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那個年頭兒（2）
「這是哪裡？怎麼回事兒？」方余臉色鐵青地瞪著路西，貴公子的氣派是半點也不剩了。看著灰濛濛的天空，瓢潑而下的大雨，再看看擁擠而慌亂的人群，方余第一次在心底深處升起濃重的驚恐之意。
路西一把扯住因為驚慌而四處掙扎的方余，隨著人群慢慢地湧向前面，她的神色極為鎮定，冷冷地勸說方家少爺省些力氣：「我也還鬧不清楚情況，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你小子不小心碰到我家老闆佈置的法陣，現在穿越時空了，但是不用擔心，等老闆放學回來發現不對，馬上就會想辦法把我們弄回去的，現在你最好安靜，萬一和我走散了，你就永遠留在這裡吧。」
今天上午，方余奉了叔父的命令，到宿舍裡面找路西的時候，路西還在禮品店裡面，嘉藍報告了消息之後，路西就讓嘉藍通知方余自己過來，意外地是，方家少爺這次到沒有耍大牌，乖乖地找來了。也許是他叔父說了些什麼，讓他不敢在路西面前太放肆。畢竟薛花花那個女人，對路西的底細還是很明白一點兒的，知道什麼人招惹不得。
也許方家少爺真的是讓倒霉鬼附了身，他剛剛走進禮品店的大門就摔了一交，摔就摔了，還偏偏摔到楊清影為了路西的旅行而佈置了一半兒的法陣上面，於是就出現了現在這樣的情況！
「鎮靜，大家要鎮靜！」一個穿著已經變灰了的的確良襯衫的青年漢子，站在灰白的城牆上面，拿著喇叭高聲喊著，「洪峰雖然可怕，但是大家要相信黨，相信我們一定能夠戰勝災難！……」
也許是這個時代的人們太淳樸，隨著那人的幾句話，場面果然好了許多，雖然連著天線的洪水已經能夠看到，水位很快淹沒了大腿，但是人們反而逐漸鎮靜下來，老弱的進城，年輕力壯的上了城牆幫著填土。
路西和方余也跟著人群，勉強擠到城裡面，找了個略微清淨的地方，其實說是清淨，也有十幾個人擠在一起，大家的臉上都掛著疲憊，但是精神還好，並沒有太多的慌亂，還有人說笑著安慰別人。幾個六七歲兒的小孩子，在雨水中追跑打鬧，笑呵呵的臉讓周圍這一群愁容滿面的大人也輕鬆起來。
路西這時候才有時間打開手腕上的定位儀器，上面顯示的時間是六三年八月地點河北，衡水，武邑。她歎了口氣，原來是遇上六三年的洪水了，路西記得，自己當兵的時候聽老胖子說起過，六三年的洪水非常兇猛，淹沒了許多村莊，犧牲了許多戰士，希望自己不會倒霉到被這洪水吞沒掉才好。
「年輕力壯的兄弟姐妹們，都到城牆那裡去幫忙，洪水還在升，為了這滿滿一城市的鄉親們，就是拚死，我們也要把武邑縣城保住。」
路西順著聲音看去，雨霧雖然遮蓋了她的視線，但是她還是覺得這個人有些面熟。
旁邊一位六十上下的老漢笑道：「學進這孩子也有出息了，咱們歐陽部長生了個好兒子啊！」
另外一個老人也笑著答應：「這次大埝那邊決口，要不是這孩子機警，恐怕咱們武邑縣城保不住了。」
聽到歐陽這個姓兒，路西恍然大悟，這人和歐陽尋長得有七分相像，都是修眉朗目的俊美男子，沒想到穿梭時空居然還遇見歐陽尋他老爹了。就在路西還胡思亂想的時候，身邊坐著的方余一挺身站了起來，一語不發地向前面城牆走去。
路西一笑，連忙跟上，這孩子恐怕是看到連十一二歲的孩童都上去幫忙，心裡不是滋味兒了，現在這種混亂到極點的情況下他還能注意這些，可見方余並不真的是什麼也不懂的紈褲子弟！
方余學著周圍人的樣子，用編織口袋兒裝滿了沙石泥土，就想往城牆上面送，可是他這小胳膊小腿兒的，就是平時經常鍛煉，也不能和人家民兵們比啊？人家一手提一袋子，走得飛快，方余兩隻手拽了半天，那編織袋兒紋絲不動，氣得他臉色鐵青，狠狠地踹了那袋子一腳。
「沒事兒，練練就好了。」一個慈眉善目的老人一邊笑瞇瞇地寬慰方余，一邊幫他把袋子拎起來，「孩子，你先裝土吧，讓他們幫你搬。」老人的神色很安詳，讓方余心裡的懊惱漸漸平緩了。
另外幾個忙活的民兵，跟著吼道，「拎不動的就裝土，氣力大的都來搬運，這樣還能更快一些！」
老人笑呵呵地一路小跑兒，跑到城牆底下一蹦，就躥上了城牆，身手乾淨利落，他顯然是和人合作慣了，剛剛把方余裝的布袋壓到牆上，下面就有人又遞過去一袋子。路西笑了笑，左右手各拎一袋兒，一個翻身，也跳了上去。
「行啊，小姑娘年紀不大，身手很好嘛！」老人驚訝地看了她一眼，現在還沒有特警部隊，更別說女特警了，除了從小練武的武林人士，絕對沒有女孩子能像路西這樣，不過即使好奇，現在也不是打聽的時候，這還不到一個小時，洪水就已經漲得和城牆差不多高了，所有人都拚命地往上面填土，以免洪水進城。哪裡還有工夫閒話家常呢！
洪水鋪天漫地而來，武邑縣城周圍的村莊，幾乎沒有幾座房子能夠保全，隨著時間越久，城牆的壓力也漸漸增大，民兵們大多消耗了太多的體力，雖然是老人孩子齊上陣，卻依然只能勉強阻礙住逐漸上升的水位，而且裝沙石用的麻袋編織袋也不夠用了，人們只好拿著自己家的鍋碗瓢盆，拆掉自家的房子，來堆積城牆的高度。
呼……路西吐出一口氣，有多少年沒有過這種勞累的感覺了，她覺得自己的手臂已經沒了知覺，只是反射性地在活動著。路西回頭看了方余一眼，他此時也上了城牆，昂貴的衣服被雨水淋得已然看不出原貌，臉色蒼白，整個身子都在不停地顫抖。但是路西覺得，此時的方余比他的貴公子形象要帥許多倍。
「我們，我們會沒事兒吧！」方余坐在路西身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嘴唇青澀嚇人。
路西看著濃雲密佈的天空，看著依然瓢潑的大雨，笑得輕鬆自在，一副全不把生死放在心上的樣子，讓人不由得也跟著放心起來。
「決口了，決口了……」
渾濁的洪水兇猛地沖塌了西側的一段城牆，洶湧而入！城頭上的五名民兵想也不想，拉著手縱身跳進了洪流，無數黑壓壓的人頭奔過去，在自己同胞身體的掩護下拚命般修補著破敗的城牆。
就這麼一眨眼的工夫，兩名民兵已經被洪水捲走，路西甩手解下手腕上銀白的珠絲，將方余系再一棵老槐樹上面，之後一個飛縱，點在一塊奔流而過的殘木上，一手一個，拉住在急流中掙扎著的兩人的衣服，一轉身，又跳回到城牆上，這一變故，發生得極為迅捷，幾乎人們的悲痛之情還沒開始，人就救了回來，大家怔愣好久，過了好一陣兒，人們才如夢初醒地大聲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