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君望離開尋家藥莊已有半個多月了,他趕路趕得很急,此時已到了西北的五里,照這行程,再有半個月就可以到達上通天。
但他畢竟只是一個凡人,不管他的修為到了何種境界,始終不可能不吃不喝不睡不累。他一個人坐在五里一間茶樓裡,匆匆給自己倒了一碗茶。他喝得很急,幾不小心,給茶水給嗆著。
此時,一個中年男子跑了進來,直奔茶樓老闆。「老闆,有沒有看見一位二十來歲的少女,她穿著水藍色的衣服,長得很漂亮的。」那老闆沒什麼心情,只是隨便敷衍幾聲「沒有」就走開了。那男的並不死心,在茶樓內不斷重複那幾句。
他終於拍著君望的肩膀,正想問話,但君望已帶著三分不滿地說著,「你說的那位少女是碧粼一族的族長冰璃吧。」
君望的話剛說完,那中年男子大喜,一個「是」字脫口而出,然後臉色嚴肅起來,接著又加了個字,「你……」他完全冷漠下來,一張臉如冰雕一般,透著絲絲寒氣,「想不到你會回來。」
君望冷哼一聲,「我也想不到你會再在我跟前出現。」他抓著那中年男子的衣領,帶著些許惡毒地說了一句,「如果當年不是年,師父也不會性情大變,如果師父不是性情大變就不會和我在太虛白夜樓打那一戰,而且為了救我,傷了自己的根本,一身修為折了五成。如果師父沒有傷了自己,憑他的本事,一定可以治好流暄的病。」
那中年男子把臉湊近君望,「這就是命,你沒福氣,怨不了他人。」君望在這個時候總會耍起他倔強的性子,「不過你也沒有福氣,不然冰璃也不會不見。」他口中這麼說,但心中已經有些明白,冰璃的失蹤與那個小鬼大人有些關係。
那個中年人坐了下來,臉上的寒冰融化不少,「今宵一族與碧粼一族有誰有福氣可以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我只是希望能和她斯守三年的時間,難道這也不行麼?」君望有些嘲笑的意味地笑了笑,「當初師父也只是希望和夢伶在一起而已,你不是也不同意嗎,我早說過你會有報應的。」
那中年人站了起來,嚴肅著臉盤,轉過身跑了出去。但君望似乎不洩恨,口中仍在喋喋不休。
從茶樓出來,君望心中生起一種不祥的感覺,流暄的處境很危險。江湖中沒多少敢打尋家藥莊的主意,但卻不是說尋家藥莊就是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若以戰鬥力來說,尋家藥莊尚不能與無妄幫相比。那個小鬼大人本身實力暫且不計,手下定有不少能人異士,想從尋家藥莊劫走流暄幾乎是一間輕而易舉的事。想到這層,君望的額頭不住地冒冷汗。
他衝出茶樓卻陷入一個進退兩難的境地,回尋家藥莊又得花上半個月,那時如果一點事也沒發生,他就徒費了一個月,但不回去,自己又實在放心不下。
便在此時,一隻白鴿停在君望的肩上,白鴿的左腳綁著一張紙條。君望一把抓住鴿子,取出紙條一看,臉色又是大變。流暄出事了,就如冰璃那樣,突然失蹤了。
「混蛋,小鬼。」君望難得認老一回。說實在的,君望絕對不是一個會尋人的人,十二年前亦舒離他而去的時候他也苦苦尋找了一年多,但半點蹤跡也找不到。他像一個瘋子般四處亂跑,然後將身影隱於街巷之中。
……
黑暗的房屋內,壹手上拿著三卷書卷,口中喃喃自語,「《巽門秘傳》、《兌門秘傳》、《艮門秘傳》,我翻來覆去看了不下十遍,但仍是一無所獲……」他將書卷放下,索性不想。
一個少年走了進來,在他身後跟著兩名婢女。那兩名婢女抬著一位二十多歲的女子,恭恭敬敬地叫了聲「大人」。
壹雙手負於身後,頗帶穩重的語氣說了一句,「嗯,辦妥了?」
少年回答,「不辱使命。」說完一揮手,讓那兩位婢女把人抬到壹跟前。壹老成地點了點頭,口中有意無意地說著,「難怪大哥不願回去啊,單單有少許影子就美得這般模樣,那個叫薄的女子,不簡單啊!」壹抬起頭問道:「剩下那四位怎樣?」
少年回答道:「現在屬下知道其中兩位的下落,不過芷蘭與寒劍寺走在一起,屬下無從下手,而紅雲在上通天中,軒轍也是很棘手的。而且我那個不懂大節的徒弟並不願意這麼早把她獻上。至於另外兩位,現在屬下仍一點線索也沒有,但請大人放心,半年內,我一定把她們獻給大人。」
壹瞇著眼睛,說了一聲,「做得好。」然後便拋給那少年一本古書卷,上面什麼都沒寫,只是空書一本,可那少年卻如獲至寶。其實那本空書真的沒什麼玄虛,修為到了他們這種地步,秘籍什麼的已經不頂用了,他們需要的僅是一個「悟」字。悟對每個人都不同,而人們得悟也只是某一瞬間的靈感,這本書僅僅充當一種媒介,去觸動他大腦的某個閃光點,然後助他擦出瞬間的火花。
少年正要退下,壹卻將他叫住了,「虛生相,聽說風息似乎不大靜得下,不久後,天藍與君望甚至今宵都會找上門來,你讓他安分點,好好備戰,那幾個人都不容易對付,若把他也惹上了,那麼事情就不好玩了。」虛生相連忙應是。
上通天外寂連村
也不知是憬命大還是老天仍要繼續折磨他,竟將他從鬼門關帶了回來,卻又不讓他醒來。這大半個月來,他每天就只是閉著眼睛昏睡著,半點也沒有轉醒的跡象。不過那也自然,右胸那碗大的傷口沒要了他的命已是萬幸了。若非他所修習的坤方合訣講究天人合一,道法自然,借天地之氣來輔助,只怕到此時他右胸的傷口仍為癒合。這些天來,紅雲一直餵他些米湯,以之來延續他那風中殘燭的性命,可這般下去,終究不是一個辦法。
紅雲將碗放在桌上,低頭看了憬一眼,輕聲歎息,「你又是何必呢?如果你自己不想活著,沒人可以阻止你。但你現在可以死嗎?你不是總說要找到你那個妹妹嗎?」她歎了口氣,這些話她說了不下十次,但憬一點反應也沒有,到現在,她都有點懷疑自己是否可以救醒他。
宿風的傷勢也很嚴重,但他與憬不同,他需要存在,然後去探索自己究竟是什麼,為什麼要在這世上生存,所以他在七天前就已經醒來,而且恢復得很快,雖然仍下不了床。
「憬他聽得到的,你也不必那麼擔心,我知道他始終放不下你。」紅雲搖搖頭,她知道憬聽得到,在此時她不想說些什麼來刺激他。
紅雲收拾碗勺,走了出去。在農舍門口,莫聞聲便站在那兒等著她。「他依然沒有起色?」
紅雲什麼話都沒說,莫聞聲卻也已經習慣了,這十幾天來,他幾乎每天都會看一次,現在只要看到這表情,什麼都明白了。「也許是『烙印』的作用,他的抵抗力比常人要差上許多。雲兒,暫時就把他交給為師吧,你得去忙你和軒轍的婚事,男人在這方面始終不及女人細心。」
紅雲卻沒有一點喜色,「在這時候,我怎麼還有心情忙成親的事,師父,你怎麼突然那麼著急。」
莫聞聲的臉閃過一絲為難之色,但終究隱沒,「你們已經成為一個定局,早些成親,不好麼?再說師父也十分想喝這杯喜酒。」他停了一下,頓了頓,又補上一句,「雲兒,你怪師父嗎?當年如果不是因為師父管閒事管到上通天來,我們也不會留在這兒,那麼你的婚事也未必像現在注定了。」
紅雲不清楚莫聞聲怎麼突然說這些,的確她是深愛著軒轍,但其中自也有一些注定的成分,從她與莫聞聲呆在上通天起,她就知道自己的婚事是注定了的,但其實也沒什麼好後悔的,軒轍是一個好男人。
但如果那一切都未曾發生,她會接受憬嗎?自己總表現出一種無可奈何的矛盾,難道心中真的沒有一丁點憬的位置。幸好沒有這麼多如果,她假想的事不會發生,所以她只要收拾心情,與軒轍成親便行了。在那一刻,她很希望憬受了這麼重的傷,醒來之後可以把一切都忘了,最重要的是忘了她。
莫聞聲看著紅雲遠去的身影,呢喃著,「雲兒,不是師父逼你,實在是因為時間已經不夠了,師父別無選擇。壹大人答應過不會傷害你的。」他走進農舍,宿風已經睡著了。
莫聞聲盯著憬發白的臉,抽出三枚金針,一口氣扎入憬三個要穴中。「你……還是忘了她吧,也許對你會不公平,但我還是希望她能幸福幾天,不用為你而煩惱。」待那三枚金針扎入憬的體內,半截銀針從憬的後頸飛了出來。憬也奇跡似的動了動眼皮。
其實他九天前便已經醒來,只是莫聞聲一直用銀針封住他的氣息,讓他動彈不得,像昏睡一般的醒著。後來他見紅雲每天都來餵他米湯,竟有些樂不思蜀,乾脆就不運氣逼開那半截銀針,否則憑他渾厚的真氣,莫聞聲的銀針最多只能封住他三天氣息。
莫聞聲也知道這麼做對憬的身體有害,但他不能讓憬在這個時候搗亂,至少也要等到紅雲成親之後。他每三天便會以金針將憬頸部的半截銀針逼出,讓憬的氣血運行一個時辰,然後再將銀針扎回去。而他也趁這一個時辰,傾盡全力化開憬所中的「烙印」。
待忙完一切,莫聞聲舒了口氣,天下間除了虛生相本人,就只有兩人會解「烙印」,而他自是其中一人。憑借氣機引與他尚未傳授紅雲的「神照游」,終於將埋在憬體內的引爆器給拆了。
「現在,我們是誰也不欠誰了。」莫聞聲收拾一切,負手走了出去。色情、非法、抄襲,我要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