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在紐約這樣寸土寸金的地方還是有些地域從不曾有人涉足。漆黑的城堡只有一縷月光射下,而這扇僅有的天窗在陽光明媚的正午十分絕不會有人膽敢打開。
昏暗中獨自一人坐在那張純金的座椅上,身為拜克斯雷德家族的主人,以往總能掌控一切的Greed·Backslide如今卻陷入了困惑。被殺的就是他的親生兒子,可他卻不確定自己是否真該為他報仇。並不是血脈對他而言已經不重要,只是他無法權衡是讓兒子就此安息令他痛苦還是不顧一切的報仇失去得更多。他遲疑了,這是在過去四百餘年的生命中所從未曾有過的。
空蕩蕩的大廳瀰漫一層陰霾,似有似無的鬼魅身影隱藏在石柱後的黑暗中。他們是拜克斯雷德家族的基礎,高貴而純正的血族血脈。他們在等待,等待格瑞德的命令。只要他一聲令下他們便會衝出城堡,將所有出現在視線中的人類斬殺殆盡,直到抓住聶思蘭,搾乾她每一滴鮮血,每一寸皮肉,為自己的弟弟、侄兒報仇雪恨。時間推移,隨著月亮越升越高他們的忍耐也瀕臨極限。他們的呼吸聲越來越重,指甲撕裂大理石石柱的聲音伴著沉重的低吼聲一同響起。
「夠了!」格瑞德重重的拍在座椅扶手上,大廳中頓時恢復平靜。「一切按照原定計劃行事,不允許置疑,不允許違抗。」
人影隱沒在黑暗中,不多時下面已再聞不到一絲呼吸聲。
張子霆拉著聶思蘭不停奔跑,當然他絕非漫無目的倉皇逃竄,就好像他現在停住也不是因為被逼入絕境無路可逃。他就站在單等人埋伏的小巷前,笑瞇瞇看著小巷最深處隱藏在兩百部下後的單,等待著瑞斯比帶領手下不得不從裡面出來與其他吸血鬼一起將他們圍住。
「不逃了?」聶思蘭憤怒的甩開張子霆的手。
張子霆無奈的說:「何必這麼生氣,我只是覺得剛才的舞台不夠優雅,你不覺得這裡作為墓地很適合麼?」
「這些吸血的畜牲有什麼資格擁有墓地?」聶思蘭冰冷的聲音就如同冰冷的目光一般可以凍結空氣。
張子霆冷笑著說:「抱歉,是我沒說清楚。不是他們的墓地,是你的。像你剛才那樣頭腦發熱的橫衝直闖,如果不是我拉著你逃出來,不用兩分鐘你就會被那些你所憎恨的畜牲撕成碎片。」
「你說誰會死。」聶思蘭揪住張子霆的領子,口鼻中噴出公牛般的白氣。
張子霆輕輕撥開聶思蘭的手。「你當真認為憑那樣亂衝亂打還可以活著度過今晚?」
聶思蘭咬著牙喘息,她心中不服又找不出語言反駁。發動能力也許她可以殺死最初的五十個吸血鬼,可之後呢?兩百,四百,六百……吸血鬼不斷增加,她用不了多久便會累得油盡燈枯。她不可能活著離開這裡,但她不能什麼也不做只是逃,就像心中那個一直在逃的影子一樣。她要反擊,她要殺掠,似乎不這樣就無法面對她自己,內心中的那個自己。
「稍微冷靜些了?」看到聶思蘭沉著臉反思,張子霆張開大手按住她的頭。「我不知道原因,也不會逼迫你說,但今晚,至少在今晚控制住你的情緒,我可不希望你死在這。」
要張子霆殺光這些吸血鬼並非難事,但聶思蘭身為戰國的一員需要自己去面對危機,正視心魔。這是張子霆打算事後寫在報告中的理由,而真實原因只是因為他覺得這樣比較有趣。
可惜天真的聶思蘭並不知情。她仰頭看著張子霆,本以為這張英俊的臉後只有難以捉摸的古靈精怪,但不知為何現在卻如此溫柔。她的目光有些迷離,雲紗遮空,隨著月色變得朦朧的還有一顆懵懂的少女芳心。
「,這種時候談情說愛,我就看你們究竟有多大本事能從這逃出去。」瑞斯比心中咒罵。這時一路追趕張子霆的吸血鬼已經湧上來,他依照單的指示帶著自己的人不著痕跡的留在外面,將距離死亡最近的空間讓給那些貪功心切的早死鬼。
「大家好。」張子霆爽朗的微笑,看著水洩不通的包圍圈讚歎道:「不愧是午夜的王者,把我追得無路可逃。我現在走投無路,能不能要求和解?」
圍在四周的吸血鬼除了單和拜克斯雷德本家的手下外還有至少十幾個組織,個別小組織為了壯大自己,打算趁機討好拜克斯雷德家族以求得這座大靠山,因此特外賣力。可真的形成包圍圈後卻又沒人敢輕舉妄動。大家都想等別人試探過虛實之後再動手,因此給了張子霆可以從容交談的機會。
人群中一個看似中年,五官帶有明顯東歐特徵的男人邁步出來。他屬於一個中等組織的小頭目,年紀接近百歲,是這夥人中除單外資歷最老的。既然單龜縮在小巷中不出頭,只派個剛滿五十歲的瑞斯比充數,也只有他能壓住群魔代表發言了。
那人稀少的金髮散亂在肩上,習慣性的用小指撩了一下垂在面前的一縷頭髮,嚼著口香糖哼道:「和解?現在這個時侯?小子,你未免想得太美了。但我們也不是野蠻人,就給你一個機會。」
他揚起手,後面一個手下從垃圾桶旁拾起一根破舊的棒球棍,前端已經折斷,留下匕首似的斷痕。
他吐出口香糖黏在棒球棍上扔到張子霆腳邊,奸笑道:「只要你把這個插進屁股裡我們就放你走。不過這丫頭不能走,她的屁股也不會閒著,但是得插點別的東西。」
笑聲四起,淫靡的聲音彷彿是召喚死亡的地獄之歌。
「你說什麼?」聶思蘭大怒,想要衝出去卻被張子霆拉住。
「丫頭,你說什麼樣的鴿子會在晚上飛?」張子霆突然問出一句不著邊際的話,就在聶思蘭為此而絞盡腦汁思索時,他卻突然舉起槍向天空扣動扳機。
這把特製沙漠之鷹的出彈速度本就超乎尋常,符彈的加速更是如虎添翼。這顆子彈以超音速衝上雲霄,在攪散一片烏雲後擦過天使的翅膀消失在天際。
天使驚呼一聲險些從半空摔下,展翅向更高的天空飛去,匆忙向將軍回報:「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但是他發現我了。剛才那一槍顯然是衝著我來的。如果不是我反應快現在翅膀上已經多了個洞。」
「他想逼我們出手。這只是個開始,浩克和終結者一直跟在附近,冰人剛才也去了。除去沒有直接命令不會行動的終結者,浩克和冰人是絕不可能無視他的挑釁。算了,反正我也沒打算一直看到最後,下令出擊吧。」拍了一下身旁的通訊員。「告訴幽魂和火熱淑女盯好自己的位置,如果有情況先警告,再鎮壓。」將軍說完後取下耳機掛在控制台上,揉著眉頭呢喃自語:「張子霆啊張子霆,我想看看你的真本事為什麼就這麼難?」
「大牙。」奧尼爾博士拍了將軍一下,將另一個耳機遞過來。
將軍接過耳機道:「什麼事?」
「那小子能發現天使怎麼可能漏掉我?繼續這樣監視還有意義麼?」大牙躺在距離張子霆所在的小巷一條街外的樓頂上,無聊的彈著避雷針。
將軍沉吟道:「你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你不就是想看他的真正實力麼?很簡單,讓我直接過去揍扁他你們就什麼都清楚了。」大牙奸笑著說。
將軍皺眉說:「不行,讓你們胡鬧起來影響太大,早上廢棄工廠的事花了多少口舌才隱瞞過去,不能讓你們在市區裡胡鬧。總之暫時先保持監視,就算他知道我們在監視也沒有辦法,在血族的追殺下我就不信他能忍住永遠不出手。」
大牙失望的摘下耳機,天空中正傳來天使的歌聲。天籟的歌聲奇跡的散發著金色的閃光,彷彿夜幕之中升起另一個月亮。
浩克聽到歌聲咧嘴笑道:「終於開始了。」縱身從數十米高的樓頂躍下,半空中身形逐漸膨脹,落地時已是個綠色的怪物。
浩克雙腳陷入地面,將路面踏出一塊凹痕。震盪擴散,距離近的吸血鬼直接被撞翻,距離遠的則驚恐躲閃。
張子霆放下本已瞄準樓頂的槍,低聲說:「這樣也好,替我省了一顆子彈。」
「張子霆!」浩克全然不理那些吸血鬼,咆哮著直衝向張子霆。
「你跳下來就是為了找我麻煩?」張子霆撓著耳朵,突然一把將聶思蘭推了過去。「纏住他。你的任務只有兩個:第一,別讓他靠近我。第二,盡可能的讓他靠近那些吸血鬼。你不是喜歡看那些吸血的傢伙變成肉泥麼?那傢伙動手一定比你熟練得多。」
「啊?喂喂,可是……」
「我允許你使用能力。」張子霆不負責任的說,人已滑出一道弧線逼近之前代表發言的金髮吸血鬼。
沒有時間讓聶思蘭多做思考,因為浩克已經衝到面前。
「滾開,我今天只要張子霆,對你沒興趣。」浩克跨著大步撲到聶思蘭面前,揮起一巴掌橫掃而來。
聶思蘭低頭閃躲,一朵巨大的蔚藍色蝴蝶蘭彷彿是一對精靈的翅膀出現在她背後。花瓣將她包裹,美麗的仙靈鎧甲攜著淡淡的微風撫過肌膚,揚起飄逸的青絲。
掌心翻轉,兩股風順著晶瑩的護臂凝集在掌心,聶思蘭如同提著皮球般提著兩團急速飛旋的氣團,棲近浩克身前。浩克迎面又是一拳,就像用棒球棍拍打羽毛,強大的拳頭霍然而至,卻只是將聶思蘭輕巧的推開。聶思蘭繞過他粗壯的手臂來到他胸前,朝他嘻嘻一笑,一掌打中胸口,一掌打中下顎。三米高的綠色巨人好像被捲入了龍捲風暴,旋轉著被拋出二十幾米。
張子霆搖頭感歎:「我讓你引誘他,沒讓你狠揍他,現在的女孩子太可怕了,難怪妻管嚴會成為一種社會體質平衡的潛在隱患。」談笑間他自由穿梭在吸血鬼之中,看似緩慢的步伐卻像真正的鬼魅令人捕捉不到。
張子霆來到那已囂張不再的金髮吸血鬼頭目面前,眼中殺機一閃。那人畢竟也是近百歲的吸血鬼頭目,實力與旁邊那些不成氣候的年輕人不可同日而語。他快如閃電頃刻間躍到空中,展開的夾克就像一對翅膀在地面拖出長長的恐怖黑影。他甩著狂亂的頭髮好似一頭雄獅迎頭撲向張子霆,抓住他的雙臂張開血盆大口露出懾人的獠牙。
迎接獠牙的是一直粗壯的槍口,張子霆打著哈欠懶洋洋的說:「抱歉,我沒有東西可以插進你的屁股,但我會想辦法弄些東西從裡面出來。」抬腳踢中吸血鬼膝蓋,一個六尺五寸(英尺)的魁梧大漢應聲跪倒在地。
張子霆提起手臂,塞進口中的槍管垂直向下硬是將那吸血鬼的喉嚨揚起,使脖子和身體形成一條直線。吸血鬼驚駭的掙扎,抓住張子霆的衣服將雪白的襯衫領口破。張子霆微微皺眉,手上毫不留情的扣動扳機。火光噴射燒紅了吸血鬼的喉嚨,彈頭順著他的咽喉穿過食道,胃腸,在恥骨上開了個洞鑽入地面。
「抱歉,我射偏了,替你多開了個洞。但我想你現在已經不會在意了。」張子霆推開逐漸焚化成灰的屍體,大槍在手指上轉了一圈指向背後,又塞進一個不知死的傢伙口中。
那吸血鬼大驚,不等躲閃張子霆已經扣動了扳機。
「砰!」張子霆嘻嘻一笑,退下彈匣將槍在空中甩了甩。「開個玩笑,已經沒有子彈了。」
得知被戲耍,那吸血鬼憤怒的猛衝過來。張子霆收起愛槍,手在虛空飛速劃過,那吸血鬼已是身首異處栽倒在地。
「真是急性子,就不能等我的助手把浩克那頭笨牛引過來再打?」張子霆正說著,一陣寒意從背後傳來將他小指的末端結上一層薄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