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湖之上,一隻舟船泛波而來。日輪孤獨的照著萬頃龍湖,還有極遠之群山。一位紫袍中年男子,坐在舟船上,懷抱著一本書冊,正自翻閱。他旁邊坐著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全身躲在一件寬大得離譜的長袍裡,只露出一張微顯憔悴枯黃的臉,連手腳也都隱沒在袍子裡,包裹得嚴嚴實實。
從正北方遙遠的群山深處,傳來震天動地的巨吼聲,而小姑娘卻遙望著南方,一雙黑亮的眸瞳中,似乎蘊有淡淡的哀傷和迷茫。
「凌河哥哥,你能跟我講一講《往世書》中的故事嗎?我看不懂古焰文,母親生前曾囑咐我,讓我有機會就學習這本書,她還說可以從中找到莫華哥哥叛變的預言。」
紫衣男子說道:「往世書是鑄戒者無憂的弟子傳承記載下來的關於神帝傳說和無憂言辭的古書,書中分為上下兩部分,上部是傳說,而下部是無憂的言行和預言。但是帝都卻認為它妖言惑眾,禁止人們傳閱。我這一本,還是天之衡的首席長老青陽,偷偷送給我的。等我們上天之衡的事完結之後,我便可以教你學習古焰文和這部往世書。」
「這麼複雜的像火焰一樣跳舞的文字怎麼學得會啊,我不想學。凌河哥哥,你講給我聽吧,我愛聽你講故事。」小姑娘搖了搖頭,拉起韶華凌河的衣袖,露出一個疲憊的笑容。
紫衣男子合上了書冊,取出囊中的長劍,屈指輕扣,彈了起來。伴隨著輕悠悅耳的彈劍聲,紫衣男子說道:「據幻道師聯盟的長老們傳言,滄原雲洲兩片大陸曾經出現過九個偉大的人物,他們是九州之盟的肇始者滄帝韶華,鑄戒者無憂,碧落神女,明焰摩羅,雲洲六道之祖雲光,翼人的祖先滄海,昆岡冰族的白凰,曾經生活在大陸的阿爾蒙人祖先莫野,還有一個徒步行遍九州六道的吟遊詩人誕君。這九人,都是神帝派到世間的神子,他們奉守神帝的信條,都立下了為後人傳頌的功績,卻也受到塵世的困擾,難以釋解心中的迷惑。於是神帝便允許他們每人向自己提一個心中懸而未解的問題。然而神帝看到這些問題後,卻沒有將答案告訴給他的兒子們,而是彙編成冊,藏在一個最黑暗的地方。」
小姑娘饒有興趣的盯著紫衣男子的眼睛,「神帝為什麼要將它藏起來呢?」
「因為這部書就是後來被比喻成魔鬼之書的《問天之策》。」韶華凌河輕撫劍刃,劍吟聲抑止。「明焰為了想要看到答案,不惜背叛了神帝,在那最黑暗的地方盜取了問天之策,成為摩羅。摩羅就是古焰文的諧音,意思就是惡魔之王。」
「我母親常吟誦其中的一段,她說神帝之子,攜問天之策降臨於爾前,帶領迷途的羔羊,走出黑暗之淵。這是什麼意思?」
紫衣男子說:「神帝本來中意誕君,想讓他閱讀問天之策,以傳承神帝的信仰。但是問天之策被明焰所盜,誕君鬱鬱而終。鑄戒者無憂預言,神帝之子誕君的傳承者,將會攜帶這部問天之策降臨世間,解救迷惑絕望的人們於苦難之中。」
「這就不對了,神帝可以再寫一部書傳給誕君啊。」小姑娘更加疑惑了。
紫衣男子笑了起來,拍了拍小姑娘的頭,「真是小笨蛋,這當然只是傳說。傳說怎麼能夠盡信呢?況且這世間,並不一定有真正的主宰者神帝。要不然他怎麼會允許邪惡的火焰到處肆虐呢?」
「可是我母親一直相信世間有真正的主宰者神帝存在。她還說莫華哥哥的叛變,在書中都有過預言。凌河哥哥,是這樣子嗎?」小姑娘眸中滾動著晶亮的色彩,固執的問紫衣男子。
紫衣男子不忍拂逆,只得說道:「按照往世書中無憂的預言,莫華正是明焰摩羅的傳承者,他將要毀滅神帝創造的世界。」
小姑娘抱著膝蓋低低地哭了起來。紫袍男子輕輕的撫了撫她枯乾的長髮,安慰道:「卓子,這些都只是傳說和預言,並不能當作真的。」
「母親臨死的時候說,讓我不要去恨莫華哥哥,因為他也很可憐,他也是可以被挽救的。青陽長老一定知道,還有什麼辦法來挽救莫華哥哥。」小姑娘抬起淚眼,堅定的說。夕光殘照在她的額頭上,一片金黃之色。紫袍男子沉默無言,但眼中的神彩,卻明顯的黯淡了下來。那個殺死自己父親和繼母的魔王,還可以被挽救嗎?
「兩位,龍丘已經到了……」舟船已近龍湖之濱。船夫解下了纜繩。
紫袍男子突然撮唇縱聲而嘯。嘯聲如龍吟奔竄,直上龍丘,良久不絕。「走罷!」他嘯聲抑止,攜了小姑娘藏在袍袖裡的手,躍上了岸去。
日影,沉沒在龍之山脈遙遠的西端,只留下滿天血也似的雲彩。
註:摩羅珠:滄原大陸一種占卜的方法。八枚摩羅珠,代表著未知和方向,在雕刻有八個孔洞的玉盤裡滾動,以預測即將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