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像是在挖掘一個大冰窖。
不知道時間到底過去了多久,他們兩人眼裡的貪婪光芒愈來愈明亮,直到兩人臉上只剩下那一雙閃爍著綠光的眸子為止。樹洞愈來愈大了,從僅容一個小孩子藏身的洞口變成一個大大的洞,潮濕的泥上非常容易鬆動,而他們愈挖愈深,直到兩人都可以下到樹洞底下了,寶藏還是不見蹤影。
但他們完全沒有停止的跡象。雪下的愈大,他們挖掘的動作也愈快。他們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吸引住了,除了挖掘之外,再也不想有其它的動作。於是泥土就這麼一鏟子一鏟子地被挖出來終於……。
「找到了!」魁梧的男人狂喜地大叫一聲。他低來望著腳底下閃閃發亮的物體。那是金子!好多好多數都數不完的金子!黃金!是黃金黃金!
瘦小男人愣住了,他呆呆地望著那個他們挖掘出的大洞,怔怔地望著那被稱為黃金的物體,那才不是什麼黃金,那是骨頭,藉著微弱的雪光,他看清楚了那是無數的人骨。
「你看你看!我就告訴你有黃金!有黃金!哈哈哈哈!發財了!發財了!」魁梧的男人狂喜地呼號著,捧著滿懷的枯骨,雙眼發直地狂笑著。
瘦小男人卻嚇得動彈不得!他太冷了,鵝毛大雪不斷打在他身上,他突然想起還在家裡等著他的妻子跟孩子,雖然他老婆很胖、很醜講話也口無遮攔,但她的確是個好老婆;他想起了他的小孩,那個每天親熱叫他爹爹的八歲小孩……。
他轉身喘息著,想爬出他們所挖掘出來的巨大洞,他的手指不斷地在泥土間使勁地爬著。
「你想幹什麼?想去告訴別人對不對?不准去!你哪裡也不准去!這些黃金統統都是我的!是我的!」魁梧的男人立刻扯住他。
「你瘋了!你瘋了!這才不是什麼黃金!這是骨頭!是墳墓!」瘦小男人尖叫著努力想往上爬。他不想死在這裡,他不想死在自己所挖掘地墳墓之中。「讓我走!讓我上去!讓我上去!」
「不可以!」魁梧男人纏住他,使盡氣力將他往下拉,他一邊拉一邊狂笑著:「黃金!你看看!有這麼多黃金,你還要去哪裡??死在這裡也甘願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兩人地軀體在泥濘中不斷扭打著。然後發生了什麼事。就再也沒人知道了。因為鮮血與泥上與皚皚地白雪慢慢地融合在一起。那是誰地血?他們扭打了多久?是誰殺了誰?
雪夜中竟然響起了雷聲隆隆。忽地一道閃電準確地擊中了他們插在泥土中地鐵鍬——另一道閃電隨之而來……。
四周頓時陷入一片死寂中再也沒有人地聲音。沒有了人地聲音之後一切變得清晰了有某種聲音正悄悄、悄悄地從地底下竄了上來:「開了開了!」
開了。
泥土一寸一寸地往山坡下滑動。速度雖然慢卻是十分地有效率。就這麼一寸一寸地往下滑動。前仆後繼地往山坡下聚集。
老榕樹倒了。
守護著人間與魔界界線數百年的老樹終於倒了。
無數聲陰森而柔和的笑聲飄忽忽地傳來。
無數只被封在這神魔之界的妖魔鬼怪藉機逃了出來。
深夜郊外亂葬崗。
月光仿小姐閨房窗欞上的素色綃紗,泛著清冷潔淨的白,淒美迷人地散落一地。
一隻銀色皮毛的巨型狐狸半臥在這清冷世界內,悄無聲息地掙扎、扭動著。
一寸寸掙裂了那身狐皮。一點點褪去了利爪尖牙。
終於再度成為人形,他興奮得幾乎要尖叫。
狐媚狐媚,狐妖擁有著天生的絕色容顏,雖為男身終究美艷不可方物,在死地重生的他美艷中又平添清冷孤絕。
他一手攬起厚重垂踝地銀色長髮,一手拿著剛換下的銀色狐皮。在如薄紗般的美麗月光下煢煢獨立。
膚色瑩瑩如玉生輝、鳳眼微微朝上斜飛、黑眸寶光熠熠又若秋潭深邃,舉手抬眸魅惑驚艷、俗世眾生。相信世上無論是男是女,都無法抵擋住狐妖莫言地微微一笑。
三千年前被天女淨萱封印在這神魔之界。原以為再無出頭之日,沒想到今日兩個冒失鬼竟然鬼使神差一般地打開了這地獄般的牢籠,讓自己,還有一些惡鬼妖魔重新獲得了自由之身。要不是今天能夠出來,妖狐幾乎要忘記自己有這麼一副美麗的皮囊了。
妖狐仰天長嘯,沒想到,沒想到啊,自己竟然還有重見天日的這一天。
否則要在那個暗黑的洞中,耗盡自己的這一副傾城美貌不是暴斂天物?
上至天庭三十三界下達幽冥九十九間人眼最最勢利——貪美色、愛富貴。這身絕美皮相已經迫不及待貨賣好買家。
翩翩如蝶地輕巧轉身。正準備瀟瀟灑灑到那花柳繁華地、溫柔富貴鄉中走一遭,忽然看到身後有枉死的少女鬼魂正半掩著臉兒偷偷瞟他。
人眼勢利不假。就連死後化成的魂魄也愛這身皮相呢。
少女鬼魂形容虛渺卻仍能辨認是位清秀小佳人。她石榴裙畔凌亂堆放著生前骸骨,白晃晃一片,仿若未調萎就墜落枝頭的桅子花。
他勾起唇角輕笑朝少女地魂魄走去。又有心賣弄身段,甩髮、曲膝動作一派瀟灑地在她面前蹲下。
伸出若玉的手臂捧起地上相形慘白失色的骷髏湊到紅潤唇邊輕輕一吻。
呀,再看那魂魄已經羞得將臉兒全部掩住。畢竟是未出閣的女兒家。
他不由得縱聲大笑。
笑聲驚飛了枯樹間的群鴉。
修羅神君凌墨瞳的精靈耳朵「嗖」地立了起來,他的俊臉上神情十分鄭重,渾身的肌肉都開始緊張了起來。
身邊的琴心看見修羅神君這副模樣,不禁有點奇怪。她柔聲說:「墨瞳哥哥,你怎麼了?發現什麼了?」
凌墨瞳緊緊地皺著眉頭:「也許是神經過敏,我總感覺好像有什麼不好地事情發生。」
琴心溫柔地靠近凌墨瞳:「你啊,這些天太緊張了,也太累了,我到是沒感覺到什麼。」
修羅神君淡淡苦笑:「也許是吧,這些天,我的確是太累了,每天。眼前都是羽蓁的影子。可是我卻怎麼也找不到她,她到底在哪裡?」
琴心也感覺稍微有點心慌意亂。但是她沒有說什麼。
路漫漫,野茫茫,到底到哪裡能找到羽蓁,找到龍,結束這世間的紛紛擾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