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龍門回來的幾天裡,天雄彷彿活在夢中一樣。人們把他當英雄一樣崇拜,見到往往會熱情之極地打招呼。熱心的鄰居們往往會無緣無故地送給他很多他一直夢寐以求的東西,而平時的遊伴們更加把他當作領袖一般,對他所發出的指令不會有任何違背。天隆老闆和天雄母親為了痛惜自己的孩子在和笑芙的比武中所受的痛苦,免除了他所有店內的工作,讓他可以盡情地和夥伴們在碧空天池、東西二峰遊玩。
天氣雖然剛剛接近晚秋,但是人們已經開始興致勃勃地準備大年夜的各項活動,擊劍比賽、蹴鞠競賽、馬球表演、輕功衝浪大賽和美酒節的準備活動佔據了人們大部分的時間。
天雄發現自己對遊俠島上的各種已經習以為常的節日和慶典更加著迷了,甚至有了捨不得離開的感覺。
這一天晚上,當他從父母的菜園裡採摘瓜果回來的時候,妹妹天嬌忽然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小聲說:「哥哥,你跟我來。」
天雄詫異地一揚眉毛,將手邊的瓜果放在門口,和妹妹走到家中的花園之內。
「哥哥,你為什麼還不做天下大陸的準備?」天嬌看了看四下無人,立刻焦急地問道:「這些天我都很替你著急,我怕你來不及準備好一切,會在天下大陸遇到危險。」
「噢,」這些天,天雄對自己獲得一切榮耀和幸福神魂顛倒,甚至不想提起自己要去天下大陸的事情,他羞於告訴妹妹因為自己的自私才會遲遲不作起行的準備,連忙說道:「對不起,妹妹,其實我已經開始準備一切,只是怕你著急,才沒有告訴你。」
「我就猜是這樣,這才是我的哥哥。」天嬌幸福地說,從懷中取出一個錦囊,放到天雄的手中。
「這是什麼?」天雄好奇地問道。
天嬌得意地一笑,「這是我向碧空城邊天地莊的猛殤猛莊主借來的寶物──叫做芥子袋。」
「芥子袋?」天雄茫然重複著天嬌的話,卻完全不明白她在說什麼。
「須臾納於芥子啊!哥哥,這可是個好東西。」天嬌興奮地說:「它能夠裝納天地萬物,就算是整個碧空天池都能夠裝得進去。」
「真的?」天雄大喜過望,「整座碧空天池?」
「當然,」天嬌皺了皺眉頭,「如果有人能夠將碧空天池抬起來,然後放到芥子袋裡,它就裝得下。聽起來像是笑話,是嗎,哥哥?」
天雄已經忍不住笑了出來,「是啊!」
「討厭,哥哥,我是認真的,這個真是寶物!好,你看。」天嬌忽然突如其來地用右手抓住天雄的腰帶將他高高舉了起來,然後左手一抖芥子袋,對他當頭一罩。
天雄只感到眼前一黑,整個人順著一條佈滿淡綠色螢光的寬闊通道滑入一片閃爍著明媚星光的天地。在這片天地中,建築著一座精緻的竹屋,竹屋的兩側種滿了李樹和桃樹,還有各種爭香鬥艷的美麗花卉。在花叢邊還有一片明淨寬廣的水塘,水塘裡養著三五十隻膘肥體胖的肥鴨。
「這,這是!」看著花草和樹木的位置和佈局,天雄不禁想起了自己家裡的那片花園。
「很像咱們家的花園吧?」在他的身後傳來天嬌得意的聲音,「這是我們五十個小天軍戰士花了七天的時間細心為哥哥佈置的。」
「妹妹──」天雄感到一陣溫熱的感動,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我堅信哥哥去了天下大陸,一定會很快戰勝那些可惡的神族,為人類討回公道。但是離開了遊俠島,哥哥一定會想家的,所以我決定在芥子袋裡佈置一個家中花園,可以一解哥哥的思鄉之苦。」天嬌笑嘻嘻地說。
「妹妹,」天雄悄悄歎了一口氣,「你不知道這些對我的意義有多大,謝謝。」
「還有呢!」天嬌仍然興奮無比,她蹦蹦跳跳地走進了花叢掩映中的竹屋,端出了一盤奇怪的泥偶。
「哦,妹妹,還有泥偶送給哥哥嗎?」天雄笑道。
「是啊!」天嬌開心地撥弄著這些泥偶,道:「這些泥偶是我特意讓碧空城的神匠泥人張為你做的,全都被施以了擬真的法術,你看。」
她輕輕地一個挨一個地撥弄著這些泥偶的頭顱,被撥動的泥偶立刻活躍了起來,開始發出一陣陣歡聲笑語。
天雄發現,這些泥偶刻畫的是自己的妹妹、父母,還有那五十個小天軍,以及醉劍坊的一些看著自己長大的前輩,包括鐵一杯和柳戀花。他們在盤中排成整齊的行列,朝著天雄揮舞著各種各樣的奇異旗幟,大聲地為他喝彩加油,彷彿在觀看著天雄在他們面前再次作出飛越龍門般的創舉。他甚至發現已經斷絕交往的高山和那七八個童年遊伴也聚集在人群中為自己吶喊助威。
看到天雄看著高山的泥像怔怔出神的樣子,天嬌嚥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說:「做這些泥像的主意其實是高山出的,他還找了高人為泥像們施展擬真法術。這個法術的持續效果甚至超過了泥人張的功力,可以達到二十年。我想高山實在太小心了,因為如果是哥哥的話,只要不到一年就應該可以擊敗神族大軍,對不對?」
「高山,唉,高山。」看著高山的泥像奮力揮舞旗幟的樣子,天雄年輕的臉上露出了一絲不輕易顯現的感傷。
月朗星稀的夜晚,天雄躡手躡腳地走出了自己的房間,穿過妹妹和父母的臥室,來到了屋後的天家花園裡。有著明亮的白色皮毛的無鬃馬正在園中臨時設置的馬廊中安然自得地啃吃著草料。看著無鬃馬亮麗的毛色,天雄微微歎了口氣,從一旁的井裡打出一桶涼水,用毛刷蘸著,開始為無鬃馬洗刷著牠本已經潔白無瑕的皮毛。
就在他剛要將毛刷放到無鬃馬身上的時候,正在吃草料的無鬃馬忽然轉過頭來,面朝著他低聲道:「喂,別刷了。」
天雄只感到腦子一陣發漲,渾身發木,「啊」的大叫一聲,把毛刷遠遠丟開。
「你會說話啊?」天雄大驚失色地說。
「廢話,哪頭龍獸不會啊?」無鬃馬不耐煩地說:「我說你行啦,我忍你很久了。每天一睡不著,你就起來拿著毛刷不停地替我刷毛。我很乾淨,不用刷了,你知不知道你刷得我很疼啊!」
「啊!對不起。」天雄不知所措,低聲道。
「喂,我都聽說了,你準備去天下大陸幹大事兒,對不對?你妹妹整天和我嘮嘮叨叨的,就是說這事兒。」無鬃馬的馬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你這就不對了,既然會說話,應該早點說,我妹妹就不會在你面前亂說話了。」天雄有些氣憤地說。
「那我不是什麼也聽不著了?」無鬃馬一眼高一眼低地壞笑起來,「怎樣,小伙子,是不是猶豫著不想去了?」
「誰說的?」被猜中心意的天雄狼狽地說:「我……我今天已經向所有人宣佈,再過七天,準備妥當後,立刻走。」
「如果你早幾年去,或者可以在天下大陸全身而退,不過現在去,那裡橫行的神族可能會把你撕成碎片。」無鬃馬低聲說。
「你去過天下大陸嗎?」天雄的心猛的緊繃了起來,小聲問道。
「我被笑芙主人牢牢困在鐵劍坊,哪裡有工夫去那種地方?不過鐵劍坊的落英溪裡隔三差五總有幾條從凡界游到天界的魚精,我是聽牠們說的。」無鬃馬低聲道。
「神族再厲害,難道比我們遊俠島人還要強悍?」天雄膽戰心驚地問道。
「嗯,沒有比試過,我哪知道?不過我可以清楚地告訴你,如果神族真的比遊俠厲害,我看我們還是早點打消下凡界的念頭。」無鬃馬的馬臉上露出一絲害怕的神情。
「你怕啊?你是神龍,怕什麼?就算打不過那些神族,衝出重圍應該沒問題吧?」天雄有點奇怪地問。
「我不知道。」無鬃馬聳了聳馬肩,「也許吧!不過我們在遊俠島好端端的,過得又快樂,活得又長久,無緣無故到天下大陸冒生命危險,怎麼想都不值得。」
天雄目瞪口呆,「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你真的是神龍嗎?」
就在這時,一直在他懷裡潛伏的流星一隻眼猛的竄了出來,站在天雄的肩頭,笑嘻嘻地說:「哈哈,這你就不知道了,主人,這匹無鬃馬可不是什麼真正的神龍。」
接著,牠轉過頭,面對著無鬃馬,「對不對,小秋?」
「一隻眼,你別瞎說。」無鬃馬小秋的馬臉上露出不快的神情,「我當然是貨真價實的神龍,我跳過了龍門。」
「不過那時候的你可不是什麼鯉魚,你只不過是條泥鰍。」流星一隻眼嘲笑著說。
「你是聽那只會算命的神猴說的?」小秋惱怒地說:「牠真是多嘴。」
「你是泥鰍?居然能夠躍過龍門,真是不簡單啊!」天雄驚訝地說。
「還可以啦!」小秋聽到天雄讚揚的口氣,顯然很滿意,連忙點頭。
「給我們講講你魚躍成龍的經歷吧?」天雄好奇地問。
「哦,不是龍。」流星一隻眼連忙補充,「這個傢伙,牠沒有龍角,也沒有龍鬃,頂多只能算是個虯,不能算是龍。」
「囉嗦1小秋輕蔑地掃了牠一眼,「你能比我強多少,你連自己是一隻什麼鳥都不知道,不是嗎?什麼鳥能夠像你一樣只長一隻眼睛啊1
「你∼∼∼∼∼!」流星一隻眼的大眼裡奔湧出一股澎湃的淚花。
「別這樣,小秋,」天雄連忙說:「這是流星一隻眼的傷心事,我們都盡量別提了。你還是講講你躍龍門的經歷吧!」
「好吧!那可是一個精彩的故事,可惜沒有吟遊歌者為我代代傳唱。」小秋感慨地歎了一口氣,「那時候我還是一條五湖四海遨遊的泥鰍,最喜歡和在水域中稱王稱霸的魚蝦龜蟹作對,四海的水族稱我為泥中俠。」
「泥中俠,這個名字還挺醒目的。」流星一隻眼嘲弄地說。
「別吵。」小秋和天雄齊聲說。
小秋故作姿態地咳嗽了一聲,道:「有一天我返回故鄉公主湖,卻發現一隻鯉魚精正在強迫公主湖中的水族們獻上牠們珍藏的公主珍珠,如果不聽從命令,就要血洗我的故鄉。為了保護故鄉的父老,我就和牠血戰起來。」
「泥鰍怎麼打得過鯉魚?你一定被修理得很慘。」流星一隻眼揶揄道。
「誰說的!」小秋的眼中露出懷念的神情,「當年公主湖的一場大戰,直打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風雲色變,草木含悲。公主湖三百五十萬水族兄弟一起為我吶喊助威,連天上飛過的燕雀都為我而駐足。那條鯉魚精終於被我打得大敗而逃,但是牠指天發誓,他朝一定要躍過龍門,化身成龍,再回到公主湖一雪前仇。」
「精彩,後來怎樣?」天雄和流星一隻眼都開始聽得津津有味,一起問道。
「為了保衛公主湖的水族,我決定一路跟隨牠直到龍門,務必令牠越不過龍門,不能繼續為惡。於是我找了幾條魚精兄弟引路,便一路追蹤著這條鯉魚精游去。」小秋望著橫掛在天空的銀河幽幽地說:「我們穿過連接人界和天界的通天河,橫越幾萬里的天河,衝過佈滿陷阱和暗礁的神秘隧道,來到了龍江。一路上,我們和牠大戰了幾千場,始終互有勝負,幾個魚精兄弟筋疲力盡,累死在龍江之中。為了家鄉父老的囑託,我拼盡最後一絲力氣游到了龍江口。在那個時候,這條作惡多端的鯉魚精已經開始了最後一躍。牠確實是一條雄健的魚精,那一躍堪稱絕美無雙,牠彷彿沖天的火鳥,眼看就要躍過了龍門。我走了這麼遠的路途,犧牲了這麼多的兄弟,當然不願意就此功虧一簣。於是,我也奮力一躍,朝牠撲去。我跳得也很高,但是卻比牠矮了一些,只能剛剛構到牠的尾巴,於是我就抓住牠的尾巴用力一拽。這個傢伙眼看成功在望,也發了急,狠狠一甩尾巴。這一甩不要緊,竟然把我高高甩了出去,一下子躍過了龍門,變成了一條白龍,咳,白虯。」
「噢∼∼∼∼!」天雄和流星一隻眼聽得目眩神迷,直到此時才長長出了一口氣。
「後來那條鯉魚精怎樣了?」天雄關心地問道。
「那條鯉魚精把我甩過龍門之後,筋疲力盡,活活累死在龍門之下,總算為我們死去的幾個魚精兄弟報了仇。」小秋頗為得意地說。
「好啊∼∼∼∼∼!」天雄和流星一隻眼心滿意足地喝彩道:「小秋,你真是好樣的!」
「那當然!想當年我可是四海泥中俠,不比你們人界的遊俠遜色。」小秋自豪地搖著尾巴說道。
「唉,可惜啊!」流星一隻眼忽然歎了口氣,「那都是一千年前的事了,現在小秋可是十足十的膽小鬼。」
「一隻眼,你胡說什麼?我可沒有膽小,只不過比較謹慎罷了。再說,人族的恩怨關我們魚族什麼事,對吧!主人。」小秋將頭轉向天雄。
天雄看著牠怔了很久才說:「這麼說,你不準備和我一起去天下大陸?」
小秋猶豫了一下,說道:「其實我也準備去一趟天下大陸,不過可不是去和神族放對。」
「我知道了!」流星一隻眼忽然尖聲說:「你是聽了算命神猴的指引,去天下大陸,尋找轉化成真龍的方法。」
「一千年了,我維持這個半魚半龍的樣子實在難受得要死,所以這一次我一定會帶主人去天下大陸的。神猴說,只有在水深火熱的天下大陸才有成為真龍的方法。」小秋肯定地說:「不過,打仗的時候,我可就有多遠閃多遠了。主人也應該理解哦,畢竟生命寶貴,我還有幾千年的命好活,如果無緣無故死了,就太不值得了。」
「這,我理解。」天雄點點頭,「只要你帶我去天下大陸,其他的事你別理就是。」
這時候,流星一隻眼忽然說道:「主人,我也要去天下大陸的。」
「為什麼?」嘴快的小秋連忙問:「你活得不耐煩啦?」
「不是。那只神猴也告訴我,只有在天下大陸我才能夠知道自己是只什麼鳥。聽起來有些可笑是嗎?」看著小秋和天雄相視而笑的樣子,流星一隻眼有些惱怒地說:「我可不這麼認為。八百年來我都活的渾渾噩噩,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玩意兒,這個痛苦滋味你們知道嗎?」
「對不起,流星一隻眼。」天雄苦笑著搖了搖手,「你只管和我們一起去好了,人越多,越熱鬧,我非常歡迎。」
天雄自出生到現在,從來沒有經歷過這麼令人煎熬的時刻。一天一天地數著日子,等待著最後一天離開遊俠島的日子到來。
在第五天的夜晚,他在自己的牆上深深地刻了一個「五」字,提醒自己時光的流逝。當天夜晚,他就完全失眠了。整個夜晚,他都被一種可怕的思想苦苦地折磨著──他可能會永遠無法回到遊俠島。
這將意味著他永遠無法再重遊風景秀麗的碧空天池、東西二峰,無法再過激動人心的火鳥節、擊劍節、龍誕節、大年夜,再也無法和夥伴們一起作擊劍、蹴鞠、馬球比賽,再也無法看到青鳥點燈、白龍闖天關、千萬鯉魚躍龍門的壯麗景觀,再也無法見到碧空城裡的遊俠懷舊博物館和自己尊敬的師長前輩們,無法看到自己最親愛的父母和妹妹,也看不到自己最好的朋友們,更無法感受到躍過龍門之後被眾人喜愛關懷的感覺。
「我會想念他們,想念他們的時候,我的心就彷彿要死了一樣。」天雄擁著被子,呆呆地靠在窗前,呆滯地望著天空上的那輪皎潔的明月,默默地想著。
「怎麼了,主人?」小秋優美的頭顱從窗口猛的探了進來,低聲問道:「仍然睡不著嗎?」
天雄雙眼無神地看了牠一眼,歎了口氣,默默點了點頭。
「既然主人你這麼煩惱,又何必去天下大陸蹚這趟渾水?人族的災難,其實和遊俠島完全沒有關係。」小秋輕聲道。
「如果不去,我只會更加難受。」天雄幽然道:「你不知道那種折磨人的牽腸掛肚,人族的苦難曾經讓我幾個月都無法安寢。而且,嘿,有個人界的小女孩曾經對我苦苦哀求,讓我不忍拒絕。」
「可是你明明對遊俠島的一切依依不捨,這一點你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我。」小秋說道。
「既然下定了決心,我就不會後悔。」天雄搖了搖頭,道:「況且,我為了尋找去天下大陸的路,經歷了那麼多辛苦,連龍門都要去跳,如今才想著要不去,只會徒留遺憾而已。」
「那倒也是,」小秋歎了口氣,忽然頗為高興地說:「主人,你倒不如這麼想,你是躍過龍門的遊俠島人,就算在整個遊俠島都是數一數二,到了天下大陸,即使面對神族大軍又何懼之有?說不定,你只要單槍匹馬地殺死神族入侵天下大陸的首腦,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平息這場戰爭。既不需要花什麼力氣,又不需要費多少時間,又何必如此苦悶?」
天雄聽到這幾句話,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是啊!你說得對。我實在想得太多了。在遊俠島上我也算是個躍過龍門的人物了,又何必怕那些只能在人界逞威風的神族。說不定我殺了神族首領後很快就可以回家了,又何必煩惱。」
他轉過頭,對小秋道:「謝謝你,小秋,真是多謝你提醒我。」
「沒什麼,主人,只要你睡得香甜,不用再來替我刷毛就行了。」小秋咧嘴一笑。
自古以來遊俠做事的風格,一向都是直取敵人首級,誅殺首惡,不計其餘;單騎獨行,追蹤萬里,白刃一閃,敵酋授首,然後策馬揚鞭,飄然而去,既乾淨利落,又留有無邊餘韻。千百年來的吟遊歌者所歌頌的,絕大多數都是遊俠快如閃電的殺敵雄姿和飄然遠逝的瀟灑背影。天雄一直以來所嚮往的,也是這種雄健果敢的處事方法。
自從和小秋深夜談心之後,他對自己的信心越來越強,甚至超過了應有的限度。對於去天下大陸的旅途,他不再感到膽怯和恐懼,反而感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興奮。
在以後的幾個夜晚,他一改往日的暗自憂心,開始微帶激動地幻想著自己騎著雪白的駿馬,打著輝煌的旗幟,舞著明亮的長劍,朝著神族的頭領縱馬衝鋒時的英風雄姿。
他想像著天下大陸上億人族的目光都緊緊鎖死在自己奔騰的身影之上,想要記住自己每一個細微的動作。吟遊歌者們的嘴中唸唸有詞,正在激動地作著眼看就要流傳千古的詩行,一些關於天雄的詩行:憑借一個人的力量擊退萬千神族的勇者、一個身份神秘來去無蹤的遊俠。
這種激昂澎湃的心緒一直彷彿空氣一樣圍繞著他,直到最後一天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