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五好家庭2 第三卷 家有喜事 第六章 生意(上)
    沿路的幾個漁村都無光亮,天空只有幾點星光閃爍。小全哥縱馬狂奔了一會,回身看家人都沒有跟上來,此時琉球獨自夜行極為不智,只得勒住韁繩緩行。良久,齊山幾個才追上來,幾個看見小全哥安然無恙都鬆了一口氣,分散開來把小全哥圍在當中。

    大少爺一向鎮靜,極少這樣失態,齊山叫他嚇著了,見了面問:「可是嚴少爺那裡有事?」

    小全哥半晌沒有回話,兩手拉緊韁繩,跨下的馬嘶叫著轉起圈來。轉了數圈,小全哥慢慢道:「齊山,你帶一半人去助明柏哥,俺們回家。」不等齊山答應,掉轉馬頭徑朝南山村去了。齊山愣了一會,將幾個老實的都叫跟著少爺回去,他自家帶著幾個機靈些的,一路小心到那霸,敲開後門。得利嫂子接著進去。齊山叫他們幾個去查前鋪後院,自家走進廳裡尋表少爺說話。

    廳裡燒著幾隻粗燭。畫案上散落著許多圖樣,明柏抱著一隻妝盒摩挲不已,見到齊山一臉疑惑的樣子站在門口,笑問道:「你怎麼來了?小全哥呢?」

    齊山道:「少爺聽說表少爺這裡有事,趕到打馬要來瞧,卻不知為何,走到半道上又折回去了,單叫小的來聽表少爺差譴。」

    明柏想了一會,還是不曉得小全哥打的什麼啞迷,然這事必是合李家那位睛妃娘娘有關係,隨口應道:「夜裡警醒些個,雖是大節下,有事不能請你們吃酒了,且過了這幾日,俺們好生吃一回。」打發了人去,一邊琢磨花樣,一邊尋思小全哥此舉有什深意。直到三更才吹燈去睡。第二日早晨起來,那霸極是安靜,除去驛館門首人來人往,家家戶戶都在走親戚,去南山村逛廟會。聽戲耍子。得利嫂子出門轉了一圈,回來背著人合明柏說:「李家使了家人到處閒走,陳家沒有動靜。」

    明柏歎了一口氣,道:「叫齊山他們先回去,俺們這裡收拾收拾,也都回去。那位李家小姐並衛家父女都不能惹的。俺只說病著,不去他們家吃酒,可使得?」

    得利嫂子笑道:「自家親眷,有什麼不使得的?少爺不好意思見就不見罷了。」出來合狄得利收拾了些禮物並幾個衣包。把家裡物件收的收鎖的鎖。明柏親自去衛所送了幾罈子好酒,托土兵們照應他家,每日多在他鋪前宅後巡查幾回。連手裡的木匠都帶回南山村去。

    明柏原是說初五日過來耍。只回家住了一兩日就回來,卻是個什麼緣故。素姐猜到三分,歎息許久,卻是越發疼愛他了,由著他裝病不到狄大狄二家家宴。紫萱只說他真是病了,頭一日不好意思去瞧。初四中午在陳家吃酒只妝頭痛,跟陳緋合董姨娘告了個罪回家。

    狄家鋪子合作坊都還沒有開張,沒有執事的管家媳婦們不是坐船出去耍,就是去廟裡聽戲。孩子們都叫青玉合幾位先生帶著到海邊耍去了。諾大一個狄家靜悄悄的,紫萱到家換了家常衣裳,也不要彩雲跟,獨自到客院尋明柏。

    客院地竹子依舊青翠,新移來的兩株松樹上落著幾隻麻雀。小廳隔扇敞開,明柏將大畫案擺在廊上,幾塊翠琉璃鎮紙壓著多許紙片。黃山侍立一側,屏聲靜氣磨墨。明柏在陽光下,微瞇著眼端詳一張畫樣。紫萱扶著院門看了許久。他們主僕二人也不曾察覺,索性悄悄退到廚院,問值班的媳婦子:「明柏哥中午吃的什麼?」

    媳婦子指指冒著熱氣地蒸籠道:「飯菜都熱在那裡呢。送了兩回了。」移開來與紫萱瞧。幾樣燒菜。幾樣炒菜。白菜燉豆腐熱了幾回。都有些發黃。

    紫萱皺眉道:「炒菜怎麼能蒸?吃不得了。俺另做罷。你們給黃山做幾樣他愛吃地。明柏哥地俺來。」挽起袖子尋了一大把空心菜來。剁地碎碎地。又尋了兩個青辣椒炒過。因明柏愛吃羊肉。有現成地羊肉湯。舀了一盆來。切了一兩個白蘿蔔再煮。廚下水池裡地魚剖上一條蒸。待得澆頭炒出來魚也蒸得了。抬出來澆上去。再撥出一碟子泡菜拌過香醋。整治得三菜一湯並一大盆香梗米飯裝了食盒親自提著。還怕明柏想吃酒。又叫個媳婦子溫黃酒。去問彩雲要九格吃酒攢盒。

    明柏專心畫圖樣餓了一兩個時辰。正覺得腹內難受。卻見紫萱笑嘻嘻提著一個食盒進來。忙棄了筆過來接。嗅得紫萱頭上有些油煙氣。忍不住笑道:「叫妹子受累了。」

    紫萱嗔道:「你不吃還罷了。叫黃山陪你挨餓。黃山。你去小廚房吃飯去。俺叫嫂子替你收拾了幾樣你愛吃地菜。」黃山應了一聲飛跑出去。

    綠蔭蔭地炒空心菜、又脆又酸甜地泡菜、白生生地魚上澆著紅通通地醬汁。再得一盆撒著香菜末合蔥花地羊肉湯擺在眼前。明柏顧不得合紫萱客氣。替紫萱舀了一碗飯。連飯盆搬到自己面前。先扒了幾大口。才笑道:「你才吃酒來地。也吃點子飯壓壓。」

    紫萱把飯碗塞到他手裡。把飯盆搶回來。笑道:「你慢慢吃。都是你地。」

    明柏一笑,低頭慢慢吃飯。明柏笑的異樣,紫萱回味她方纔那句「都是你的」,漲紅了臉道:「還與你熱了些黃酒,俺去瞧瞧。」搭訕著出來,只叫媳婦子把酒菜送去,自家就不肯出她那個小院子。

    正月裡南山村吃年酒,小全哥每約必赴,每回都是吃的大醉回家,連鋪子作坊開門都顧不上。幸得明柏說他的鋪子要過了正月十五才開門,合紫萱一裡一外張羅,初八日料理妥當還不肯回去。

    明柏如此,小全哥又如此,就連小妞妞也看出不妥來,背著人問紫萱:「姐姐,是不是俺哥在合明柏哥賭氣?」

    紫萱捂著妹子的嘴道:「沒有的事,你休亂說。今日的功課寫完了?」把妹子打發走了。想了一篇話去問母親。

    素姐笑道:「連你也看出來了?娘猜是為著李家那個事。他兩個都合陳大海要好,待不管呀,大海臉上過不去;待管呀,實是惹火燒身,一個不好俺們就要合尚家背後地天子使臣起衝突。」

    紫萱皺眉道:「晴姑娘真是古怪。有事不去尋她娘家,也不去尋她夫家,只合俺們家歪纏,真真是可惡。陳大哥出海也有二十日了,怎麼還不回來?」

    素姐笑道:「明柏在家也好,省得合他父親打照面。若是捱到他們走了都無事,豈不是皆大歡喜?倒是你哥哥,你得空勸著他些,叫他少吃酒。」

    紫萱不明母親為何要她勸不叫嫂子勸。橫豎娘說做莫名其妙也不是頭一回了,就依著她說話。一連去了幾回,不是不在家。就是醉的睡著了,只得合嫂子說些閒話回去。好容易尋了個早晨的空閒去,陳緋正在院子裡梳頭,見紫萱進來忙站起來笑道:「今兒我們董姨奶奶娘家媽過生日,她要回家吃酒,我要回娘家照看一日,正好合他們把酒館的帳扎一扎。」

    紫萱笑道:「那俺中午叫人送飯過去,只怕你們家地廚子不曉得你如今的口味。」

    陳緋自有喜之後,平常愛吃的一概不愛。最喜歡吃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家裡的廚娘裡也只肥嫂摸得著她地稟性,每日沒有肥嫂做的菜她都吃不下飯去。紫萱這般兒周道,陳緋漲紅著臉道:「我原是想合你說的,又怕人家說我貪嘴,不然叫肥嫂陪我走一回罷。」

    紫萱笑道:「就叫她隨你同去。也省的這裡送過去都涼了。」

    陳緋一邊叫小玉米替她梳頭,一邊笑道:「昨兒聽說了一個笑話,說張家少奶奶合大姑子鬧了一場,還是新媳婦呢。性子可真烈。」

    紫萱是沒出閣的女孩兒家,一來不大出門,二來出門吃酒合小姐們坐在一處也無話說,卻是頭一回聽說,驚道:「這位汪氏真大膽。」

    「可不是。仗著她娘家有些錢有幾個人,嫌這個嫌那個,」陳緋越說越惱,將放茶碗的小圓桌用力一拍,道:「若汪家疼愛她如寶似珠。又怎麼捨得把她嫁到張家?明明是個棋子。偏當自己是個什麼東西。」

    張家新宅是陳老蛟張羅的,阿慧又認了陳老蛟為義父。也算得陳家人了。嫌他家不好就是嫌陳家不好,也難怪陳緋這樣惱。紫萱笑勸道:「想開些個,聽說她才十七歲,原來年齡就不大。」

    陳緋狠是好笑的看了大姑子一眼,笑道:「你也是十七,不比她老成?」

    紫萱吐舌道:「嫂嫂原來還嫌俺惹的禍不夠?每回到人家家吃飯,坐席時總有人指著俺偷偷說——看,那個就是會拍磚頭地——說地俺恨不得把磚頂在頭頂上叫人家來瞧。」

    小玉米笑彎了腰。陳緋想到頭一回合她見面,兩個大眼瞪小眼,還打成一團,也是好笑。三個人在院子裡相對越笑越歡。

    小全哥在臥房聽見妹子的笑聲,想起妹子這幾日總找他,打著呵欠起來,站在門口喊道:「叫人給俺倒洗臉水。紫萱,你尋俺有何事?」

    紫萱遞了根簪子給嫂嫂,邊道:「哥,無事不能來瞧瞧你老人家?」附著嫂子地耳朵小聲道:「俺哥這幾日總吃的大醉,娘叫俺來罵他呢。」

    陳緋含笑看了小姑子一眼,將髮簪插到狄髻上,漲紅著臉連頭都不敢回。紫萱穩住了嫂子,慢慢走到他們正房後邊,小全哥挪了只板凳給她,道:「你自個來尋做什麼?有話使誰來說不好?這麼早起來,回頭又嚷著犯困了。」

    紫萱一邊打呵欠,一邊笑道:「哥哥,是娘叫俺來勸你的。這些天你喝酒來者不拒,狠是傷身呢。」

    小全哥愣了一會,面上現出迷茫又困惑的神情,低聲問紫萱:「你……看見明柏哥,心裡怎麼樣?」

    紫萱笑道:「空空的,好像丟了一塊什麼。哥,你怎麼好好問這個?可是嫂嫂今日要獨自回去,你捨不得了?」

    小全哥深深歎了一口氣。將手按在胸口,慢慢道:「不是你嫂嫂,俺……俺只覺得這裡空了一塊。自家也不曉得是何故,只有吃醉了方覺得暢快一些。」

    不是嫂嫂能是哪個?紫萱吃了一驚,側著頭不言語。心裡卻似走馬燈似的打轉。島上攏共只有這幾家小組合哥哥打過交道,哥哥從來都是遠著她們,除去她們還能有誰?紫萱想了許久,才想到那個常穿白衣,肩上垂一條鳥黑油亮大辮子的衛小姐,心中一緊。衛小姐雖然沒有什麼不好,卻是逃走的江玉郎的至親表妹。她若不逃自然要合所有衛家女眷一樣被處死。跟著表哥逃走了又回來,不是自尋死路麼?助她事小,事不機秘牽出狄家還藏著林家地子孫來。大家都沒有好下場……

    紫萱越想越驚,張口想說話,看見哥哥嘴唇抿地緊緊的。一臉傷心的樣子,卻是不忍說他。改口道:「哥哥,你什麼時候發現心裡有了人?」

    小全哥搖搖頭道:「俺送你嫂子回娘家,回來尋你說話。」背著手去洗漱。紫萱出來,瞧著嫂嫂端坐在院中梳頭,肉呼呼的臉上帶著笑意,卻是不忍再看。這一日做事都恍恍忽忽。

    到了中飯時,小全哥也不曾回來,陳家反把明柏請了去。明柏細心。去了一會使黃山回來合紫萱說:「大海哥回來了,聽說晴姑娘在島上,也沒說話,洗了澡陪俺們吃了三大杯酒回去睡覺了。俺合你哥哥並沒有多吃酒,還要替陳家去收拾船上貨物,安頓人手,晚上也不能回來吃飯。」

    紫萱心裡有事,吃過中飯親自去碼頭上看看。狄大狄二的船隊泊在岸邊,幾隻小船正來回運食水。貼著狄大家地東邊。許多工匠正在忙碌,地上挖的坑坑窪窪的。紫萱曉得他們家要去台灣把家人奴僕都搬來,輕輕歎了一口氣。哥哥為著不能救衛小姐心裡難過日日吃地大醉。偏生此時的狄家不比從前只得一房。大伯二伯家業盡數在此,一舉一動都要小心。狄青松看見姑姑,上前問過好兒,笑道:「姑姑,俺過幾日要回山東去呢,可有什麼要俺捎來?」

    紫萱笑道:「你們家地裡的出產不夠這許多人吃的,多買些糧食回來要緊。」

    青松笑道:「五爺爺也是這般說。俺記著呢。這一回回去,俺爹也同去。姑姑。俺都要娶親了,你什麼時候嫁給俺明柏叔?」

    紫萱漲紅了臉啐道:「你再胡說仔細俺使磚頭拍你。」狠狠瞪了他幾眼,轉去作坊察看。

    作坊裡並不忙碌,只有十幾個人在那裡洗魚蝦。前幾日還有四五十人,今日人怎麼這麼少?忍不住拉准小寶的娘問:「人都哪裡去了?」

    小寶娘扭頭見是大少小,放下手中的活苦笑道:「汪家昨日開了好大一個作坊,每日結算工錢,算起來一天比我們這邊多一個鐵錢,那起沒良心地都到那邊去了。」指著學堂道:「真真是不要臉,孩子們還丟在這裡騙吃騙喝!」

    學堂裡還滿滿的坐著幾十個女孩子,紫萱站在門外看了一會,出來問管事的:「他們幾時沒有來上工?」

    管事地苦笑道:「俺們家前日結算地工錢,昨日就有許多請假的,俺也不曾留心。今日聽來地人說他們到人家作坊去了,正想去合小姐說呢。」

    紫萱咬著嘴唇站了一會,道:「把來上學的孩子們的名冊拿來,俺們比著名冊對大人。你悄悄兒打聽,有幾個是在人家家作坊上工,又把孩子丟在俺們家的。打聽好了來合俺說。」走到後門口,越想越是不甘心,索性回家換了粗布衣裳,喊兩個管家也換了琉球人穿的白布衫,繞著南山村細細走了一回,將所有作坊都瞧過。李家的作坊裡只有十來個人,別家地小作坊乾脆都沒有開。三家村靠汪宅的一邊,卻建了一個極大的作坊,從小山上朝院裡看,怕不是有二三百工人,人聲鼎沸,極大的曬場上白花花一片,曬的都是干魚。紫萱心裡原就有本帳,只看得一會,就曉得汪家這個大作坊能把琉球島上的漁貨都吃下。給工人的工錢漲了,想必他們買魚蝦的價錢也會漲。紫萱悶悶的下山,繞著小戶人家牆邊走,果然不見小戶人家曬魚蝦。她咬著牙再到陳家作坊去看。陳大海在外面轉了這許多天,帶回不少魚蝦,陳家自家人手就不少,並不請工人,陳家地作坊比狄家可是熱鬧許多。

    紫萱再轉到自家作坊裡,越發覺得那二十來個人少的可憐。惱的她提起衣裳大步跑回家,合母親說:「娘,汪家漲了工錢,俺們家的工人跑了大半。」求評啊求評呀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