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紅袍傳 上卷 簪花 第二十九回 神獸乘黃 (修改)
    小雲不敢妄動,直到含煙返回小樓,才從假山後走出。潛至院牆旁邊,正准備躍起,聽到身後風聲勁急,似是一件極為沉重的兵刃襲來。他面前是院牆,左邊是一叢茂密的灌木,偷襲者是從右後方發起攻擊,出手部件極為刁鑽,正是要他無處閃避。小雲不及多想,掣出“裁雲帚”,揮向身後。一聲巨響,將偷襲者的兵刃擋開。感到虎口一陣麻熱,“裁雲帚”幾乎脫手飛出,不禁暗暗心驚。

    不等他轉身,勁風肆虐,偷襲者的第二擊直奔他的後背。小雲雙臂反轉,用“裁雲帚”的曲柄硬接一擊。又是一聲巨響,再次將偷襲者的兵刃擋開。他雙臂已完全麻木,氣血翻湧,心裡大感震驚,偷襲者的功力極高,招式迅疾,應是下山之後遇見的首個勁敵。念頭未曾轉完,偷襲者的第三擊再次臨近,呼嘯之聲大作,估計此番已是全力出手。

    直到此時,小雲仍來不及轉身,微微苦笑。偷襲者當真固執,不把自己殺死,竟是不肯善罷干休。心意電轉,甲木、丙火、戊土、庚金、壬水五陽真氣瞬間布滿全身。右臂反轉,“裁雲帚”全力向身後掃去。此番出手,因五陽神功同時發動,威勢和以往大不相同。塵尾幻起層層金光,如旭日東升,霞光流轉,壯美非常。一柄小小的拂塵發生的呼嘯聲,竟似山崩海嘯,奪人心魄。

    偷襲者似是大感驚訝,“咦”了一聲。伴隨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兩件兵刃再度相交,小雲安然無恙,偷襲者“登、登、登”連退十幾步,悶哼一聲,似是已負輕傷。接連三聲巨響,驚動了隱伏在院內的所有暗哨。幾百名士兵從各處角落裡紛紛現身,腳步雜沓,從四面八方向此處趕來。

    小雲不想多惹事非,已來不及觀看偷襲者是誰,飛身躍過院牆,疾速前行。待登上城牆,回頭觀望,見一男一女在後面緊追不捨。他微一皺眉,躍下城牆,繼續飛奔,片刻後抵達一處僻靜的河灘。他猛然停下,飛速轉身,緊隨在後的一男一女,收勢不及,險些和他迎面相撞。但二人應變奇速,肩頭一晃,各自飛身後躍,穩穩落在數丈開外。經過一番長途奔馳,二人面色如常,呼吸悠長,就如一路信步走來,神色絕無絲毫改變。氣定神閒,儼然有一代宗師的氣象。

    那名男子站在左邊,身高一丈左右,赤裸上身,肌肉墳起,金色長發隨風飄舞。膚色白皙,雙目深陷,一對眸子竟呈墨綠之色,頗顯妖異。他下身穿一條長僅及膝的緊身黑色皮褲,臀肉突顯,線條優美。右手持一柄長達八尺的奇形長劍,至少比普通佩劍長出近三倍。兩側鋒刃呈波浪狀起伏,吞口處鑲有一顆雞蛋大小的綠色寶石。他身材魁梧,裝束奇異,就似一個傳說中的魔神。小雲已知實施偷襲的人,就是此人。只有憑借他手中長達八尺的奇形巨劍,偷襲者發出的三招,才會具有如此強大的威力。

    站在右邊的女子,不出小雲所料,正是豐居正的侍妾含煙。此時,她已換了一身裝束,身穿一襲黃金軟甲,款式奇特,只將雙乳、臀部包裹在內,四肢和腹背全部裸露在外。在朦朧的月光下,她白色的胴體顯得分外扎眼。她手持一柄雙頭彎刀,鋒刃朝相反方向彎曲,大致呈S形,估計使用時,需要極為特殊的技巧。她腰間扎一條黑色皮帶,右胯附近懸掛一根長約尺許的黃金短杖。從外形推測,不是兵刃,像是施展魔法所用的法器。

    她神色憤怒,喝道:“你是誰?為什麼潛入豐大人的私宅?”語氣強橫,就似審訊犯人,無禮至極。小雲微微一笑,道:“本人雲歸鶴,不知二位怎生稱呼?”含煙大吃一驚,不由自主後退一步,惡狠狠的道:“原來你就是雲歸鶴!那麼你今夜就別再想活著離開!”轉頭以一種極為獨特的語言,和金發男子交談幾句,之後二人各挺兵刃奔向小雲。

    小雲足尖一點,飛身後退,笑道:“二位且慢!就算要動手,是否也應互通一下姓名?”含煙停下腳步,冷笑道:“告訴你也無妨!本人慕容含煙。”一指身旁的金發男子,道:“他是元戎悲笳。有話你只能對我說,他不會說華夏語言!”二人姓氏皆非漢姓,可見他們並非華夏族裔。

    小雲道:“慕容姑娘,我已知二位是魔教門下。作為一個江湖門派,貴教為什麼要介入政局?”慕容含煙臉色陰沉,道:“我也提一個問題,你如能作出合理解釋,我就把此中原因相告!”小雲笑道:“姑娘請問!”慕容含煙冷笑道:“作為一個出家人,本應韜光養晦,遠離塵世,但你為什麼又要干涉我們的行為?豈不是多管閒事?”

    小雲歎息一聲,道:“天道運行自有規則,興衰分合亦有定數,我不希望有人從中橫加干涉!縱觀貴教的所作所為,無一不是逆天行事!唆使吳剛峰竊取庫銀,暗中誘使豐居正造反。施覆雨翻雲之手,行魑魅魍魎之計,貴教的種種舉動,無非是想激起民變,促成天下大亂,以達到你們不可告人的目的!真要讓貴教得逞,民生將為之愈加艱難!力之所及,我一定要阻止此等情形發生!將人為因素減至最低,使天道仍按固有規則運行!”

    慕容含煙微一撇嘴,面露不屑,道:“好大的口氣!秦失其鹿,天下逐之!自古至今,圖謀霸權從無義戰!不論我教使用什麼手段,皆是無可厚非!你已經知道我們太多秘密,今晚就別再想活著離開!”向元戎悲笳打個手勢,二人再次沖上前來。

    慕容含煙被倩桃稱為堂主,元戎悲笳的身份如果與她相當,那麼二人就應該算是魔教的中堅分子,功力絕非李布和倩桃所能比擬。作為魔教的核心人物,二人究竟具有何等手段,魔教神功又有什麼神奇之處,小雲倒是頗想見識一下。見二人已沖至近前,不再多言,從領後掣出“裁雲帚”,凝神應戰。

    元戎悲笳身材高大,行動卻十分迅速,瞬間趕至小雲身前。吐氣開聲,雙手掄起奇形巨劍,以泰山壓頂之勢猛力劈下。一招使來,神完氣足,勁力非凡。三人所在的河灘,寬約幾百丈,極為開闊,小雲已沒有必要和他硬拼。待巨劍臨近,身體向旁邊一側,避了過去,之後揮起“裁雲帚”,飛速擊出。

    元戎悲笳並不閃避,手腕後挫,奇形巨劍登時調轉方向,從豎砍轉為橫掃,斬向小雲咽喉。此劍長達八尺,重量不會少於三百斤,但此刻在他手裡,就似沒有了一點份量。變招迅速,運轉靈活,全不像其它重兵刃那般笨拙。小雲招式使到一半,奇形巨劍已近在眼前,不得已豎起塵柄,硬接一擊。“當”,奇形巨劍被彈開,但巨力如海浪湧到,小雲也是後退了十幾步。

    此時,慕容含煙方才趕到近前,手中的雙頭彎刀飛速旋轉,幻起銀色弧光,如一輪秋月飛向小雲。小雲施展御風身法,和二人展開搶攻。元戎悲笳的奇形巨劍不時劃過河灘,蹭起一溜溜火花。聲音極為刺耳,蕩人心魄,使人恍如置身鬼域。三人出手如雷轟電閃,速度驚人,轉眼就已拆了十幾招。慕容含煙和元戎悲笳盡管已使出全力,也只是和小雲維持平手。想將他擊敗,短時間內絕無可能。在二人的合擊之下,無人能夠走滿三招,像小雲如此強硬的對手,二人平生乃是首次遇上。

    元戎悲笳脾氣暴燥,幾招未能克敵,不禁怒發如狂。暴吼連連,繞著小雲奔行如風。奇形巨劍縱橫開合,舞得猶如車輪。使來輕靈異常,毫無滯礙。變招之快,使人防不勝防,攻勢如狂風暴雨,威猛至極。小雲見招破招,心裡頗感納悶,就算元戎悲笳天生神力,長時間使用如此沉重的一件兵刃,也決不可能顯得如此輕松,莫非此劍是一件神器?暗中留意,發現每當元戎悲笳行將發力之時,位於巨劍吞口處的綠色寶石,就會陡然一亮,已知此劍絕非普通的外門兵刃。

    魔教神功大致分為“地”“水”“火”“風”四系,元戎悲笳修習的神功,屬於“風”系一門。奇形巨劍名為“烈風”,在魔教十神器中位列第八,威力之大,不可等閒視之。位於此劍吞口處的綠色寶石,名為“風神之石”。每當此劍的使用者行將發力之時,它就會釋放出大量的風元素,使此劍的重量瞬間減輕數倍。原有三百多斤的“烈風劍”,在風力托浮下,實際重量已不足五十斤,使起來自是輕捷靈動。重量減輕了,但此劍的威力絲毫不曾減弱,依舊能將重兵器的優勢發揮到淋漓盡至。“烈風劍”盡管威力極大,但小雲的功力高出元戎悲笳何止數倍。在魔教二人的步步緊逼下,仍是應對裕如,並不感到吃力。

    慕容含煙眼見難以取勝,頗感焦躁,用本民族語言和元戎悲笳交談幾句,之後抽身後退,暫時脫離戰斗。小雲感到壓力有所減輕,隨即展開反攻。他已知元戎悲笳修習的神功,大致相當於道門的庚金神功。火、金相克,應使用丙火神功予以破解。但問題是作為施克一方的丙火,必須要比受克一方的庚金強數倍,才能達到以火克金、以火熔金的目的。假如相克雙方的力量相當,庚金得到烈火的鍛煉,反更增凜烈剛猛之威。

    小雲心裡十分清楚,自己的長處是五行皆備,就算體內的丙火真氣,足以克制元戎悲笳類似庚金的神功,也犯不著和他硬拼。不如采取以金生水的策略,借助壬水的力量,化解庚金的暴戾之威。霎那間,“壬水寒陽真氣”游走全身,“裁雲帚”揮舞之際,泛起層層黑霧,溫度隨之驟降。他的身法也起了變化,趨避進退迂回曲折,如江河流轉,散漫無拘,和先前相比多出了幾分詭異。幾招之後,“裁雲帚”發出的咆哮之聲,就如驚濤拍岸,威勢十分驚人。河灘上水氣彌漫,寒氣森然。

    元戎悲笳感覺自己如同走入了沼澤中,無論前行後撤,足底就像沾滿了爛泥,移動起來十分吃力。身法漸趨滯重,已遠不如先前靈活。手中的“烈風劍”,猶如插入了水裡,揮舞之時阻力重重,竟似有千斤之重。小雲以水銷金的策略,已是頗見成效,只一會兒工夫,他已是汗流浹背,呼吸急促。空具一身神力,就是無處使上,不由得感到又焦急、又憋悶,氣得哇哇亂叫。嘴裡嘰哩咕嚕不知在說什麼,從語氣和神情判斷,估計是在罵人。至於是不是在罵小雲,可就不得而知了。

    此時,空中傳來吟唱之聲,曲調悠揚,聲音又高又飄,就似虔誠的教徒正在歌頌諸神的無量功德。音色純淨,不含半點欲望。恍恍惚惚,紛紛揚揚,充斥四面八方,竟如天籟!小雲暗吃一驚,“裁雲帚”連使三招,逼退元戎悲笳,借機後躍,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見慕容含煙站在三丈開外,口唇開啟,正在縱聲吟唱。

    她的姿勢十分奇異,雙腿交叉,髖部極力扭向右側,更顯腰肢纖細,身姿婀娜。雙目內視,眼臉下垂,嘴角掛著一絲神秘莫測的微笑。神情平靜祥和,猶如嬰兒處子,純潔無暇。左手外翻,五指捏一印決。右臂彎曲懸在胸前,以極為輕巧的手姿,捏著原本掛在腰間的黃金短杖。杖頭有一顆雞蛋大小的水晶,發出霧霧蒙蒙的黃光。

    小雲心裡十分清楚,慕容含煙正在啟動魔法,待她念完咒語,自己勢必腹背受敵,屆時難免被動。於是加大出手力度,向元戎悲笳發起猛攻,希望盡早結束戰斗。河灘上水汽彌漫,元戎悲笳擅長的“風”系神功已完全失去威力。原本引以為豪的“烈風劍”,此時竟成了累贅。扔了捨不得,拿在手中又揮舞不動。他進退兩難,神色狼狽,在小雲的猛攻之下,左支右絀,不出幾招,已近強弩之末。

    小雲微微一笑,知道時機已經成熟,揮起“裁雲帚”猛力擊出。元戎悲笳准備後退閃避,但雙足就如同陷入了泥潭裡,一步也無法移動,無奈只得掄起“烈風劍”,硬接一擊。一聲巨響,他雙手虎口開裂,“烈風劍”幾乎把持不住,差點脫手。後退二十多步,方才站穩,嘴裡鮮血狂噴。小雲並不想殺人,此番出手只使用了三成功力,否則,此時他焉能活命?他雙目火赤,大吼一聲,將“烈風劍”插入河灘。飛身上前,雙臂直上直下,狀如瘋虎,向小雲發起攻擊。

    小雲輕輕歎息,手腕一擰,“裁雲帚”後發先至,擊中他的前胸。元戎悲笳飛出二十多丈,脊背向下,重重摔在河灘上。他當真凶悍無比,鮮血兀自從嘴角汩汩外流,仍是迅速起身,“嗷嗷”嚎叫,如同一只負傷的野獸,再次沖了過來。小雲知道他是想盡量拖延時間,以便讓慕容含煙完成咒語念誦,所以盡管已是身負重傷,仍是奮力發起攻擊。不論魔教的所作所為是否符合正義,元戎悲笳的行為,頗令人感動。眼下他已身負重傷,再給他一擊,他必死無疑。小雲心裡一軟,待他逼近,施展御風身法和他展開游斗。

    慕容含煙心無旁騖,繼續吟唱咒語,手中的黃金短杖從身前劃了一個圓弧。黃光隨之湧起,形成圓形光幕,將她圍在了中央。光幕上不時閃現出金色文字,奇形怪狀,筆劃勾勾曲曲,難以辨識,隨起隨滅,景象奇詭壯觀。

    小雲心知,黃色光幕八成是一個專門用於防御的魔法結界。慕容含煙用時如此之久,仍未念完咒語,估計她即將發起的攻擊,威力必定十分驚人!搶攻數招,逼退元戎悲笳。左手捏成“戊土安忍不動印”,右掌飛速拍出。一道黃色光幕從身前湧起,以防守穩固馳名天下的“戊土城垣防御圈”,瞬間布成。元戎悲笳沖到近前,飛起右腿,全力踢出。右腳撞上光幕,一股強大的反彈力將他拋出數丈,再次摔在河灘上。起身後,他又噴出了幾口鮮血,傷勢加重了不少。

    此時,慕容含煙終於完成了咒語的吟唱,黃金短杖向下一指,河灘震顫不已。伴隨一聲巨響,地面塌陷,形成一個直徑丈許左右的大坑。一股粗大的黃色煙柱,從坑中盤旋升起,直上雲天。呼嘯的狂風裹挾起沙土,漫天飛揚,彌漫的水氣被一掃而光,空氣瞬間干燥,仿佛此處已變成了沙漠瀚海。

    小雲舉頭望去,見黃色煙柱竟是一條由沙土、碎石構成的巨龍。頭角崢嶸,鱗爪皆備,宛如活物。龍頭已經升至一百多丈的高空,龍尾仍在坑內,長大如此,豈不驚人?收回目光,雙掌相繼拍出,戊土真氣翻湧向前,繼續加強“戊土城垣防御圈”的防御之力。黃光陡然增強,映亮了整片河灘,恍如白晝來臨。

    慕容含煙嘴角浮起一絲冷笑,黃金短杖猛力一揮,黃土巨龍從高空飛速俯沖下來。幾乎和一座山丘差不多大小的龍頭,以雷霆萬鈞之勢撞上了黃色光幕,號稱天下第一穩固的“戊土城垣防御圈”立成粉碎。小雲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已被龍頭撞中前胸。撞擊力之大,絕非語言所能形容,他向後飛出了一百多丈,方才摔在河灘上。一時間五髒六腑似乎都已離位,起身後嘴角流出鮮血,心裡一片慘然。自己經五位師兄之手,施以“奪體換胎”之術,又蒙太上祖師親授玄功,如果只是因一時輕敵斃命,又如何對得起他們?他強行壓下傷勢,爭勝之心由然而起。

    慕容含煙修習的神功,屬於魔教神功中的“地”系一門,大致相當於五行中的戊土。此時,空中飄浮著大量的土元素,因土能生金,元戎悲笳如釋重負,身法復歸輕靈。轉身撥起“烈風劍”,大吼一聲,沖向小雲,決心將他立斃劍下!與此同時,慕容含煙手腕一轉,黃金短杖飛速上挑,黃土巨龍的尾部從坑中脫離。全身浮在空中,從頭至尾,長達一百五十多丈。龐大的身軀緩緩扭動,隆隆作響,自有撼天動地之威,再次從空中俯沖下來。

    小雲微微一笑,雙掌同時拍出,壬、癸水真氣噴湧而出。河灘上響起震耳欲聾的波濤聲,一層高達三四丈的黑色濃霧在他身前湧起。他雙掌輪番拍出,眨眼間已拍出了數百掌之多。黑霧愈加濃重,水氣彌漫,黃豆大小的水滴四處飛濺,竟似暴雨傾盆,壬、癸水的合體之技“江河行地”已是全力出手。

    此招自練成後,小雲從未使用,眼下一經施展,威力十分可觀。黑色濃霧如浪潮翻滾向前,河灘微微顫動,刺鼻的水腥氣使人聞之欲嘔。元戎悲笳已奔到近前,見狀大吃一驚,不知如何應對,飛速撤回慕容含煙身旁。一聲巨響,黃土巨龍已和黑色濃霧迎頭相撞,如山丘大小的巨大龍頭登時炸裂開來。碎石沙土漫天飛舞,河灘劇烈晃動,就似發生了地震。黃土巨龍雖是失失了頭顱,但長大的龍身仍在前行,和黑色濃霧繼續猛力相撞。轟鳴聲持續不斷,二者勢均力敵,僵持在原處,一時誰也不能再向前推進一步。

    小雲感到壓力劇增,眼前一黑,再次噴出一口鮮血,臉色一片青灰。心裡知道此時如果抵受不住黃土巨龍的沖擊,自己必死無疑!明知傷勢已經不輕,他已是騎虎難下,強行摧動真氣,雙掌次第拍出。壬、癸水真氣從體內飛速湧出,加強“江河行地”的威力,黑色濃霧終於又向前推進了數尺,將三四丈長的一段龍身完全吞噬。

    魔教和道門神功的最根本區別,在於前者是“地”“水”“火”“風”四大元素的使用者,而後者則是金、木、水、火、土,五行元素的擁有者。在眼下的戰斗中,二者的區別對戰局的影響,已是顯而易見。慕容含煙作為禁咒法師,雖能在較短時間內凝聚大量的土元素,對敵人施以打擊。但魔法一經使出,她作為施術者本人,既無法對已發出的招式進行增強,也無法對其進行削減。至於發出的招式能否克敵制勝,也只能是聽憑自然,她無法進行任何干涉。此時她空自焦急,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發出的“坤地之龍”,正在被黑色濃霧逐步吞噬,卻無計可施,原因就在於此。

    道門神功的優勢,此刻已經完全顯現出來。作為五行神功的修行者,小雲自身就是五行元素的擁有者。發出的招式威力不足,盡可從體內提取真氣予以補充和加強。他雙掌不間斷拍出,黑色濃霧向前推進的速度明顯加快。反觀慕容含煙的“坤地之龍”,因消耗得不到及時補充,力量逐漸減弱,正在被黑色濃霧逐寸逐尺的吞噬著。片刻之後,一百多丈長的龍身,只剩下不足二十丈。慕容含煙神色惶恐,心裡閃過一個念頭“此人已具神靈之力,難道今日我和悲笳真的要死在此處?”縱使視死如歸,也禁不住心口怦怦直跳。

    眼見勝利在望,小雲向前掠出數丈,凝聚全部真氣,雙掌同時擊出。黑色濃霧的前行速度猛然加快,咆哮聲猶如山崩海嘯,幾聲巨響過後,已將“坤地之龍”完全吞噬,由土石構成的龐大身軀,消失得無影無蹤。

    慕容含煙大吃一驚,黑色濃霧既能破解自己發出的禁咒魔法,威力絕非尋常可比。眼下躲是躲不過了,只希望先前布下的“坤地結界”,能夠起到應有的保護作用,使自己不致命喪當場,已屬萬幸!轉頭見元戎悲笳面色慘白,心知他已身負重傷,再被黑霧擊中,絕難活命,於是伸手將他拖入“坤地結界”。跨前一步,以自己的身體擋在了元戎悲笳身前。

    黑色濃霧卷起“坤地之龍”碎裂後散落的大量沙土、碎石,形成一股滾滾洪流迅速湧到近前,將二人吞沒,之後繼續席卷向前。波濤洶湧之聲漸行漸遠,片刻後,黑色濃霧湮沒在無邊的黑暗中,天地間復歸寧靜。

    小雲松了一口氣,正要舉步前行,感到頭腦旋暈,不禁微微苦笑。自己負傷後,又和二人纏斗許久,錯過了療傷的最佳時機,已使傷勢更加嚴重。眼下需要盡快找一處僻靜的所在,行功調息。此事得來一個教訓,以後再遇上不知深淺、底細的對手,最好先祭起“元始渾天輪”,以免屆時措手不及!

    他緩步上前,見慕容含煙和元戎悲笳除了肩部以上部位,大半個身子已被砂石全部掩埋。二人雙目緊閉,面色青灰,也不知是死是活。他伸手在二人鼻底一試,發覺仍有氣息,只不過十分微弱,知道二人並未死去。便不再理會,轉身向遠處一座的小山丘走去。

    “江河行地”作為壬癸水的合體之技,威力極大,如果不是憑借“坤地結界”之力,抵消了此招的部分威力,慕容含煙和元戎悲笳此刻已是必死無疑。二人傷勢極為沉重,小雲走後半個多時辰,方才緩緩蘇醒。小雲沒有取他們的性命,使二人頗感驚奇。他們身份皆已暴露,不能再回豐居正宅邸。於是相互攙扶,一瘸一拐向前走去,准備返回總壇,將此事稟告教主。

    小雲走出不遠,感到雙膝酸軟,已無力前行。倚在一塊大石上,扯起衣袖召出翥凰。見他面色青灰,額頭布滿黃豆大小的汗滴,翥凰吃了一驚,道:“怎麼會這樣?你受傷了?”小雲微微點頭,值此重傷之際,他發現自己竟是十分依戀翥凰,心中湧起幾分甜蜜。倚在翥凰肩頭,道:“凰姊,我渾身乏力,你扶我找一個僻靜之處,我需要馬上開始療傷!”

    翥凰盡管有一肚皮的話要問,但眼下顯然不是時候,攙扶小雲前行。走出不遠,見他腳步踉蹌,已經不住,不禁心裡惶急,抱起小雲,飛起前行。小雲靠在翥凰溫暖的前胸,感到心裡空前放松和寧靜。山風從耳邊呼嘯掠過,眼皮發澀,慢慢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他醒來後已置身在一個不算太大的山洞中。微弱的亮光從洞口射入,估計此時已近黎明。

    小雲見翥凰就在眼前,她的一雙大眼睛裡充滿關懷,又有幾分惶恐,心頭不禁微微一熱。伸手撫摸她的臉頰,道:“小弟調息一會兒,就會沒事。凰姊,你不必擔心!”翥凰柔腸百結,見他負傷後,神色憔悴,心裡憐愛大增。伸出雙臂,摟住小雲脖頸,在他耳邊輕輕道:“為了我,也是為了你自己,以後你一定要小心,不能再使自己受傷了!你答應我!”話語如春風細雨,飽含柔情。

    小雲低頭輕輕一咬她的耳垂,小聲道:“我答應你!”翥凰又羞又癢,雙頰原有的紅暈,愈加嬌艷。負傷之後,小雲的自控能力有所減弱。見她嬌羞無限,不禁情熱如火,伸手輕輕撫摸她的雙乳。情緒太過激動,牽動傷勢,嘴角再次流出鮮血。翥凰吃了一驚,推開他的手,小聲道:“好孩子,乖乖的先把傷養好,我們以後再…”底下的話已是萬難出口,大感羞澀,掩起臉跑到洞口蹲了下來。望著她纖細的背影,小雲微微一笑,抹去嘴角的鮮血,開始閉目行功。

    他傷勢不輕,直到傍晚時分,方才結束行功。感到身體已康復如初,心情大好。和翥凰胡鬧一會兒,從懷中取出“子母鴛鴦鋮”,道:“凰姊,你沒有一件稱心應手的法寶,以後遇上敵人,單憑赤手空拳和人對敵,不免吃虧!此物名為‘子母鴛鴦鋮’,威力不算太小,我要來無用,不如你拿去使用吧!”

    翥凰伸手接過,見金玉雙斧樣式小巧,做工精良,心裡十分喜愛。小雲將道門煉化法寶之法相授,翥凰冰雪聰明,片刻就已默記於心。之後依法施為,一個時辰之後,“子母鴛鴦鋮”被她順利收入體內。夜色已深,二人相攜走出山洞。翥凰祭起“子母鴛鴦鋮”,開始演練。她的功力比上官兄弟高出許多,青、白光華,縱橫激蕩,或直或曲,變化繁復。使來得心應手,威力頗為可觀。小雲見她雙乳跌宕,感到雙頰火燙,移開目光,心想“得盡快想辦法將火浣鼠皮做成衣服,否則,凰姊怎好出來見人?”

    次日一早,小雲繼續趕路。此時距五月初五的繼任大典已不足兩月,他加快行程趕往太和山。一路穿山越嶺,涉水過橋。興之所至,也會進入城鎮鄉村逗留數日。楚地自古巫風盛行,時常可以看見,百姓在田間地頭和城郊野外舉行的“大儺”、“祈禳”盛會。主持祭祀的巫師盛裝彩衣,手持圓鼓,煞有介事翩翩起舞,以祈求神靈護佑。小雲頗覺好笑,可見趨吉避凶之心,天下皆同,自古無二。

    沿途所見,林木蔥郁,繁花如錦,鶯飛燕舞,一派大好春光。或走或停,十幾天後他走入一片山區。山勢綿延數百裡,草木繁盛,渺無人煙。正午時分,驕陽如火,他躲入一片密林中稍事休息。過了一會兒,不遠處的山谷中,傳出幾聲奇異的嘶鳴。高亢蒼涼,絕非尋常野獸的鳴叫。

    他十分好奇,飛身抵達谷口,見一條巨蟒盤踞在山谷中。它身體極長,約有七、八十丈,粗細近一丈,通體青黑,每一片鱗甲都有桌面大小。它頭顱碩大,此時正大張著和城門一般大小的巨口,猛力向內吸氣。山谷內狂風呼嘯,形成一股極強的吸附之力,將大量的沙土碎石、殘枝敗葉吸入了口中。

    在巨蟒前方十幾丈之外,有一只外形奇異的野獸正在奮力擺脫吸力的拉扯。它不時發出幾聲哀鳴,高亢蒼涼,正是小雲聽到的那種聲音。它外形和馬有幾分相似,但雙耳附近生有一對長而彎曲的犄角。另外,它也不像牛馬長有角質蹄子,而是生有四只肉掌,一如獅虎等猛獸,估計奔跑前行應是悄無聲息。它全身上下披滿柔軟的金黃色長毛,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看上去神駿異常。

    此時它四足發力,向前急馳。但沖出不遠,又被巨蟒吸回原處。它並不死心,數次前沖,結果仍是一樣。它漸漸力竭,已經無力掙脫吸力的拉扯,一步一步退向巨蟒口邊。四足用力據地,所經之處留下了兩條深深的印痕。一雙碧綠色的眼中全是絕望之色,一邊後退,一邊悲鳴不已。轉眼間,已後退十幾丈,眼見就要被巨蟒吞噬。

    景象淒慘,小雲心中不忍。但弱肉強食,物竟天擇,畢竟是自然法則,自己無權橫加干涉。正要轉身離開,野獸已發現了他。悲鳴幾聲,眼中流出淚水,目光中充滿祈求之意。小雲怦然心動,飛身上前,運起全力,一掌將它推離了巨蟒口邊。不等站穩,一股大力從身前湧來,身體登時失去了控制,雙足離地,如一顆彈丸向巨蟒口中飛去。

    小雲雖驚不亂,迅速翻身,將雙腳沖前,待飛近巨蟒,右足在它上頜的獠牙上一蹬,借力擺脫吸力的牽引,飛往高空,暫時脫離了危險。巨蟒脖頸一挺,頭顱昂起,張口就咬。身軀龐大,但反應竟十分迅速。小雲在空中難以借力,又無處閃避,不得已一個空翻落在巨蟒面門上。更不遲疑,掣出“裁雲帚”,飛速擊出。“撲嗤”一聲,巨蟒和臉盆差不多大小的右眼應聲爆裂,鮮血迸射,空中如同下了一場血雨。

    巨蟒負痛,頭顱一擺,撞上了山崖。長大的身軀在山谷中肆意扭動,樹木紛紛斷折,山石崩塌,“砰砰”大作。片刻後,山谷中塵土彌漫,已是難辨五指。一招得手,小雲早已躍到空中,見巨蟒已經神智不清,一旦竄出山區,恐將為禍不小,決心將它除去。右肩一搖,祭起“元始渾天輪”,金神蓐收的“六合白虎劍”從高空射入谷中。

    劍氣破空聲,樹木斷折聲,山石碎裂聲,同時俱作。一點銀光在塵霧中如電掣星飛,往復穿梭。過了一會兒,除了“六合白虎劍”的呼嘯聲,其它聲音逐漸稀疏。小雲收回“元始渾天輪”,待塵埃散盡,飛身躍入谷中。

    目光所及,巨蟒長達七、八十丈的軀體,已被飛劍斬成碎塊。最大的一塊,也不過面盆大小。小雲緩步前行,沿途所見,除了遍地血污,草叢間、山崖下還有大量白骨,其中不乏人的骨骼。他如釋重負,既然此前巨蟒已經吞噬過人類,那麼殺了它也不算太大過錯。正准備離開,遠處傳來一聲鳴叫。尋聲望去,見那只生有一對犄角的怪獸,正立在對面山坡上。

    它見小雲已經發現自己,仰頭再次鳴叫,聲音頗含愉悅。之後四足騰空,如一道金色閃電,瞬間就飛到了小雲面前。兩處之間的距離至少也有幾百丈,它竟是轉眼即至,速度之快使小雲大吃一驚。心想“世上還沒有哪種輕身功夫,或是法寶飛劍,能夠達到這種速度!這家伙莫非是一只神獸?”緩步上前,伸手撫摸怪獸脖頸,感覺入手柔軟舒適。微微一笑,道:“你為什麼不走?難道是想跟著我?”

    怪獸並不閃避,側頭凝視小雲。一雙碧眼中即有感激,又有幾分懷疑。嘶鳴一聲,似是在回應小雲提出的問題。小雲十分好奇,難道它竟能聽懂人言?道:“你如果真想跟隨我,就點一下頭!”怪獸毫不遲疑,用力點頭。小雲大喜,道:“如此說來,以後咱倆就是形影不離的好朋友了?”

    怪獸伸出長舌,輕輕舔著小雲面頰,顯得十分親密。小雲怕癢,笑著躲開,和它嬉戲一會兒,突發奇想“這家伙行動如風,如能騎著它遨游天下,豈不愜意?”摟住怪獸脖頸,用一種近乎撒賴的語氣,道:“咱倆即是好朋友,不知你是否願意讓我騎著你四處走走?”怪獸年久通靈,聞言後目光中盡是無可奈何,遲疑一會兒,方才點了一下頭。小雲哈哈一笑,一指長在遠處山頂上的一株大樹,道:“你既然已經答應,就不能再反悔了!先馱我到那棵大樹底下!”說完,翻身騎到怪獸背上。

    不等他坐穩,怪獸後腿一蹬,身體騰空,如箭矢一般,向前飛去。它發力毫無征兆,小雲猝不及防,差點從它背上摔下來,急忙伸手摟住它的脖頸。山風從耳邊呼嘯掠過,一時難睜雙目,心想“這家伙飛行速度驚人,除非是異能之士,尋常人想騎著它遨游天下,絕無可能!”念頭未曾轉完,怪獸已經抵達大樹底下。小雲翻身跳下,摟住它脖頸親熱一番,以資鼓勵。怪獸稟賦特異,又能聽懂人言,決非尋常野獸。翥凰作為天神後裔,見聞廣博,說不定能夠認得它!隨即招出翥凰。果不出所料,她稍加辨認,已知怪獸來歷。

    怪獸名為“乘黃”,自古至今,天地間只此一頭。洪荒時代它業已存在,估計它的壽命至少也有幾千歲了。古老相傳,不論何人只要能騎上它,人生命運將會是一片坦途,不會再有任何波折,成語“飛黃騰達”就是由此而來。數千年中不知有多少人,因為相信這個傳說想將乘黃捕獲,但都未能如願。眼下它出於報恩之心,自願跟隨小雲,也算是曠世難逢的奇遇了。

    得知有關乘黃的傳說,小雲對自己的命運,是否真的會是一片坦途,即不在意,也不相信,只是一笑作罷!翥凰天生具有親和力,眨眼間已和乘黃混的廝熟。一人一獸開始相互追逐、嬉戲,她如銀鈴一般悅耳的笑聲,和乘黃蒼涼高亢的鳴叫聲相互糾纏在一起,在廣袤幽靜的山林中,久久回蕩。小雲獨自坐在一旁,見一人一獸形跡親密,不禁大喝干醋。

    次日一早,小雲騎上乘黃,飛往太和山。飛行片刻,已能克服高速飛行形成的諸多不適,低頭望去。見綠油油的農田,如一塊塊碧玉散落在無邊的大地上。河流、港灣縱橫交錯,波光閃閃,如燦爛星河。楚中平原就如同一張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棋盤,景色之美,美不勝收。身旁偶爾有白雲掠過,田間地頭的勞作之歌,青年男女用以傳達相思之苦、纏綿之意的俚歌俗調,時常透上雲霄。聲音高亢,詞意粗野直白,使小雲大為傾倒。俯瞰壯麗河山,心潮澎湃,隨即高聲口占一絕:“乘黃直上趁長風,錦銹江山足底生。莫道人間行役苦,清心欲寡任縱橫!”吟罷,心裡頗有自得之意。

    飛行一個時辰,距太和山所在的丹江口已不足二百裡。乘黃勁力悠長,毫無疲累之態。此時,小雲發現前方不遠,一只白色鴻雁正在高空盤旋,不時發出淒厲的長鳴。它體形巨大,正是仙奴,難道陳孤鴻就在附近?念頭不等轉完,仙奴雙翼一斂,從空中俯沖下去。

    小雲低頭觀看,見荒野上有十幾人正在和一名白衣女子展開激戰。空中光華縱橫,破空聲嗚嗚作響,十幾件外形各異的法寶此起彼伏,頗為壯觀。白衣女子雲鬢高挽,體態修長,正是陳孤鴻!她明顯處在劣勢,在十幾人的步步緊逼下,且戰且退。仙奴鼓動雙翼,掀起狂飆,向追擊者發起猛攻,使陳孤鴻承受的壓力有所減輕,盡管如此,她的處境也已相當危急,隨時都有可能喪生。

    小雲右足一點乘黃的腹部,飛身從空中掠下,沖向十幾名追擊者。乘黃膽小謹慎,隨即飛上高空,以便遠離危機四伏的戰場。此時戰局急轉直下,陳孤鴻被一道烏光擊中後背,身體就似一顆彈丸直飛出去。小雲心裡一驚,臨時改變方向,如一道青色閃電掠過幾十丈的距離。不等陳孤鴻落地,已將她抱在了懷中。借慣性又向前飛出了十幾丈,方才降落。低頭看去,見陳孤鴻雙目緊閉,面如金紙,口鼻間氣息微弱,已經昏死過去。

    小雲心裡一寬,只要她沒有斷氣,自己就有把握將她救活。為防陳孤鴻傷勢惡化,伸手封閉了她胸前的幾處穴道,俯身將她放在草地上。伴隨衣袂破空之聲,十幾名追擊者趕了過來,各自搶占有利地形,將二人圍在了中央。仙奴從空中降落,神色戒備,守在陳孤鴻身旁。小雲暫時已無後顧之憂,開始仔細打量圍在四周的追擊者。

    這伙人總共十二人,除去一名女子,余者皆為男子。無論男女,穿戴基本相似,全是寬衣博帶,頭戴金冠。但衣服的顏色並不相同,每頂束發金冠所鑲寶石上的圖案,或鼠或馬,或豬或牛,無一雷同。曾在浣花鎮外准備搶奪火浣鼠皮的中年男子,此時也赫然在場。他看清小雲的形貌後,大吃一驚,心想“原來竟是此人!當著大哥的面,我一旦被他認出來,豈不糟糕?”偷偷後撤一步,躲在另一人身後,唯恐引起小雲注意。

    其余十一人並不知小雲功力高低,但見他在眾人環伺之下,仍是舉止從容,已知此人必是勁敵。各自提高戒備,一時無人說話。小雲已能確定,眼前的十二人,和此前在白沙鎮遇上的彭秀婕應屬同一伙人,他們不是同屬一個門派,就是身屬同一組織或家族。想罷,冷冷的道:“諸位人多勢眾,又大多身為男子,竟合力圍攻一名孤身女子,行為無恥,難道不覺有愧嗎?”

    他一向待人和藹,言語彬彬有禮。不論在何種情形下,也不論面對的是何人,說話總會給他人留有余地。既不會咄咄逼人,也從不冷嘲熱諷,更不會橫加指責和謾罵。但不知為什麼,此時當他眼見陳孤鴻身負重傷,便再難控制自己的情緒,刻薄挖苦之語脫口而出。對他而言,如此說話已是憤怒到了極點。

    他話音一落,一個面目清秀、身材矮小的黑衣老者,從十二人中越眾走出。雙手一拱,道:“請恕老朽眼拙,不知閣下尊姓大名?今日之事,乃是我們家族內部的私事!閣下為什麼要插手其中?”語氣和緩,但話中含意頗為犀利,顯是指責小雲無權干涉此事。

    見他不答反問,寓守於攻。言語不慍不火,態度不亢不卑。雖人多勢眾,但並不盛氣凌人,小雲已知此人涵養極深,十分難纏,估計是追擊者的首領。此時遇上這麼一個綿裡藏針的角色,想盡快了結此事,難免變得更加棘手。心念及此,決定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震懾全場,或許更有利於事情的解決。於是微微一笑,拱手回禮,道:“本人雲歸鶴,法號紫微,是真武觀觀主!不知老丈和其余幾位怎麼稱呼?”

    此言一出,全場皆驚。道門作為天下第一大教,門徒眾多,高手輩出,道門掌教在江湖中身份尊崇,無人敢等閒視之。得知小雲的真實身份,十幾名追擊者的神情各大相同。或震驚,或懷疑;或故意露出鄙視之色,或裝作漫不經心,以示與眾不同。唯獨黑衣老者神色如常,微笑道:“想不到雲先生如此年輕,竟已是道門掌教!方才多有失禮,尚請原諒!”小雲微笑道:“老丈不必客氣。”

    黑衣老者道:“數月前,我的五十七妹在白沙鎮曾被一個名叫‘雲歸鶴’的人擊敗,不知此人是否和雲先生是同一人?”小雲笑道:“如果老丈的五十七妹是彭秀婕姑娘,那麼此人就是我。”

    黑衣老者眼中流露出少許溫情,微笑道:“不錯,彭秀婕正是老朽的五十七妹!”上下打量小雲幾眼,口中發出嘖嘖的稱贊聲,道:“五十七妹功力極高,雲先生能輕易戰勝她,當真了不起!老朽的這個妹子十分高傲,平生還不曾把哪個人看在眼裡!但自從白沙鎮返回後,她時常在老朽面前提起你,稱贊你仁義無雙,儒雅絕倫。不出幾天,老朽的耳朵都已聽出了繭!”說到這裡,哈哈大笑。

    小雲見他並不追究彭秀婕被擊敗一事,心裡頗覺奇怪。老者以一種倚老賣老的口氣,繼續道:“年輕人,老朽的這個妹子可是天下少有的奇女子!她既然喜歡你,你可要加把勁!一旦被別人搶先追到手,再後悔可就來不及了!”說完,再次爆發出一陣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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