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飄過,刀削般光潔美麗的下弦月高懸在夜空東方,彷彿是月宮的嫦娥率領娟眾與蟾兔恥笑著地面上無知愚蠢的人類。連月光也照射不到的陰暗小巷,嘲笑之聲格外刺耳,不過放聲大笑的是位英俊男子,而非仙蹤飄渺的玉蟾美人。
「好厲害,好厲害,真不愧為變異人,輕而易舉就將六個孩子嚇得屁滾尿流,真是威風凜凜啊。」毫不遮掩的奚落,張子霆並不希望自己給對方留下什麼好印象,倒不如激怒他更容易實行下一步計劃。
事實上張子霆這次倒是多此一舉。只要他肯出現,無需任何催化劑便足以令那矮胖子發狂。果然,胖子翻身而起,朦朧的腦袋驟然清醒,張開大嘴,隨著一陣污穢的生猛海鮮稀里嘩啦的流出去,滿身的酒氣也清了個乾乾淨淨。
「啊,好噁心!」聶思蘭咧著嘴別過頭去,只有在這種時候她才會抱怨自己平時太過刻苦,把聽覺訓練得如此優秀,只是聽到聲音就會在腦海中自動形成圖像,令人作嘔。
張子霆卻托著下巴聚精會神的看著,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打量了矮胖子一番,疑惑的說:「幾天沒見,你是不是又胖了?」
「少廢話!都是你,都是你的錯,竟然用假貨來騙我們,害我們丟盡臉面。我不會放過你的,我要抓住你,用盡世間最殘酷的刑罰,逼問出真貨的下落,再將你一塊塊切碎餵狗。」矮胖子甩開大腹便便的肚囊,大踏步向張子霆衝來。
「這可麻煩了。雖然你想殺我的原因可以理解,但我還不能在這死掉,算命先生說我會活到一百二十歲,享盡天倫壽終正寢。那是天意,如果我違背天意可是要遭受天譴的。」張子霆迎著矮胖子走去,突然發力衝到他面前,趁對方來不及反應,一腳將其蹬飛出去。
聶思蘭好奇的問:「你能活到一百二十歲?真的麼?是哪位先知說的?」
「我騙他的,這你也信。」張子霆用無可救藥的眼神瞥了聶思蘭一眼,氣得後者舉起拳頭,但也只是在空中掄了兩下,面對雙方的實力差,最終不得不悻悻然的放下。
矮胖子再度殺氣騰騰的衝來,張子霆的餘光掃過四周陰暗的角落,低聲說:「差不多該走了,等神盾的眼線佈置好再走就遲了。」
「什麼?」聶思蘭注意力全在矮胖子身上,沒聽清張子霆說什麼。
「我說快逃,沒看到八戒兄殺過來了麼?」和數日前相同,張子霆拉著聶思蘭在黑暗的小巷中穿梭奔逃,區別在於背後追殺他們的不是數百面目猙獰的吸血魔鬼,而是一個乍看去有些滑稽卻殺氣騰騰的大肉球。
聶思蘭奇道:「我們為什麼要跑?難道我們兩個人還對付不了他一個?」
「可以,但會浪費很多時間。神盾的防禦網系統非常全面,大概已經發現這裡的異常能量波動,派人趕過來了。別忘了他們可是東道主,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在別人的地頭手腳抬得太高對我們沒有好處,只能盡量避開他們。這傢伙是我的獵物,可不能輕易交給神盾。更何況我剛才佈置了那麼久你也看到了,如果不把他引去,之前的力氣不是白費了。」張子霆耐心的為聶思蘭剖析利害,但聶思蘭心中明瞭,雖然他大道理說了一大通,真正他行動的只是不願讓自己先前的計劃做了白工,單方面的傲慢而已。
矮胖子身體柔軟但速度不快,勉強與百歲左右的轉變吸血鬼相當,想要追上存心逃走的張子霆和聶思蘭根本不可能,才過兩條街就已經拉開百多米的距離。但張子霆的目的並不是甩掉他,因此若即若離的保持著速度。
他二人經過一間書報亭,跑過十幾米後張子霆又轉身退了回來。
聶思蘭問道:「怎麼了?」
張子霆並未回答,只是專注著櫥窗內一張標有「DAILY·PL」的報紙,童心大起。「星球日報?會不會有一位名叫『Clark·Kent』的記者?」
「快走吧,過會那胖子就要追過來了。」聶思蘭在旁催促。
向身後望去,矮胖子公牛般帶著塵土衝出街道,左右查看,見到張子霆立刻飛奔過來。
「比預想中更快,原來是改用四條腿跑。難道他的生物種類比起人類更接近豬科麼?」張子霆感慨之餘一拳打破書報亭的櫥窗玻璃,取出那張報紙,順手從破碎的缺口丟入一張二十美元面值的鈔票,一邊展開報紙一邊追上已經開跑的聶思蘭。
「上面有什麼值得在意的新聞麼?」聶思蘭古怪的問。
「嗯,也許吧。」張子霆含著大有深意的微笑,看著刊登在頭版頭條的巨額篇幅報道,標題為:
紀元前的逆襲,博物館奇跡的大展,數十件聖子誕生前的絕世珍寶首都亮相紐約。
張子霆和聶思蘭將矮胖子引入前面一條死路,立在盡頭的牆壁下等著紅了眼的追殺者出現。
終於,如同野豬王般全身纏繞著恐怖氣息的矮胖子出現在巷口,看到張子霆背後的牆壁憤恨的冷笑:「失算了吧中國小子,現在看你還往哪跑!」
張子霆輕蔑的笑道:「笨蛋,該跑的是你。我在你前面佈置了陷阱,只要你稍微走近一步就會落入陷阱,被炸得粉身碎骨。」
聶思蘭一驚,沒想到張子霆會自己把陷阱的事情告訴對方。讓獵物知道腳邊有陷阱,這還怎麼打獵?
矮胖子狂笑道:「你傻了吧,竟然把這種事情告訴我。怎麼,是想把我嚇走還是利用激將法引我自己跳入陷阱?我和你不同,可不是笨蛋。」
柔軟的身軀在地上彈了一下,矮胖子如同橡膠彈力球高高躍起,直朝張子霆的腦袋砸來。
張子霆咧嘴一笑。「我等的就是這個。」伸手抓住聶思蘭的手腕,隨身轉了一圈將她拋了出去。
「喂,你,你幹什麼?」聶思蘭驚呼著卻已經到了半空,眼見矮胖子迫近,暗自在心中詛咒張子霆,卻也只能咬牙硬上。
空中交錯只在一瞬之間,聶思蘭瞭解矮胖子的能力,知道就算使用能力也沒有一招擊敗他的可能,索性不求制敵但求自保。抬腿虛空一晃,正是當日王晶晶使出的那一腳,只不過她不知王家內傳口訣,有形而無實。但她畢竟有靈力支撐,表面看來虎虎生威似模似樣,甚至比王晶晶用出時更加氣勢磅礡,銳不可當。
矮胖子蜷縮成團,哼道:「你以為憑一個小姑娘就能阻止我?真是異想天開。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死寂,你最好現在就告訴我你的名字,否則墓碑上不知該刻什麼才……」
就在矮胖子滔滔不絕之時聶思蘭已經飛到他面前兩米之內抬腿可及的距離,而就在此刻,聶思蘭背後一個高大的身影突然升上天空,在高過矮胖子足有五米的空中高抬腿,一記重壓踢中矮胖子的頭頂。
「笨豬,你的話太多了。這麼喜歡說話怎麼不去學相聲。」
大光頭整個陷入脖子中,渾圓的身軀被壓縮成餅。衝擊波壓縮空氣,這顆大肉丸子彈般射入地面,擊碎一面下水井蓋深深落入下水道中。水泥管口被撐開十幾條裂痕,扶梯像麵條一樣被壓成麻團。肥胖的身軀才落地,火光四濺,連鎖爆炸隨之響起。
張子霆拉著聶思蘭一同落在牆頭,看著不斷噴出黑煙的井口笑著說:「因為下面安置了很多機關,太過危險,為了避免普通人誤入陷阱,井口附近完全按照正規施工方的標準措施佈置,就算停上一輛卡車也不會掉下去,只有狠狠一下把他打下去才行,所以如果他不高高跳起來,我們會很難處理。」
爆炸聲持續不斷,聶思蘭擔心道:「你在下面究竟放了多少炸藥,難道想把整個紐約的下水管線毀掉?」
「放心好了,我很仔細的佈置火力,所有爆炸全部集中在井口附近,有強力結界保護,不會損傷管線的正常使用。」張子霆話音剛落,一道紅光從井口沖天而上,濃煙四起,整條小巷中瀰漫著刺鼻的味道。「看來井口要重新維修了。」
聶思蘭捂著口鼻說:「你不是想炸死那個胖子吧?」
張子霆皺眉道:「好像是放多了些,不過沒事,他畢竟是體格強悍的變異人,能力又是吸收衝擊力,就算份量大些也,呃,應該……沒事吧。」要是誤殺了這個重要人物,斷了線索,那可當真是得不償失了。
附近已經有人報警,警車和救火車的警笛一同傳來,還有一道隱藏在黑暗中的黑影。
「幽魂,還真是陰魂不散,竟然這麼快就找來了。」張子霆暗自皺眉,拉住聶思蘭向還在噴射火光的井口跳去。「金屬性的白花鎧甲,快。」
「你瘋了……」不等聶思蘭說完已經被張子霆拖入那雷炎煉獄,閃爍的白光很快被跳起的火舌吞沒。
一道黑影隨後出現在井口,觀望好一陣,最終並沒有跟著跳下去。
井內深處,矮胖子被十六支長矛夾在當中,不夠鋒利的長矛在柔軟的皮膚上壓出個深坑,雖然傷不到他但也封鎖住他的行動。現在雖然有超過半數的長矛已經被爆炸折斷,但處在爆炸中心的胖子早已被炸昏過去,無需擔心他會溜走。
酒吧中,單眉頭緊鎖,滿面苦惱的坐在角落。瑞斯比擔心的問:「單,就那麼給他們沒問題麼?」
「當然有問題,可我又能怎麼辦?」單面色慘白,疲憊的抬起眼瞥了瑞斯比一下。「拜克斯雷德家族的事情你不知道麼?難道你認為憑我們幾人能夠應付純血家族的血池家法也對付不了的人?哎,好了,別來煩我,我已經夠煩的了。看來我們果然是被上帝唾棄的種族,討厭什麼就來什麼。如果只是軍火倒還問題不大,破財免災,那些錢我們很快就會賺回來。再說火藥上又沒寫名字,只要你們幾個小子口風緊,別人也不知道是我給他的。可他竟然連暗室也要借。那是我們的地方,一旦被人發現,我們的處境就危險了。」
「那我們該怎麼辦?」瑞斯比問道。
「還能怎麼辦?現在這種時候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單突然仰起頭,眼中閃爍犀利的光芒。「老子經歷過無數次戰爭,就連兩次的世界大戰我也撐過去了,什麼樣的大風大浪沒見過,就不信會翻在這次的暴風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