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后妃傳珍珠傳奇 正文 第153章:決雲中斷開青天(下)
    沈珍珠疲憊至極,待默延啜送她回房舍後,納頭便睡,至第二日正午後方醒,連默延啜其間數次來看她均毫不知情。

    剛用過飯食,頓莫賀就來喚她:「哲米依姑娘回來了,可汗請夫人過去。」

    沈珍珠掐指一算,哲米依來回特爾裡不到三天三夜,真是極快,不知此行可有斬獲?

    踏入那間她曾經來過的議事用石捨,頗有驚異:石捨中已有數人,不僅默延啜居中而坐,哲米依、李承采坐在右側,連李豫和程元振竟然也在位。

    默延啜朝她招手道:「來,我們坐下議事。」這情形,原來都在等待她一人。頓莫賀移過石椅,讓沈珍珠坐在默延啜的下首,自己仍肅立一旁。李豫只在沈珍珠入室時瞅過她一眼,隨即便移開目光。

    默延啜肅容正色,對哲米依道:「你再給太子殿下並諸位說說到特爾裡的情況。」

    哲米依剛剛才到不久,風塵之色不減,點頭簡短的答道:「任我千說百勸,肅達怎樣都不肯將葉護通敵的證據拿出。若拿出葉護的罪證,必然會讓咱們回紇人個個同時知曉他父親哈必若通敵的罪行。他說:決不能讓老阿爸一世英名蒙塵。」

    默延啜已聽哲米依講過,心中自有衡量,說道:「肅達這幾年膽氣見識都長進了,可既然這樣說,看來還是沒有想透。為了阿爸的名聲,置咱們回紇人大義不顧。」

    哲米依倒是替肅達解釋道:「肅達確實與往日不同了,可惜時間倉促,不然我再多呆幾天,說不定他會改變主意。可汗,太子殿下,我這樣急著回來,就是因為肅達告訴我——葉護要提前起事,已然聯絡過他,要他響應。他目前只是虛以敷衍。」

    李豫掛欠李婼安危,聳然動容:「他會怎樣起事?」

    「葉護在富貴城暗地聯絡他的數支部落和郡縣,打算在近一兩個月內集結大軍,強行攻下哈刺巴刺合孫。」

    默延啜一拳重重擊在椅上,「他等不及了。不過——」他蔑笑,「現在正是時候——我也等不及了!」

    哲米依跳起來拍手道:「可汗,我們要出擊了嗎?太好了,我從敦煌趕來的路上,就咬牙想著要親手剝剝那壞小子的皮!肅達雖然不知道可汗還在世,倒是同意我帶人經過特爾裡往哈刺巴刺合孫去,這樣可以省去近一半路程,一個半月應該可以到達!」說到這裡,又似忽然想起一事,語調下沉,睜開著眼睛看向默延啜,「可是,可汗你——」李承采在旁拍拍哲米依的肩,朝默延啜搖搖頭,對妻子的脾性有著甜蜜的無奈。

    默延啜爽然一笑,按住哲米依肩膀,示意她坐下,對李豫道:「此行兇險,殿下所帶待從武藝高強,最適於近身防衛和搏擊,本汗前番也曾說過,想借來一用。」

    李豫不假思索:「可汗若覺合用,當以大事為先。只不知到底作何用度?」

    默延啜回坐椅中,道:「在座均是自己人,實不相瞞,葉護雖佔據富貴城,但其一舉一動莫不在我的耳目之下,只因通敵罪證未拿到手,本汗一直遲遲未發。現在他按捺不住,打算擾起大戰,本汗絕不容許這樣的事發生!我方纔已傳令下去,令詹可明集齊兵馬,守護哈刺巴刺合孫。然而若非萬不能已,本汗絕不能讓咱們回紇人自已打自己。現在,我借殿下的侍從,只為萬一兩方對峙局面既成,他們能聽我號令,擒賊擒王,將葉護及一班主要黨羽拿下!」

    李豫心中只叫慚愧,回紇人素以馬上功夫見長,又何嘗真正需要他這班東宮侍衛,不過是借此給足他顏面罷了。默延啜一向自高自大,像現在這樣特加照拂,倒真有些奇異,與程元振對視一眼,心照不宣,說道:「就全依可汗的。我們即刻出發?」

    默延啜點頭,又側過頭去問沈珍珠,「你?——」

    沈珍珠站起來說道:「我自然也要去哈刺巴刺合孫,想必,不會對你們有礙吧?」

    哲米依拉沈珍珠的手道:「什麼有礙無礙,我也要去,我倆正好有伴。」

    默延啜倒是沉默小會兒,方緩緩說道:頓莫賀道:「傳令下去,趕緊打點行裝!」

    集齊只斤澤中所有回紇兵丁,並李豫的東宮衛率和程元振的內飛龍使,尚不足三百人。因急著趕路,所有人都騎馬,默延啜稍作喬裝以防他人認出。當日深夜到達特爾裡,哲米依拿出肅達給她的腰牌,果真無人阻擋,順利通關。

    過特爾裡,是時有時無的戈壁灘,至天色將明時,大隊人馬方停駐下來紮營歇息。現在天氣漸熱,按回紇人習慣,從此後要晝伏夜出,以節省體力和水份消耗。

    在馬上顛簸一天一夜,沈珍珠累得夠嗆,哲米依雖是在馬上長大的,因為來返趕路未來得及休息,也不比沈珍珠輕鬆。二人同居一個氈帳,並排比肩躺著,慢慢的敘話。

    哲米依道:「你又來回紇了,我總想起當年我們相識的情景,倒好像就在昨天一樣。沒想到我也當了大唐的王妃,這六七年時間,真快。」

    沈珍珠輕歎:「是啊,就像夢一般——」

    哲米依側面過來,說:「你可別說夢。真是奇怪,我這些年來,總有那種似夢還真的感覺。」

    「似夢還真?」沈珍珠眼皮開始打轉。

    「就是,」哲米依本已累極,這時反倒興奮起來,「有好多事,比如認識承采吧,他從大唐來,我們就那樣莫名其妙的相識了,後來才慢慢省起,這過程,彷彿在什麼時候,或者是在夢中吧,彷彿早就經歷過一回,奇妙極了!」

    「嗯,」沈珍珠遲鈍的點頭,哲米依急了,推搡她,「你說說,你是否有過這樣的經歷?」

    沈珍珠腦中一蕩,稍稍清醒了點,默了半晌,說道:「你說的那種,我倒是沒有。只是近些年來,我入睡後總愛做夢,有些夢好真實,好瑣碎。過了許久,再回想過去,竟一時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夢了。」說畢,輕輕歎息,閉上眼睛。

    「唉,現在可汗這般對你,你這般對可汗,」哲米依側回身,依舊平躺,眼呆呆的盯著粘帳青灰的頂篷,「對你來說,是真還是夢呢?我是真希望,你能與可汗相依相守在大漠草原。」她靜等沈珍珠回答,卻半晌了無聲息。側頭看去,沈珍珠鼻息均勻,已經睡熟了。

    哲米依坐起,端詳沈珍珠面容,滿懷悲憫:「你為何如此命途多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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