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予蝶 第三卷:潮起 四十五,天牢暴風眼
    之後的兩天,冷連都是一大早就來找師父一起商議。

    師父倒是習慣了早起,而我不行,每次都會賴床賴到日上三竿,直到冷連走了之後師父來將我溫柔地喚起。起身之後就賴在師父懷裡一邊用早膳一邊聽他匯報他與冷連商定的細節問題。

    轉眼就到了第三日,冷連在午後來到別苑裡,給我和師父帶來兩套夜行衣和黑色披風。那披風乍一看跟一般的披風沒啥區別,仔細翻看才發現銀色的襯裡都繡有青色的紋飾,不到巴掌大,好像就是項逸南軍旗上的圖形,原來是一條威武盤桓的青龍,這次終於得以看清。

    奇怪,龍紋不是歷來只有皇帝才有資格使用的麼?項家不過是世襲的護國大將軍,怎會被允許公然使用青龍來做家族標誌?

    我想要問冷連,但冷連正忙著給師父和我還有他自己易容,根本懶得理會我。算了,還是先不要添亂,等救出了墨松冉,他就得原原本本告訴我「上面」的事情,也許還得跟項家扯上關係,到那時再找他問個仔細……

    終於等到夜幕降臨,一輛馬車將三人載至天牢附近的密林。

    揭開車簾一看,醉楓早已率著人馬等候在密林裡,百十來人統一穿著黑色夜行衣與黑色披風,披風的兜帽罩住了眼睛,風一吹便露出銀色青紋的襯裡。

    下車之前,冷連對我低聲說了一句:「今晚青箏也在,你自己要隨時小心。」

    我這才發現醉楓的身邊還有一馬並騎,馬上之人身量與醉楓類似,雖然跟其他人一樣也被兜帽擋住看不見眼睛,但接著燈火依稀能辨出那白皙的下巴與精緻的唇形。

    醉楓是唯一還未戴上兜帽的人,依舊是光潔的臉龐與男式髮髻。她見我們下車,便要下馬過來行禮,冷連擺擺手示意她不必,然後帶我和師父行至隊伍最前端的三匹駿馬旁邊。師父將我抱上右邊略微矮小的那匹,然後自己跨上中間最高大的那匹,冷連接過侍衛遞來的燈籠則上了左邊一騎,三人戴好兜帽之後便率領身後的人馬朝天牢緩步潛行。

    行至官道附近,這才加快速度用馬蹄聲造出聲勢。策馬絕塵飛馳不出半里,就已望見天牢在火把掩映下的高牆與門匾。不愧是專用於關押皇親國戚的天牢,不同於關押平民百姓的地牢的待遇,持槍守衛眾多,燈火通明,外觀也甚為雄奇,忽略那塊黑底血色的大門匾,還真像是某位王爺威風的宅邸。

    守衛一見有不明人馬靠近,早已舉著火把與武器圍在大門外準備攔截,黑壓壓的一片。

    待我們策馬靠近,師父一抬手便亮出將軍令,冷連假扮的傳令隨侍威武地低吼一句:「護國大將軍親臨,還不快叫你們獄吏出迎?!」

    很快有人打開天牢大門,快步走出幾個獄吏,為首的是個褐衣彪形大漢,長得就像項逸南手下的騎兵一般威風凜凜。

    那大漢行至師父馬前,只抬手作了揖,朗聲道:「屬下不知護國大將軍親臨,有失遠迎!敢問將軍可否借屬下看一眼那將軍令?」

    立即便有侍衛接過師父手中的將軍令遞了上去。幾個獄吏便圍在一起傳看將軍令,彼此用眼神交流確定,稍頃便由為首的大漢雙手歸還,趁機瞧向師父那張被兜帽遮蓋的臉。

    師父微微撩起兜帽,看了他一眼,那大漢立即退後幾步跪倒在地,俯頭行禮,「屬下參見大將軍!!」

    他身後的其他獄吏與守衛士兵聞聲齊齊落膝,聲如浪潮齊聲高喊:「屬下參見大將軍!!」

    冷連高喊:「免禮——!」

    「謝大將軍!!」

    守衛們起身後自動退讓出一條通向天牢大門的大道,褐衣大漢率眾獄吏也退至一旁,俯頭再次行禮:「大將軍請進!」

    我們策馬駛進大門,進了大門才發現還有一圈護城河似的黑水將牢獄圍繞,這牢獄簡直就像是一座戒備森嚴的小城。

    牢城之門緩緩降下,落到河上形成橋樑放我們順利進城。

    進城之後,冷連勒馬問隨行而來的褐衣獄吏:「被關押的眾皇子在哪裡?將軍要去親自審理!」

    褐衣獄吏指著牢城的一扇拱門回答:「就在最深處的牢獄裡,請將軍下馬隨行。」

    我們便下馬隨他進去,僅帶了十幾個護衛隨行,其餘人馬則由醉楓率領在拱門外接應。

    牢獄之中陰森詭異,灰中帶紅的磚牆上雖然燈火搖曳卻不減殺氣。千回百轉的甬道正好只容三人通行,我、師父還有冷連並肩走在那獄吏身後,師父從披風下伸手握住我手,用指尖輕撫著我發汗的手心。

    不知上上下下周周轉轉地走了多久,終於轉入一間較為開闊的屋裡。走進去看清,才知道這不是屋,而是獄——裡面擺放著各種奇形怪狀駭人的刑具,還有眾多守衛在四周站立。屋的周圍不是牆壁,而是一格一格的鐵欄監獄。

    每格鐵欄監獄裡關押一個人,一眼望進有人的監獄裡,所有犯人都戴著手鏈腳銬被迫靠牆站立,雖然他們都垂下頭看不清臉,但給人直覺就像一具具了無生氣的屍體……

    我還未反應過來,冷連已經抽出佩劍抵在褐衣獄吏的頸項間,挾持住他朝即將圍上前來的牢獄守衛厲聲喝道:「退後!不許過來!!否則就讓他人頭落地!」

    原本已經迅速拔出刀劍的守衛均又退卻,面露遲疑,隨行的我方侍衛立即將我們團團圍住,拔出刀劍與他們相向對立。

    這是怎麼回事?!師父也急忙攬住我的肩環視周圍。

    冷連陰沉地問那獄吏:「為何眾皇子已死?!」

    獄吏冷笑道:「午後才接到皇上密詔,傳令今夜酉時將眾皇子毒酒賜死,將軍又怎會今夜親自前來天牢審理?!你們留在門外的人想必已被關起牢門圍剿乾淨,今夜就算你們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逃得出去!!」這就是傳說中的甕中捉鱉??

    冷連冷哼一聲:「別忘了我們手中還有你的狗命!」

    那獄吏依然面不改色地冷笑:「你們一進門我就已命人前去請真正的將軍來天牢認領將軍令,只要將軍趕到,我這一條命哪夠抵你們所有人的性命?!既然老子敢做天牢的獄吏,早就有隨時準備棄命的決心!!」

    項逸南即將趕來?!!完了完了,這次不僅不能救出墨松冉,我們所有的人都得死無葬身之地!

    正在這時,甬道裡傳來刀劍交鋒的嘈雜之音,原來醉楓與青箏率人衝進這裡,黑色的披風大多已被鮮血染洗……

    她們一進來,自然免不了又與裡面的守衛展開一場惡戰,師父忙將我的頭摟進懷中,用手摀住我的耳朵,但依然不能阻止慘烈廝殺的聲音無孔不入地漏進我耳裡……

    直到交戰之聲漸漸平息,師父還是不肯鬆手。就算是他懷中的檀香也蓋不住四溢的血腥,我自己也不敢抬頭去看個究竟……此時頭腦一片空白,身子蜷在師父懷裡微微有些發顫,我只恨自己不是什麼身懷絕技的俠女,關鍵時刻總是只能這樣躲在師父懷裡……

    「醉楓,外面的情況怎樣?」突然聽到冷連的聲音。太好了,看來醉楓還沒事……

    「回公子,你們剛進門沒多久,在下就意識到了不對,一見守衛衝進來包圍就立即命人拉起城門。好在牢城內的守衛人數並不算多,我們一路拚殺總算撤進了這裡,只可惜……我們的人……活下來的也寥寥無幾……」

    冷連歎了一口氣,道:「這次只怪我們自己掉以輕心……好在我們手上還有一個獄吏可以拿來做人質,你來押住他,我去找關押松冉的牢獄,酉時服下的毒酒現在說不定還有救,咱們必須在項逸南的大軍趕到之前撤離!」

    「是,公子!」

    我忙抬頭對師父說:「咱們也一起去看看!」

    師父點點頭,輕聲說:「那你閉上眼睛,為夫帶你過去。」

    我搖頭,「沒關係,我應該能行……」雖然是第一次親歷,但以前在電視電影裡可沒少見過血腥,而且最近身體狀況越來越穩定,應該不會再暈血,咬咬牙還是可以挺過去……

    話雖說得好聽,但一看見擋在牢獄鐵欄前的守衛那帶血的屍體,我無論如何都不敢跨過去,更別提那鐵欄裡面還有皇子的屍體……師父又將我摟緊,說:「還是不要過去,咱們就站在這裡等冷公子的消息。」

    我只得呆在原地,懸著心看著冷連搜出獄吏身上的鑰匙,分扯開來遞給青箏一半,然後和青箏分頭打開牢門一間一間地搜尋……每一次鐵門被打開的聲音都狠狠地撞擊著我的心底……

    墨松冉,求求你千萬不能死!你要是就這樣死了,那我也沒臉再活下去……

    終於,我聽到青箏飽含悲切而又略帶驚喜的聲音:「他在這裡!」她停在最遠的一間牢獄裡,伸手抱住一具軀體,我卻離得太遠看不清。

    冷連聞聲便快步衝了過去,又是診脈又是探鼻息,最後說:「倘若立即逼出他體內的毒酒,應該還能有救!」

    我和師父都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師父俯頭問我:「為夫抱你過去?」

    我點頭,師父便將我橫抱起,跨過那些守衛的屍體,走向發現墨松冉的那間牢獄。

    我這才想起師父以前是僧侶,竟然剛還俗沒多久就因我而被捲入這種血腥屠殺的場景……他原本想要避免任何傷亡就將所有皇子都救出去,為此甚至不惜努力忘記自己,沒想到……依然避免不了屍橫遍野的結局……

    師父此刻的心情,應該比我多幾百倍的痛惜……我抬頭望著師父的臉,只看見他的薄唇蒼白毫無血色,抿得比任何時候都要緊,鳳眼被罩在兜帽的陰影裡看不清表情……

    對不起……事到如今,我只能說對不起……我們以後,還怎麼可能心安理得地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如果沒有我,其實你可以一直過得平靜安寧,鳳眼裡永遠只有安詳明淨……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你能回到過去……

    師父抱我行至牢獄門前,輕輕放我落地,正要和我一同邁進去,卻被青箏拔劍攔住獄門。她已摘掉兜帽,清妍的臉上淒迷而又決絕,對我冷冷地咬牙道:「滾開,不許你再靠近!我真後悔沒能早點殺了你!!」

    我對她淒然一笑:「殺了我罷,如果殺了我就能洗清我的罪孽……」

    師父忙撫住我的臉問:「予蝶,莫非你已神智不清?!」

    我依然看著青箏,「如果殺了我就能洗清我的罪孽,如果殺了我就能換回王爺的命,如果殺了我就能讓一切都回到過去……那就趕緊殺了我罷,拜託你……」如果這真的只是一場RPG,我扮演的角色一旦死去,所有的一切是否都可以回到過去重新開始?

    青箏冷笑道:「那好,我成全你!」說著便將劍鋒指向我的鼻尖,一步一步地逼近。

    師父慌忙抱著我退離,攔在我身前不讓她再靠近。

    青箏美麗的臉笑得有些猙獰:「怎麼?你想跟她殉情?那也行,反正我今日已經殺人無數,不怕再多捎上你一個!」

    「青箏夫人!」牢獄裡傳來冷連的聲音:「我一人無法為松冉逼毒,勞煩你進來協助。」

    青箏這才收起劍,冷哼一聲:「緊要關頭,回頭再收拾你!」說罷要轉身進去。

    這時有侍衛衝進來稟報:「公子!大事不好!項將軍已經率大軍趕到!」

    這麼快?!這下豈不是全軍覆沒,徹底玩完……

    冷連忙說:「趕緊將人召集到一起準備撤離!」

    「不必急著撤離!」青箏卻出言制止,轉眼間已經繞過師父閃身到了我後面,將冰冷的劍架上我的頸脖,拖著我走向門邊。

    師父剛要走上前,卻被她喝斥住:「別過來!不然我現在就殺了她!」

    「你……不要傷到予蝶!」師父只得止住腳步。

    冷連也走出牢獄,對她喝道:「青箏!你冷靜一點!」

    我卻突然間明白過來,對他們微微笑道:「這是個好主意!如果現在撤離肯定來不及,拿我去做人質,或許可以暫時拖延住項逸南!你們趕緊先把王爺體內的毒逼出來,不然他會很危險……」

    青箏在我身後點頭道,「正是此意。不過能不能攔得住他,還得看你的運氣。如果攔不住,我就立刻殺了你!」

    我不置可否地笑道:「好,就照你說的辦!我好歹也算派上了點用場……」反正橫豎都是死,不如豁出去,好歹死得值一點!

    「予蝶……」

    「青箏夫人!!」

    無論是師父揪心輕喚還是冷連的厲聲威脅,此時都已經顯得蒼白無力,青箏拉著我轉身走出門進入甬道,身後又傳來冷連的聲音:「醉楓,你押著獄吏跟她們一起出去!」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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