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后妃傳珍珠傳奇 正文 第44章:浮雲上天雨墮地(下)
    「啊——」沈珍珠汗透中衣,從噩夢中驚醒,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素瓷嚇得七魂去了六魄,只扶著她坐起,問道:「小姐,小姐,怎麼了?可是被夢魘住了?」沈珍珠這一聲尖叫,慌得守夜的婢女們已魚竄入內,靜靜的站成一排,只等著聽從吩咐侍候王妃。

    素瓷道:「王妃受驚,快照上回太醫的單子,速速熬一服定驚茶來。」自有奴婢下去辦事。素瓷又張羅著服侍沈珍珠更衣擦臉,沈珍珠這才感覺稍有寬解。張得玉得了消息,也在門外問候一番才遵命離開。

    「喲,這三更半夜的吵吵嚷嚷,還讓不讓人睡了!」崔彩屏披著緋紅的薄紗外袍,讓侍女攙扶著,一搖三晃的走進來。

    沈珍珠看了她一眼,忽的笑道:「妹妹若嫌吵鬧,不妨搬到宮中去,那裡殿宇良多,隨意揀一處,也比王府清淨尊榮。」

    「你!」崔彩屏氣得說不出話,嘟嘴咚咚咚的轉身就走。

    不一會兒,就有侍女匆忙來報:「不好了,崔夫人收行裝,說著天亮後就去宮裡與貴妃同住。」

    沈珍珠不動聲色的喝著定驚茶,喝完了,才說道:「有多大的事?隨她去。」問素瓷:「現在什麼時辰?」素瓷道:「已交四更。」沈珍珠揮手對一屋子的侍婢道:「離天亮還早著,都去歇息吧。」

    見人都走了,素瓷才頗有抱怨的低聲對沈珍珠說:「你何必惹惱崔夫人,她若到宮中對貴妃胡說一通,貴妃豈不對你生隙。殿下又不在身邊,萬一有人使壞,你身子不便,可是得不償失。」

    沈珍珠道:「隙疑已是早生,也不多在這一回。我只是驚疑方才夢境,心中十分不安。」說著,將方纔的夢境,細細的對素瓷講了。素瓷道:「你只是憂思過重,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別人都道夢境與現實總是相反的,看來殿下定沒有任何差池。」

    沈珍珠搖頭:「話雖如此,我總覺得這個夢寓意極為不妙。所以我才故意氣走崔彩屏。一來,我生產在即,她總在面前晃來晃去,讓人分心;二來她眼不見我,也能少些心酸不平,她的日子要鬆快些。」說著說著,她也睏倦起來,強按心神回思今晚經歷和夢境,似乎一絲不妥隱於其中,但左右想不出這不妥所在何處,只得笑對素瓷道:「懷孕果然教人變得遲鈍,這腦子實在不及往常好使。」素瓷扶她躺下,說道:「我的好小姐,你還是睡吧,說不定一睡醒來,什麼都通了。」

    第二天醒來,還是沒有想通。崔彩屏倒是真的捲了行裝進了宮。

    用過早膳,德寧郡主提了大包小包的補品來看望沈珍珠。宮中多人知道她往常對安慶緒的心思,安祿山反後,沈珍珠總擔心她受不了,誰知她倒像是全然放下,依舊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吃喝玩樂照常無誤,搞得李俶和沈珍珠反而無從勸起。當下,沈珍珠謔笑道:「婼兒長大了,幾時學會了這一套。」

    德寧郡主搭搭嘴,笑道:「王兄走之前,可是吩咐我好好看著你,你若是瘦了,我吃不了兜著走。再說,……」她得意的一揚眉,「這天天有人朝潼關報你的情況,若王兄知道我這樣懂事,一定樂開了花!」猛的記起「潼關」二字乃是避忌,忙捂嘴道:「瞧我這張嘴,不說了,嫂嫂你看先吃那種補品好,這我可不懂。」

    「天天有人朝潼關報我的情況?」沈珍珠猶疑自語,閒閒的和德寧郡主說了幾句話,德寧郡主本就不是在一個地方久呆得住的,沒過多久就告辭走了。

    等她走後,沈珍珠吩咐素瓷關了門,她又走近後窗,掀開窗紗,想了想,讓素瓷拿案上插花的長頸細花瓶給她。素瓷不明所以,取了艷麗的花枝,只將花瓶遞到她手中。

    沈珍珠接過花瓶,順手就往窗外擲去,素瓷「啊」的驚叫,卻聽花木叢林中「撲撲」聲音四起,原本靜謐的林中冒出多個人頭倉促查看動靜,其中一人目光被沈珍珠逮個正著,知道再無閃避之處,在她凜然目光下,疾行再躍入房中。

    沈珍珠逼問道:「為何還不回潼關?」

    風生衣朗聲答道:「回王妃,殿下命保護王妃,沒有命令,屬下不能回!」

    沈珍珠冷笑道:「你這會兒倒是答得快,我早就該懷疑,你素來只唯殿下之命是從,哪有這麼容易就聽了我的話。」

    風生衣低頭道:「屬下不敢。」

    沈珍珠卻將臉一板,說道:「你老實告訴我,潼關現在如何,殿下到底如何?」

    風生衣道:「屬下早已說過,殿下安然無恙。」

    沈珍珠道:「你還在胡說。殿下早安排有人日日匯報我的狀況,怎會巴巴的再派你來?他答應過我讓你跟隨身邊,如今不守承諾,我也只得毀諾。」雙目凜凜直視風生衣,一字一頓的說道:「告訴我!」

    風生衣被她望得垂下頭,仍是不肯說,但身子卻微微顫動。

    沈珍珠看在眼裡,扭頭對素瓷道:「傳我之命,速備馬駕,我要親赴潼關。」素瓷臉刷都白了,風生衣已半跪於地,懇求道:「王妃身懷六甲,萬萬不可。」

    沈珍珠橫眉掃袖道:「那你說,還是不說?」

    風生衣沉默一會兒,方暗聲道:「屬下先求王妃莫要緊張,聽完屬下的話。」

    沈珍珠深吸一口氣,一隻手重重捺在桌案的補品堆上,沉聲道:「好,我答應你。」

    風生衣才道:「其實屬下回長安已有三日。殿下說,潼關怕是……守不住,要屬下回來照看王妃,一有不測,隨時保護王妃逃離長安。」

    沈珍珠只覺全身力氣都要失掉,睜大眼睛,問道:「怎麼會?形勢不是一片大好嗎?潼關怎會守不住?」

    風生衣道:「王妃恐怕有所不知。正因現今形勢極好,陛下聽信楊相之言,自六月以來,多次詔令哥舒元帥出潼關,收復陝郡和洛陽。殿下說,如今各地徵兵未到,唯有據險扼守,待叛軍失了耐性,乘機攻擊,方可不戰而屈人之兵。若現在便出擊,以潼關烏合之眾,對叛軍精兵,必敗無疑。只是朝廷逼戰的詔令一個接著一個,殿下和哥舒元帥只能拖得一時,不知何日會被迫出擊……」

    潼關距長安城不過三百里路程,若潼關失守,長安將無險可拒,叛軍長驅直入,如入無人之地。

    沈珍珠心呯呯亂跳,手去捂胸口,卻無論如何摀不住心頭的戰慄,素瓷一迭聲的喚「小姐,小姐,」彷彿聲音很遙遠,倒是風生衣的話還有些清晰:「王妃聽屬下把話說完——殿下安危,王妃勿庸操心,殿下身旁死士如雲,就算潼關被破,他們也能保護殿下順利回歸長安。」見沈珍珠面色如臘,又大聲吼道:「王妃當前最要緊的,是為殿下愛惜自己!」

    沈珍珠如夢初醒,緊緊盯著風生衣的眼,慢慢點頭,跌坐到椅上。眼瞅著面前補品補藥,縫製好的小孩衣衫,一遍又一遍的告誡自己:不錯,風生衣說得不錯,李俶有這麼多的侍衛保護,有死士拚命護衛,再怎樣凶險,他也必能平安回來,回來看她,看他們的孩兒。更何況,潼關未必會失守,陛下英明,說不定會改變主意。

    這樣想著,心頭的戰慄稍稍平復,素瓷彷彿放下心頭重擔,說道:「小姐再去躺下,千萬別急!」沈珍珠方恍惚著答應聲,突然腹中抽痛,皺起眉頭去撫腹部,卻覺那痛感一時緊一時松,剛開始還不十分痛,漸漸的痛感加深,不禁隨手捏住身畔素瓷手臂。素瓷吃痛,但她對生產之事一無所知,只驚疑害怕的俯身抱住沈珍珠,問道「怎麼了,怎麼了?」聽沈珍珠咬牙斷斷續續的說道:「我,怕是,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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