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車司機是個頂無趣的人,只顧憋足勁把方向盤,當然,更多時間裡,是在倒後鏡中偷窺韓由美,秦江和他空乏聊了幾句,諸如街道寬敞、馬路整潔等沒營養的環保話題後,索性閉嘴。
昨晚被趙美麗鳩佔鵲巢,趕到大廳,弄得睡眠不足,忙活的時候,還不覺怎樣,閒置下來,困意就不斷侵襲,秦江疏懶將身子埋入柔軟座位中,不多時,便打著輕微呼嚕,小歇過去。
韓由美擱下手中文件,偷偷望向鄰座,秦江前輩睡得好甜,這次任務,難道他一點不緊張嗎?
啊,記得公司同期職員告誡說,執行任務其實不用緊張,新丁只要跟著前輩們走就好了,遇事他們頂上,收穫大家分成,倒霉他們擔當,黑鍋他們背著,一點也無需操心。
看來前輩智珠在握,我有沒什麼好擔心的,天塌下來,有他個子高的撐著。
韓由美甩手丟掉文件,有樣學樣閉目休息。
致越針織廠離市中心有25公里,路途不遠,但市區擁擠,無形中,將目的地的距離和時間拉長了,近一個鐘頭,車子才開上市郊柏油路,接著,路經一個小市集,算起來已經是浦青區重固鎮地界,這片地方多屬服裝輔料場、布料生產工廠等製造工地。而後,車子遛彎駛入鄉間小路,持續著陳長,憋悶的路程。
又過一個鐘頭,半夢半醒的秦江,忽然感覺一陣篩晃,急剎車中,腦殼磕了個大包,車子停了下來。
「先輩(前輩)?先輩!」
秦江睜開朦松雙眼,鬱悶盯著韓由美。「啥!」
「先輩,到了。」
文有些讀音,蠻象某內地方言,只是,有些話,秦江一聽一個彆扭:「能不能別『先輩、先輩』的喊!搞得我好像烈士一樣,你會中文嗎?」
「哎嘅斯米達!秦江西由美使勁點點頭,忽然想起什麼,又翻出一沓備忘貼紙,塗塗寫寫,然後亮在秦江面前,上面字體,比小狗尿尿好不到哪去,不過秦江倒明白多了,她上面道:〔會聽很多,不會讀很多。〕
秦江撓撓頭,沒了脾氣。「行,用寫的吧,湊合著交流。」
〔我們用英文交流好嗎?〕
秦江輕蔑飛掉紙條,聒不知恥說:「不會,英文都還給老師了!」除了ILoveYou和FucYou這兩句以外。
門口外往裡看,廠內遍地雜亂,機件隨處堆放,牆頭上長滿了蔥蔥荒草,一、兩個廠房敞開著,也不知是否人為,或是經年失修沒了門板,整個工廠人影都難見一個,看情形轉讓工廠後,丙方負責人似乎沒法使它起死回生。
司機下車,自顧自點了根煙,狠狠吸上一口,滿足道:「哎,哥們,我就不等了,前面中新市集有巴士搭乘,勞煩你們明天自個兒打車回去。」
秦江慌忙一把拉住他。「別介大哥,怎麼丟下我們呀?完事兒後,咱們還坐你車不行嗎,好歹幫省省車票錢。」
司機咧嘴笑笑:「你還想今兒回去呀,哪次來催款的職員,能當天回去的?!大家就擱這扯皮、磨嘰、推太極,時間晚了,廠裡有食堂、招待所,那怕你長住,他們也不趕人,這爛賬要是容易收,就不用你們來了,呵,權當放假吧,瞧瞧這地兒,綠水青山的,你小兩口隨便踏個春,趕明兒跟廠領導討個紅包再回去。」
末了,司機看看秦江,望望韓由美,臉上露出一抹只有男人明白的曖昧,彈煙、上車、調頭、走人。
公司禮拜五還安排出差,回程不算上班出勤,簡直無恥苛搾自己的業餘時間。
秦江正在牢騷,敬業的韓由美,已經快步走進工廠了。
「等等。」秦江上前幾步,截停韓由美。「我們非得進去嗎?」
秦江苦著臉,一個勁想像著剛才的夢境,怎麼會夢到一道鐵欄?奇怪。
韓由美水汪汪大眼忽閃忽閃,隨後撐起小紙板:〔來了當然要進去?〕
「裡面可能不安全。」秦江含糊提醒。
〔為什麼不安全?〕
秦江感到為難,怎麼跟她說呢?難道說我偶爾夢到一個鐵欄?誰知道夢境有幾分可以夠真實呈現?就算是,也許鐵欄並不是在今天出現的呢?說實話,秦江打心裡不想被夢境左右,若做人總這麼草木皆兵,生活多沒趣,沒準哪天還搞出個精神分裂來。
可是隱約覺得,針織廠象頭靜待噬人的怪獸,夢裡那道粗實的鐵欄,著實給人莫名的沉厚壓抑。
退避,或是是最好選擇。
不可確定,真的無法確定
唉,秦江苦笑搖頭,兩手一攤,純當自己剛才放了個屁。
韓由美可愛的白他一眼,舉步前行。
「你再等等。」
韓由美聞聲俏生生站定,不知秦江要做什麼,卻見他賊眉鼠眼盯著自己,繞圈轉啊轉,弄得人心底直發毛。「哦嗲喲?」
「啊,對了,你有髮夾之類的東西嗎?」
韓由美撫撫自己的披肩碎發,往腦後飄逸一甩,很乾脆的答覆:「NO!」
秦江左右查看,揀起一根鐵絲,來到韓由美身後,撩起她的秀髮。
韓由美頓時驚惶失色,飛快抬手,粘了張貼紙在秦江額頭上,然後兔子似的蹦退幾步,雙手緊抱酥胸,警惕望著秦江,又打量四周,荒無人煙的,更加令她惴惴不安。
秦江掀下貼紙瞧瞧,上寫:你想幹什麼。
抽搐兩下臉皮,秦江哭笑不得,你肢體語言這麼豐富,至於貼小紙條嗎,話說回來,小妞太手忒快,啥時候寫好的我都不知道。
「不是,聽我說,我只是想那個對,我們是韓豐集團職員,出門在外,要顧及公司形象,瞧你,披頭散髮像個流鶯似的,端莊,端莊懂不?來,我幫你把頭髮綁好,不綁?我可動手了!」
最後,秦江惡狠狠地,有點強迫兼志願。
帶著厭惡,韓由美氣嘟嘟用那根骯髒鐵絲,纏好了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