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亦舒、術天姬三人根本不敢停留,連一絲停頓也不留給自己,只要有一絲停頓,腦海就會浮現出一幅幅令自己心慌的畫面:君望渾身是血,等待死神的降臨。
其室,我們離皇城西郊並不是太遠,只要多趕一天便可到達。但亦舒突然停了下來,她掩面哭泣。術天姬也停了下來,撫摩著她的後背。
亦舒轉過身,緊緊抱住術天姬,「娘……我好害怕……我已經成了這個樣子了……我不要君望……」
「君望那麼好,上天不會讓他出事的,別擔心……」她雖是這麼說,但心跳得劇烈,上天向來是會捉弄好人的,誰知它會不會突然發神經呢?
「姬姨,你看著亦舒,你們也累了,先去休息一下。皇城西郊,由我去就行了。」
亦舒卻送開術天姬的懷抱,搖著頭道:「不,我不累,無論君望成了什麼樣,我都會照顧他的……我知道他愛的是流暄,但我對他的愛與他是否愛我無關。」她說完,堅定地衝到前頭。術天姬歎了口氣,跟在女兒身旁。
「我對她的愛與她是否愛我無關?」我口中呢喃著,趕上前,跟在她們身後,「也許一切都沒那麼糟也說不定。」
鱘陽離跡瀲並不遙遠,憬與芷蘭又連夜趕路,終於在兩天之後趕到鱘陽城。此時,鱘陽城聚集了所有中原好手。這兒幾乎成了中原最後的希望。
在鱘陽,無論是誰都談論著幾天前的皇城屠殺。
「應天帝逃得出去算他好命啊!」
「整座皇城幾乎都被殺了個一乾二淨。」
「都不知幾時會殺到這兒來了,連同裂闕在內已有五座城池被屠戮。」
「鱘陽有厄亡在,不會讓他亂來的。」
「可十萬護城軍在一個時辰內全滅啊,就算是厄亡先生也做不到啊!」
憬與芷蘭越聽越心寒,逕自往景瀾門方向跑去。此時兩個少年跑了過來,他們在遠遠處便見到芷蘭的身影,趕忙跑了過來。
「師妹,你總算回來了,聽說你去了裂闕,師公擔心得不得了,快點回去吧。」
另一人見到憬,斂起笑容,「這位兄弟,你也是從皇城逃出來的?放心,景瀾門一定會為你主持公道。」
前一人又插嘴道:「小兄弟,那兒景瀾門在派米,你也去領一份吧。」
芷蘭的臉色冰冷起來,「北望師兄,硯游師兄,我們景瀾門就是這樣對待客人的嗎?」芷蘭向來不在小事上與人爭辯,今日如此數說北望和硯游,可見她真的生氣了。這一點北望與硯游是很清楚的,他們背著芷蘭,白了憬一眼。而憬也不是好惹的角色,只憑他們兩人那幾句話和白眼就知道他們妒忌自己。他蔑笑一聲,竟牽起芷蘭的手,走在兩人前頭。
芷蘭什麼表情也沒有,「你何必故意氣他們呢?」
憬笑著,「他們誤會我,我就索性讓他們誤會下去。」
芷蘭輕笑一聲,「你仍是一個的大孩子,長不大。」
四人剛到半山腰,又有一個少年跑了下來,「師妹,你回來就好了,師公要見你。」他停了一下,「師公也想見見憬兄弟。」
憬微微一愣,厄亡竟然知道他的名字,而且還要見他,那是怎麼一回事?
芷蘭與憬被後來那少年帶到山頂一間「古拙居」。
那時,一個中年男人正從裡面走了出來,他見到芷蘭,忙迎了上前,「侄女,你終於回來了,師父這些天擔心得不得了,快些進去吧,別再讓他擔心了。」
芷蘭一臉愧歉,低著頭,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岌師叔,對不起,這些天勞你照顧爺爺了。我先進去。」
岌微微一笑,目送芷蘭進入古拙居。
等那一扇門關上之時,岌將憬拉到一旁,細細地打量了他一番,口中自言自語道:「嗯,雖然不算得是儀表堂堂,也算得是五官端正,只是黑了些。不過男人黑一些也無所謂。頭髮亂糟糟的,理一下會好一些。」
憬不知所措,只能苦笑道:「前輩,您說什麼呢?」
岌托著下巴,他根本不理憬的話,「嗯,穿上喜服的話應該會比較像樣。景瀾門很久沒辦喜事了,應該要隆重些。」
憬對這個自說自話的前輩很是沒轍,他拍著自己的額頭,心中已是破口大罵了,「大哥,你開玩笑也別惹到我頭上啊,你以為黑就是老實嗎?你以為老實就可以任意讓人欺負嗎?」但他仍是以一副笑臉對著岌,「前輩,我想你是誤會了,景瀾門的確要辦喜事,但新郎不是我。算起來,我還得叫芷蘭姑娘為師娘的。」
岌仍改不了他自說自話的毛病,「嗯,就定在下個月初八吧,是個好日子,錯過那天,今年就沒吉日了。不過初八又趕了些,命弟子連夜趕工應該來得及。」他根本不把憬放在眼裡,一口氣吐著他的「壞水」。
憬真的有些沉不住氣,「前輩,聽好了,會和芷蘭姑娘成親的人不是我,我我師父寒劍寺。」
岌終於正眼看著他,「侄女與那個寒劍寺的關係怎樣我不清楚,不過我想讓你知道一件事。芷蘭一向和男人有些距離,她從不主動和男的走在一起,聽說她和你在一起半個月,其實那一段路程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你該懂我達到意思。」他拍拍憬的肩膀,「你說的寒劍寺,我在七八年前也見過他一面,的確是一個很不錯的年輕人,不過他比芷蘭大很多。他的樣子雖然很年輕,不過至少也有六七十歲了,門主是不會把芷蘭許給他的。」
憬搔著頭,「六七十歲?」他完全看不出來。
「況且,最關鍵的是,壹叫他五哥。」
憬退了幾步,這個自說自話的人絕對不簡單。
岌又拍拍的肩膀,「六七十歲也是假的,我想他應該有上千歲了。」岌閉上眼睛,緩緩走開了。
「夔氏一族?他知道……」憬拍著自己的額頭,呼了一口氣,有些埋怨道:「怎麼有這麼多事啊!」
此時,芷蘭從古拙居中走了出來,到憬身旁,「憬,我爺爺想見你一面。」
憬「哦」的一聲,芷蘭一臉平靜,根本無法從其中看出此一去是吉是凶,他只能歎了歎氣,搖搖頭,推開門,走了進去。
古拙居幾乎只是一間空房子。裡面只有一張石床,一張桌子,兩張椅子還有一張書櫃而已。憬真的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他的想像中,一門之長一定會像一方諸侯一樣有很多錢,房間一定會很奢華。他有些覺得「見面不如聞名」。
厄亡是一個七十來歲的老人,一頭白色的頭髮,一把白色的鬍鬚,臉上儘是皺紋,倒有點和今宵那種仙風飄渺的感覺。不過厄亡與今宵最大的不同在於厄亡的臉始終是緊繃著,而今宵卻總帶著微笑。
厄亡站了起來,看了憬一眼。就那一眼,憬立時渾身起毛,懾於厄亡的威嚴,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厄亡「恩」的一聲,轉過身,走到書櫃旁邊,將一本書壓倒。那一刻,那張石床微微移開,露出一條石階。
「跟我來吧。」
憬第一次頭腦與內心完全一片空白,「嗡嗡」直響,那一種威嚴的氣勢一直壓迫著他,讓他大氣也不敢出,只是默默地跟著前面那個七老八十的老人。
那一條石階很長,很暗,憬因被那股氣勢所壓,在黑暗中撞了幾次壁,好在坤方合訣有去瘀之用,他才沒鼻青臉腫。
許久,兩人眼前才豁然開朗,他們到了景瀾門的後山一片空地。
厄亡站定身子,背對著憬,口中道:「這兒是景瀾門的後山,除了門主之外,誰都不可進來。」
憬已是一片空白,只是順著他「恩」的一聲。
厄亡慢慢說著,「聽說你在裂闕的地底中救了蘭兒兩次。」
憬終於回過神來,急忙說道:「前輩,我的確救了芷蘭姑娘幾次,但也是無足輕重,前輩無須記掛在心上。」他很害怕厄亡會說出,「蘭兒無以為報,只能以身相許」的話來。
哪知厄亡的語調一變,「你在地底中親了她一下。」說到後面已是帶有責罵之意。
憬還真的急了,「當時情況危急,如果我不過氣給她,她會死的。晚輩別無他法,難道要我見死不救嗎?」
厄亡似乎染上岌的自說自話的壞毛病,「蘭兒的娘在她出生時難產死了,而她爹也在她九歲的時候就過世了,我是她唯一的親人,所以我不想她受到人何傷害,你明白嗎。」厄亡的語調漸發平靜,但隱隱之中那股威嚴氣勢比剛才更加強烈,幾乎壓得憬透不過氣。
憬打心裡沒料到會出現今天這種局面,「當今天下第一果然稱不得天下第一,根本就沒有今宵那種大度,那種仙人魅力。哎,真沒想到居然是這麼的蠻不講理,軒轍是如此,厄亡更是如此。」他心裡嘀咕不停,臉上卻是一臉恭敬,「那前輩的意思是?」
厄亡像芷蘭那樣明鏡止水,不波的聲音帶給憬的卻是巨大的震撼,「我只要你一根舌頭而已。」
「既然如此,晚輩也無話可說。」
「但念你救過蘭兒,我讓你三招。三招一過,什麼都不必再說了。」
憬未等厄亡說完已抽劍上前,晉天祭劃破長空,「逆天道」一舉將厄亡周圍的一切逆分陰陽兩道,更隱隱有逆轉厄亡那渾厚的真氣的趨勢。
厄亡往後一退,衣袖拂動,撥開陰陽之氣,避了開去。他雖鎮定自若,卻也有幾分動容。眼前的少年的修為一點也不低,這第一招雖是試探的一招,但已有讓自己避之不得的趨勢。
憬反手一抖,與剛才的劍勢一反,分開的陰陽又順應天命,化為混沌,化為厲風疾雷,猛地往厄亡身上招呼。厄亡半瞇著眼,手捏著劍訣,望前一劃,兩道光芒從他身旁爆出,一黑一白,直接將厲風疾雷給吹散了。他口中道:「還有一招,好好把握。」
憬往後一退,右腳一個用力,人已到了半空,晉天祭從他的頭頂一直掄到腳下,在天與地之間似乎出現一個巨大的金鎖,一瞬間將天地間所有靈動之氣封住。而那鎖卻卻在下一刻爆裂,凝成一道巨大的金色氣劍,一直往厄亡射去。那道氣劍頂天立地,在天與地之間留下一道巨大的傷痕。
厄亡也有些動容,可以帶給天地傷痕又封住自己全身真氣的招數,真的不容小視。他閉上眼睛,卻一點也感受不到自然的靈氣,一切都被鎖在那隻金鎖之中。他陡然睜開眼睛,右手往前一伸,硬生生將那道巨大的金色氣劍擋在身前。他用力一捏,那劍刃立即化為粉碎。
憬真的難以置信,「明明封鎖天地所有靈氣,他只憑肉身就可擋住我這招『一劍封天地』。」
厄亡將手負在背後,「不僅僅是以自然之氣來提升自己,人本身也蘊涵著一股靈氣,只要將其挖掘,再導出體外就算是外界被封鎖了,也可以突出重圍。」
厄亡與憬的修行方式截然相反,憬講究的是道法自然,與萬化冥合,與天地融為一身,借天地之力來攻敵;而厄亡則講究道源體膚,念我而自我,提煉人本身的靈長之力來禦敵。
厄亡淡淡道:「三招已過,我也不會有什麼顧忌,我不會見你是後輩而手下留情的。」他一動,後山的八方便與之相應,身子幾乎只是一個虛影,動作就連憬都看不大清楚。
憬右腳大踏一步,晉天祭往前一指,「震山河」立時出現。他整一身不動,卻隱隱之中迫得厄亡無從下手。這要厄亡對他出一找的話,便會引來無窮無盡的後招。
厄亡心裡有些疑惑,「中原何時出了這麼一個人物,若以真氣而論,至多僅在自己與軒轍之下,而招數又是凝於天地造化,單那幾招,便有撼動天地之能。他欠的只是經驗和招數的熟練度。
但厄亡絕不會說眼前這個少年可以打敗自己,至少現在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