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消息麼?」
次日正午,長安沈府宅中,沈珍珠憂心忡忡,舉箸無味,乾脆揮手讓侍女撤去。為便與風生衣等通消息,沈珍珠未回宮中,暫時居於沈氏在長安的舊宅。自沈氏一家都回吳興後,此宅只留一名老家人打理,安祿山入長安城後所幸未被滋擾。
風生衣道:「我們已依照王妃的吩咐,在長安城中廣散人言,薛家父女二人只要還在城中,遲早會聽到的,王妃請放寬心。」
「馮翌,」沈珍珠忽然直呼他的本名,風生衣有些微恍惚,以為聽錯,聽她說道:「依你看,我這個計策能否成功?」
她的計策,便是投薛嵩嗜官愛權之性,遣心腹人等在城中酒館、茶寮、東坊西市廣散言論,說當今聖上知道錯怪冤枉了薛嵩,有意為薛嵩昭雪復職。
薛嵩若真是張淑妃指使誣指李俶,則薛鴻現劫獄一事,應是她所始料不及。然而形勢發展,無論薛嵩能不能被找回,對張淑妃均是有利,此時她就算得何靈依報訊,也多半按兵不動。而薛嵩若得到散佈的假消息,應會以為是張淑妃從中周旋得赦,薛鴻現雖武藝高強,但薛嵩如果自己耐不住權勢之想,多半不會聽從薛鴻現,必會有所行動。
「以馮某所識的薛嵩,決不會輕易棄官不做,只是他何時才會冒出頭來,實是難以預料。」風生衣略作思索後回答。他不是回距她這般近,今日想是天色昏暗緣故,她端坐在自己面前,眸光幽靜,容顏上卻似籠著一層輕霧,看不清她的喜與愁。也許,是他素來不敢端視的原因。他倏然一驚:自己正想甚麼,忙的收斂心神。
「是啊,」沈珍珠歎口氣,「我們只有三天時間,三天……」她站起側身凝思半晌,回頭望向風生衣,「噫」了一聲,道:「你眉宇爽明,倒似頗有幾分信心?」
風生衣揖首一笑道:「馮某只是對殿下與王妃素有信心,天若偌我大唐,必會讓殿下安然渡過此劫。」
沈珍珠有些驚詫:「與你相識如此之久,不曾想你學武之人,竟然有天命之說!其實多年來你助殿下所做之事,不能是在盡人事麼,若無人事,何來天命!」
風生衣道:「正因如此,馮某今日更加相信殿下是天命所歸,無人可以傷及。」略有停頓,接著說道:「所以王妃勿須過於煩憂,馮某見王妃茶飯不思,容貌漸見憔悴……甚是擔心!」說至最後四個字,聲音低不可聞。
沈珍珠先是輕輕一笑,「你是在寬慰我麼?」風生衣正要稱否,卻聽沈珍珠聲調一轉,疾聲道:「馮翌,你可否告訴我,殿下是否有甚麼事瞞著我?!」
風生衣心頭如巨石激撞,見沈珍珠正一瞬不瞬的盯著自己,那目光雖不灼灼逼人,卻清月般明朗,直似能照透他的五臟六腑。猶是他武藝驚絕天下、入仕多年,早練就泰山崩於前不變色的功夫,此時也只能暗調內息,生生將一口氣壓至丹田,與此同時,腦中已晃過千百個念頭。
他說道:「王妃聰穎之至,殿下固然有國事不可一一向王妃述說,但以屬下所知,絕無刻意隱瞞王妃的事情。」
沈珍珠一動不動立在那裡,半晌才揮袖道:「好,你回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