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男子又道:「來吧,兩位少爺,我家大人已經不耐煩了。」說完便轉身在前面帶路。憬與宿風兩人相對一眼,之後便跟在那人身後。
那山丘似乎很小,一眼望去便可以把所有景物收入眼底,但經過那帶路的中年人一繞一轉後,憬和宿風兩人眼前豁然開朗。那兒也許便是這個世界最陰冷的地方,比地下洞穴還要陰冷。濕潤的空氣中帶著粘稠,地上儘是一灘一灘的冰水。憬和宿風雖穿著布鞋,但踩在上面仍覺得一股透心的冰涼一直竄到全身的每一處毛孔。
那兒僅有微弱的***。那中年男子道:「這燈是大人為兩位少爺準備的,他怕你們不習慣。」
憬忙問道:「他不用燈的嗎?」
「這兒除了今天,從來沒點過燈。」
憬「哦」的一聲,「原來你家大人是個瞎子。」他剛說完,只覺鼻尖一涼,一柄劍剛剛從他的鼻尖擦過。「請少爺說話小心些,我家大人最討厭說七道八的小孩。」
憬臉色變了幾次,終於說道:「是小子的錯,小子不該亂說話,請大哥別放在心上。」
那人「哼」的一聲,又繼續帶路。
那山丘似乎不大,但也得走上半個時辰才到了那中年人口中所說的「大人」的府上。
中年人將他們留在大廳,說道:「我去請我家大人下來。」「勞煩大哥了。」憬口中這麼說,心中已大罵,「快些吧,別讓你家大爺等著。」
兩人環視這間府邸,只覺比外面更加陰冷,這兒僅有一盞油燈,那光芒甚是微弱,在這無窮無盡的黑暗中,幾乎反要被黑暗所吞沒。宿風下意識地握緊劍柄,暗暗戒備著。這兒太不尋常了。靜,很靜,靜得連憬他們自己的呼吸聲都聽不到。時間在那一刻似乎已經靜止了。
那中年男人上樓後,遲遲沒有下來,這座府邸像成了座空房子,一點氣息也沒有。「人都上哪去了。」憬忍不住要發一下牢騷。這時一隻稚嫩的手從他背後搭上他的肩膀,「你可是在找我?」那聲音如鬼魅一般毫無生氣。
憬一轉身,藉著微弱的燈光,依稀看見一個八九歲的小孩踮起腳尖,對著憬淡淡一笑。憬倒抽一口涼氣,掃開小孩的手,後退三步,衝他道:「人嚇人會嚇死人的,你家大人呢,不是要見我們嗎?怎麼不下來。」
那小孩冷冷一笑,道:「我這不是就在你們跟前嗎?」
憬退到宿風身旁,「就是你。」他的語調很高,顯然是有些懷疑。
那小孩一張臉已全冰上來,說道:「少跟我扯東扯西,我們之間沒那麼多廢話可說。青嵐姐姐我已經將她藏在一個你絕對找不到的地方,你要想救她,就將那個寶藏給我找出來。」
宿風道:「關山月?你也在找那個寶藏。」
那小孩冷冷道:「是,寶藏中的金銀珠寶,武功秘籍,你們想要的話,只管拿去,我要的只是打開寶藏的門,僅此而已。」
憬一聽「青嵐姐姐」幾字,心中嘀咕:「這當口,連姐姐也叫上了。」心思一時飛到遠方。小孩的話他一個字也沒聽見。
那小孩一聲冷喝,「你在想什麼?」
憬撓撓後腦勺,搖搖頭,對著他說:「沒什麼。喂,為什麼找上我們。我們無財無勢,我實在想不通,你為什麼要為了讓我幫你做這麼一件天大的事而耗費如此心力,你明知我是不可能找到那個什麼鬼寶藏的。你任何一個手下都比我強,犯不著這麼做。」
那小孩笑了幾聲,「你真以為我是找上你嗎?你以為你是誰,你還不配。我要找的是隱藏在你後面的那個人——寒劍寺。這天下間,對我們夔氏一族來說,最大的敵人興許就是他。他的行蹤飄忽不定,又會我們夔氏一族的月透,很難找到他,要讓他幫我找出那個寶藏更難,誰的賬他都不買。就算是我也不行。」
「所以你就盯上被他教了大半個月的我們。那個人,就說他是個害人精,當初不和他搭上關係就好了,弄得現在惹出這麼多事。」
小孩冷冷地看著憬,「你似乎不太服氣。好,那我就給你一個機會。你選天下間任一中方式和我比,如果你贏了,我答應你不再找你麻煩。」
聽到這兒,憬的雙眼登時亮了起來,說道:「我就和你賭色子,點子少的人贏。」
小孩冷冷一笑,右手一翻,翻出兩顆色子和一隻碗。他說:「就由我先來吧。」說著將碗放在地上,隨手將色子一拋,拋入碗中。結果卻讓憬和宿風吃了一驚,原以為他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怎麼也有幾把刷子,但看到結果後,憬不禁感歎:「小孩,不愧是個小孩。」那碗中兩粒色子分明都是六點向上,憬看著那只碗,忍不住笑了出來,「你的運氣也是差了點,我還需要擲麼?」
小孩絲毫沒有動搖,冷冷道:「擲。」
憬搖搖頭,也是隨手一拋,那一刻,兩顆色子炸裂了,既而有薄如蟬翼7的色子面飄落碗中。兩面一點,兩面二點……兩粒色子的所有面全平鋪在碗底,總共四十二點。
「十二點比四十二點小,不是嗎?」那小孩似乎早知道會有如此結果,臉色如常,但憬卻是一臉死灰,這可是他向我學習賭術大成以來第一次失敗,敗得這麼難看,半點不由人。「現在,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宿風一擺手,說道:「那可與我一點關係也沒有。」憬只覺一涼,忙道:「你不是說要幫我的嗎。」
宿風「嘿嘿」笑了幾聲,「我隨便說說你便當真了,你的腦子不是很好使吧。」憬氣得要炸了,直撲上去,但讓宿風一推,跌坐在地上。「現在所有好玩的事都完結了,我也不陪你玩了。少陪。」說著一轉身,頭也不回地走開了。
憬癱坐在地上,把宿風祖宗十八代給罵了個透。那小孩看著一臉憤慨的憬,冰冷道:「我交代的事也完了,你給我走。」他剛說完,憬便覺得一股陰冷的勁力朝他撲去,一舉將他推出門外。
憬站在門口,歎了口氣,「宿風那小子,幹嗎那麼用力,都說只是做做樣子了。哎喲,好痛。哎,先回老家一趟再說。」他拍了拍衣服上粘著的塵土,憑著他那低下的記憶力在山丘上轉了半天,又咬緊牙關一路衝下石階。到了山腳時,已是深夜。「打死我……」他本想說「打死我也別想我回這兒」,但一想以後要找青嵐不得不回來一趟,忙硬生生將話吞入肚中。
那時,我正在山腳一旁的草叢中盯著他。「原來是想讓我去找那個傳說中的寶藏。」這件事我也毫無頭緒,我反覆研究那首《關山月》,但始終找不到什麼關於寶藏的線索。我心道:『這件事是急不來的,暫時就交給憬和宿風吧。眼下找出今宵的所在更為重要。「
我沒有停留,一直往東。我有時在想:這個夢到底有完沒完,與以往不同,這個夢,我呆了很久,而且呆的時間越長,越發覺自己被代入的角色同化。現在我有時會問自己,「我是寒劍寺,還是寒劍寺是我呢。」
這一日,我到中原東南的一個小鎮。那個小鎮並不富裕,但因為處於交通要道,留了一間客棧。趕了這麼多天的路,我也有些累了。我走入客棧中,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抓起桌上的茶壺便給自己倒了杯茶。
一個小二趕忙到我身旁,問道:「客官,要點什麼?」
我想了想,終於說:「你隨便給我碗白米飯,再隨便炒盤青菜吧。」
「好的。」那小二呦喝一聲,向廚房走去。
我自斟自飲,卻聽見一人在客棧門口大喊:「小二,給我照料馬,要上等飼料。」他又道:「師妹,我們在這二休息一會吧。」之後一個聲音在我耳邊炸響,「好吧。」她說得很輕,但我卻像被雷聲震撼住一般,忍不住轉過頭去。
只見一男一女從門口走了進來。那男的大約二十五,有些像唱戲的淨臉小生。那女的也有十四五歲,長得甚是迷人。她沒怎麼打扮,但在她身上便透著一股出乎自然的味道。她那一身淡藍色的衣服更讓她如一朵空谷幽蘭一般,清遠而不食人間煙火。她手中拿著一柄劍,劍雖在劍鞘之內,但一股寒氣已從劍鞘中冒了出來。
我幾乎抓不住手中的茶杯,心中道:「她也有這般大了,出落動人。而我卻始終停留在二十歲。」
我心中有些澀然,每一次看到她,我似乎都有些不自在,全身上下都不對勁一般,也許是她與她太相像了吧。我不敢上前和她打招呼,想想,我和她打什麼招呼呢,我與她不過萍水相逢而已。她見到我時只有六七歲,過了這麼多年,她也忘記我了吧。想著這般,我不禁覺得有些發酸。
我別過頭,不去看她,仍是自斟自飲。那一雙抖動的手實在是礙事,弄得茶水老是灑在桌上。我是怎麼了,平日的鎮靜自在都到哪兒去了。很好,她並沒有看見我,做作在背對著我的一張桌子。那男的在她跟前不斷獻慇勤,聽他一句一個師妹,我便覺得不耐煩。
她始終淡淡地說著,不起一點波瀾,有時更像是懶得去應對她的喋喋不休的師兄。
小二把飯菜端到我跟前,說道:『客官,請慢用。「我竟不顧形象,拿著碗來,湊到嘴邊便不停地扒飯。這一反常的舉動立時引來客棧中其他人的目光。她也轉過頭拉,那不起波瀾的臉上竟多了一抹淡淡的紅色,她像是很興奮一般,握著欺霜的手不禁抖動起來。
「哥哥……是你麼?「她的聲音很甜,與剛才的冷淡一點也沒有相似之處。那時我十分佩服她,居然可以用一個聲弦說出如此截然不同的兩種聲音。
聽到她像七八年前那般叫我,我抖了抖,將口中的飯吞下去,恢復了常態,轉過身去,對她微微一笑,「你長大了。「
那男的一臉妒忌,暗罵,「呸,你也比我小,還想倚老賣老,也不知什麼叫羞恥。「他自然沒有說出來,反像一塊狗皮貼布,粘到她的身旁。她對這個舉動顯然很不悅,但她向來不願在小事上與人過多糾纏,懶得搭理她師兄,反坐到我對面。
「哥哥,我們很久沒見了,你什麼都沒變呢。」
「你卻越來越漂亮了。」那一刻,我有些忘乎所以。色情、非法、抄襲,我要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