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予蝶 第三卷:潮起 四十,逃離將軍府
    新月她們一推門,我就聽見門外隱隱傳來嘈雜聲。

    我便問她們:「外面出了什麼事情?」

    新月關上門躊躇不言,滿月就搶先稟明:「據說是將軍要命人把戚管家即刻押送邊疆去充軍……」

    我忙問:「戚管家做錯了什麼事?何至於突然就被押送邊疆去充軍?」雖然方才就覺得項逸南與戚管家之間的氣氛有些怪異,但也沒看出有這樣的端倪……

    滿月剛要張口回答,卻被新月推到一邊去。然後新月對我說:「我們也都不知道將軍與戚管家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看將軍臉上那非同一般的怒氣,就知道這次肯定是戚管家惹惱了將軍。據說戚管家以前是老將軍手下的人,而且又一直是將軍的親信,將軍以前從不對他輕易發脾氣,但這次他竟能惹惱將軍,那肯定是不能容忍的問題!所以我覺得這次沒殺他是將軍手下留情,畢竟得顧及老將軍的面子,而且姑娘又正懷有身孕,府裡可見不得殺人的血腥……」

    滿月還是忍不住嘟囔了幾句:「什麼手下留情?戚管家被人從將軍書房裡拖出來之時,早已被將軍打得面目全非奄奄一息,就算發配充軍也只是活受罪而已,唉,還不如一刀宰了他讓他死個痛快乾淨!」

    新月又推了她一下,嗔道:「你這張嘴!再這樣胡說八道下去,將軍遲早會讓你如願死個痛快乾淨!」

    滿月聞言悶哼了一聲,便不再言語。

    項逸南與戚管家在書房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百思不得其解,只好下意識地望向正坐在桌邊閉眼開藥方的「潘神醫」(他還真是神奇,閉著眼竟然也能寫字!),卻發現他的嘴角正綻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由於冷連開的藥方要拿去做成丸藥之後才能服用,所以當日裡新月她們還是給我煎服了原來的大夫開的安胎湯藥。

    正午,伺候我喝完湯藥用完午膳之後,她們就讓我躺下歇息。

    我卻無論如何也睡不安穩,反覆思忖著最近發生的一系列古怪事情,還有即將計劃並實施的逃離,漸漸覺得有些口乾舌燥,頭暈目眩,手心與體內都灼熱得難受,下腹又隱隱墜漲酸痛起來……

    我終於忍不住睜眼側頭對正坐在桌邊吃東西的滿月說:「我口渴,給我點水……」

    滿月便給我倒了杯茶水送過來,剛要扶我坐起,卻突然大驚失色地去打開門對守在門外的侍女叫道:「姑娘又漏紅了∼!快去叫潘神醫!!」

    「潘神醫」很快被啞侍扶了進來,把脈之後皺眉道:「竟然已熱擾沖任,成了虛熱之症,看來等不及用丸藥了,老夫先開一味清熱安胎的湯藥,趕緊拿去給夫人煎服罷。」

    趁滿月拿著方子去廚房煎藥,冷連便折返回我床畔,將手輕輕置於我胸口,幾絲涼意漸漸滲入我的肌理,頓時讓我渾身的燥熱消散殆盡……

    「你現在不能想得太多,安胎需要靜心,不然就會熱擾心神,因虛熱而再次引起胎漏……再這樣下去,就算是我,恐怕也很難保住你腹中胎兒……」

    我剛想張嘴說點什麼,他卻用另一隻手輕掩住我的嘴,低聲道:「別浪費力氣說話了,睡罷,安心睡一覺就好了……」

    我只得乖乖閉上眼睛,來自他指尖的源源不斷的清涼,令我如同靜臥於深山溪流之中,涓涓溪流好似一雙溫柔的手,將我心中憂心煩擾之事緩緩拂走,我的心漸漸變得澄淨安寧了起來……就連清淺的睡夢,也帶著久違的酣甜……

    待我再次醒轉過來,已換成新月與祈雨守在我床邊。

    她們見我醒來,便伸手試探我前額與手心的熱度,緊張的神色終於稍微釋然。

    新月歎道:「這個滿月,以後可不能再留她一人獨自看著,就知道吃東西,全然不顧姑娘……」

    祈雨也說:「幸虧有潘神醫在,不然姑娘若是有個三長兩短……」然後卻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新月對祈雨勸道:「潘神醫說了姑娘得靜心養胎,你就別老哭哭啼啼惹姑娘心煩……」

    這時滿月端著湯藥推門進來,她無視新月的微慍與祈雨的淚眼,逕自走過來對我笑道:「你醒啦?正好起來喝藥!今天將軍好生奇怪,不守床改守門了……還是這尊『門神』最厲害,簡直就是以一擋百!」

    新月瞪了她一眼,爾後又對我說:「對了,將軍還在門外,我還是先去告訴他姑娘醒來已無大礙……」說著便轉身走向門外。

    我的頭腦又有點混亂,算了,為了肚裡的孩子,暫且還是什麼都不要管……

    喝了那清熱安胎的湯藥,晚上又吃了「潘神醫」配製的丸藥,身子果然漸漸安穩了不少。

    之後連續好幾天都沒有再出現過胎漏或胎動不安,但「潘神醫」每天都會來為我把脈。終於有一天,他說:「夫人的身子已無大礙,今後可以每日扶她去花園裡走一走,但時間不宜太久。」

    於是祈雨和滿月一人一邊扶著我,瘦高的新月則跟在身後打傘,在她身後還跟著侍女若干,捧著濕手巾及瓜果茶點。這哪裡只是去走一走,簡直就是去花園巡遊……

    我小聲對祈雨和滿月抱怨:「你們就別扶著我了,我自己又不是不能走。」

    滿月卻小聲嘀咕,「那可不行,將軍正在盯著看,咱可不敢怠慢!」

    我這才瞥見前面的迴廊有項逸南那玄青色的身影閃現。那迴廊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但只要他站住不動,他修長的身軀就很快會被迴廊的朱紅漆柱及旁邊的蔥蘢樹影給掩埋……

    我皺了皺眉,淡淡地說:「我已經累了,想要回房去歇息。」於是她們只得扶著我又轉彎折返。

    雖然他不得不與我保持距離的模樣有些可憐,但想來他也不過是為了我肚裡的龍鳳胎,於是心中釋然,一邊折返一邊對滿月說:「待會你去幫我問問將軍,過幾天我要去長樂寺祈福,就讓你們和邢總管陪我一起去,不知他可應允。」說起來,因為將軍的臥房不是誰都能夠進出,所以很久都沒能再見到邢總管。叫上有資歷的邢總管陪我一起去,項逸南應該會比較放心……

    滿月聞言撇了撇嘴,老大不樂意,但還是轉身去為我傳話跑腿。

    待我回到房裡等了好一會兒,滿月才姍姍來遲,回來卻是滿臉的興高采烈,眉開眼笑地對我說:「沒想到傳話還真是門好差事!將軍一高興,就賞了我一錠金子!雖然還得勞我自己跟人到帳房去領,但那可是一錠金子,就算跑再多路也值!」

    祈雨一臉的不可置信,問她:「一錠金子?!你要能有一錠金子哪還用再留在府裡做侍女?!」

    滿月對她笑道:「我何必編這樣的瞎話來哄你?!將軍還說了,凡是近身伺候姑娘的今後都會有打賞,尤其是肯為姑娘傳話的,那就重重有賞!所以我當然還想留在府裡,多傳幾次話,好多領幾錠金子回去!」然後又望向新月,「當然了,金子不能全由我一個人拿了去,今後姑娘要是再有話要傳給將軍,咱們仨就輪流去,你們可有異議?」

    新月歎了一口氣,嗔道:「又貪吃又財迷,我怎就這麼倒霉跟你這樣的人生在了一起?!」

    滿月毫不示弱地回道:「你不貪吃你不財迷,長得就像個瘦秧子,還不肯趁機多攢點嫁妝,到時候我看你怎麼嫁得出去?!」

    新月怒目而視:「你管我嫁不嫁得出去!」

    眼看又一場世界大戰即將開始,我急忙喚住滿月,「你在這裡囉嗦了半天,還沒告訴我將軍到底有沒有應允!」

    滿月這才想起將軍回的話還未向我稟明,「你不提醒我還真的差點忘記……將軍點頭應允,還說到時會率侍衛跟在後面暗中保護你。」

    他果然還是要跟去……唉,不得已,還是只有找「潘神醫」商議……

    轉日,「潘神醫」就去向項逸南請辭,說我身子已經安穩沒有大礙,而他家中還有急事需要處理,等處理完之後再回來給我複診把脈。

    項逸南當然只得應允,便對他賞以重金,命人將他送出府去。

    到了我與邢總管一起商定的吉日,大家都準備停當正要出發去長樂寺之時,項逸南派人傳話來說,他突然有緊急軍情需要處理,要我轉天再去。

    我皺了皺眉,甚為不悅:「怎麼可以轉天再去?這可是我與邢總管專門挑好的黃道吉日,從明日起三個月以內都不宜再出行,三個月以後身子也笨了,那就更加不能去!」

    項逸南只得回話答應我今日就去,但得增派更多侍衛跟隨。

    近百個侍衛騎兵護著幾頂輕轎,一路浩浩蕩蕩地開到長樂寺,沿途行人及寺內的香客僧侶見狀都不敢靠近。行至佛殿門前落轎,由祈雨她們扶我下地,抬頭看見偌大的佛殿內只剩一個身披錦闌袈裟的住持模樣的老僧還敢待在殿裡……

    我便對隨行的侍衛統領說:「我要進殿祈福,你帶幾個人進去看著就行,其餘人都留在門外,關上門,小心別攪了佛殿內的清淨。」

    侍衛統領遵命,僅帶了九個侍衛隨我一起進入佛殿,然後關上殿門,倆人守門,另外八人一邊四個列於佛殿兩側,站立的身形比佛壇兩極的護法金剛還要威武挺直。

    那老僧毫不驚慌,目不斜視,只是低垂著雙眼在佛壇一旁敲響了磬鍾與木魚。

    邢總管將點好的三炷香遞到我手裡,我便在正對著佛壇的蒲團右邊那只蒲團上跪下祈願,邢總管、祈雨還有新月滿月四人則齊齊跪於我身後的一排蒲團。一時間,檀香繚繞,誦經莊嚴,這寧靜祥和之感,令人眷戀……

    祈願之後是叩拜,叩拜之後就該抽籤。

    祈雨將我落下的簽拿去遞給老僧,老僧則垂眼凝神仔細查看。

    終於,他開口緩聲道:「阿彌陀佛,女施主此簽為大凶之兆,怕是有嫉恨之人專門對你布下了咒術,想要讓你連人帶魂一起灰飛煙滅……」

    邢總管大驚,慌忙問道:「敢問老法師,這大凶之兆如何才能破解?!」

    老僧垂眼搖頭歎道:「這咒術源自於密宗,老衲修的是禪宗,怕是救不了你……就算此生突然灰飛煙滅,那也是前世早已結下的冤孽,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說話間,殿內的檀香愈加濃郁,煙霧糾結聚集不散,直至所有人的身影都被埋沒了進去。這煙霧竟不嗆人,只是令人有些頭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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