被人抓住,身也連同慣力跟著一塊兒向前跌去。本以為就會此撲向眼看就要燃到身邊的火苗之中,不想,卻一頭紮向了一堵肉牆。
是人地身體!
這是冰若的第一反映,隨即心裡一陣翻騰,是他麼?
這個胸膛好熟悉,這個味道更是足以令她失魂。即便是在這樣緊要的關頭,她還是輕呼出聲:
「是你?」
難以置信卻又十分肯定的兩個字剛衝出口,一陣猛烈的咳便已止不住了,頭也跟著越來越暈。
身體被人打橫抱起,隨著來人的縱越,終於,一陣清風撲面,呼吸瞬間暢快起來。而身後這屋,也在他二人跳出地同一刻,頂梁全部坍塌!
身形站定,再向四周看去,好似爭鬥已然結束。不解地看著站在身旁的副將,還不等問,那人便已開口:
「平叔死在自家暗器之下,大少爺……不,杜蕭離……跑了!」
「跑了?」一聲低吼。跑了,他跑了,事情會就此結束麼?
懷中的人微動了一下,低頭看去,一雙被煙熏得紅腫的眼睛正望著自己,那眼神,帶著著許的不解。
「想死?沒那麼容易!」不假思索的,話已經出口。語畢,恨不得狠狠地給自己一個嘴巴。怎麼會是這一句?明明是心急地想要問問她有沒有傷到,可是……
「沒事……」弱弱地低吟出聲。像是猜到了他的心。「那火,是我自己燃地。」心下又是一緊,她自己燃的火?立即又怒目相視,懷中人卻是一句細語輕吐而出:「我……好想你!」
長長一歎,雙目微合,好像有什麼東西從心頭一閃而過。像是一種被掩蓋以久地感覺又被重新掀起一般,沉重而深遠……
「恨不恨我?」這話終於問出,了了心頭一大糾結。
能感覺到她地頭在自己懷中輕輕地搖晃了一下:
「不恨!」
簡短的答覆,卻有些令他砰然心動。
「為什麼?」仍是不解。她到底是一個怎樣地女?
「是父親作下的孽,我是在贖罪呢!」話說得有些無力,卻不是他想要聽到的答案。
手臂緊了一緊,輕輕地將她放下。再扶住了有些搖晃的身,待她已站穩,又是一句問話直衝出口:
「你我之間……只是為了贖罪嗎?」
怎麼這樣久沒有回答?頭還低了下去,是在考慮嗎?不對!從什麼時候起,這女人地一舉一動,竟開始牽動自己的心了呢?
終於再次抬起頭,四目對上的那一刻。他又看到了她眼中那種不經意間流露出的複雜地情感,這種感覺令他琢磨不透,也想不明白是從何而來。
就在眼前人的朱唇正欲輕啟之時,突然之間卻有了變化。那雙眼幾乎是在瞬間充滿了恐懼,這種情緒也在一念之間感染了他。
可是,待他反映過來不對勁時,還是晚了一步。只見冰若咬緊牙,像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氣猛地將他一拽,隨後一閃身。兩個人交換了位置。
「冰……若……」
從未這樣叫做她,這兩個字喊得有些費力,可卻在她倒地的一剎那看到了一團泛上面容的笑,好美呢!他在心中感歎。
「冰若!」
再喚一聲,人已徹底滑向地面。在她肩頭插著的,是一支短箭。
「王爺。快走,這裡還有機關!」
副將一聲喊,這才令眾人回過神來,紛紛上得前來將他二人圍在中間,同時護著他們迅速地向院外移動。
將士們不知從何處弄來一輛馬車,直到上了車杜蕭寒才發現了一個意外——這只箭上並沒有毒!
那就是說,這並不是因觸動機關而引出的暗器……是人!
誰呢?杜蕭離?
對!也就只有他了。
狠狠地握緊了拳,放虎歸山,終究是大患啊!
突如其來地一聲喚。卻令杜蕭寒石化在了當場。
他愣了。這女人在叫什麼?文越?……文……越……這名字好熟悉,是啊!好熟悉。這不是他小時候行走在外時曾給自己起地假名字嗎?他只在十多年前的一天將它告訴過一個小女孩兒……
那天是在郁京城。本是探回報說郁京城主有攻佔平的打算,他這才與隨從喬裝混進城內去打探消息。消息沒探成,卻在街上撿到一個沒錢買包的女孩兒。那小丫頭長著一雙楚楚可憐的大眼睛,胖嘟嘟的小臉看起來總是想讓人去疼她……
等等,眼前這人……向著睡熟的冰若看去,難道……會是這樣麼?
終於明白為何她的眼裡總是會現出那種複雜的情感,如果真如他所料,那麼……她……不會!許是多心了,那麼些年地事情誰還會記得,更何況那時的秋冰若還只是個五六歲大的小丫頭。不會不會!千萬不可有這種念想,雖說世事難料,可也不會巧到那種程度……若不是……那麼她口中的「文越」……是誰?
好一股醋意啊!這是他該有的麼?不由得泛起一陣嘲笑,是給他自己的。杜蕭寒,他是杜蕭寒哪!平地王爺!竟也會莫名奇妙地吃這不知名的醋?
躺在懷中的人緊緊地皺著眉,極痛苦的模樣,那只箭還插在肩頭,只待回了城內請醫官助其拔出。
「快!都給我快點!」
經這一催,本已極快的馬兒又提了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