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我將左手也伸給他把脈,他沉吟片刻,便道:「夫人受孕時日太短,腹中胎兒尚未成型,脈象也尚不足以辨別陰陽沉浮,不過……」他微微將頭側向項逸南,問道:「敢問將軍與夫人家中可有孿生子女?」
項逸南俯頭看著我,我輕輕搖頭,他便抬頭對潘神醫說:「本將與小蝶家中均無孿生,倒是本將母親的娘家每代都會出一兩對孿生子女。」
潘神醫聞言臉上浮起更多的笑意,道:「那便是了,雖然夫人現在的脈象不足以辨別男女,但若是將軍祖上曾有過孿生子女,那夫人腹中很有可能就是一男一女的孿生胎。」
一男一女的孿生胎?如果這潘神醫方才不是在信口胡謅的話,那我腹中的孩子就是一對龍鳳胎?!
我一抬頭,便觸見項逸南那雙同樣喜不自禁的鳳眼,便又慌忙垂下頭去……正如潘神醫剛才所說,生雙胞胎都是有祖傳基因的,既然項逸南母親家有生雙胞胎的遺傳基因,那……師父與項逸南長得如此相像,莫非也是出自同一個娘胎?
項逸南正欲將我摟緊,潘神醫的聲音又響起:「還有一件事情想斗膽請問將軍……」
「但問無妨。」
「將軍身上的香氣……聞起來不似香料所致,敢問將軍是否有服用帶有此種香氣的藥材?」
項逸南抱著我的臂膀微微僵硬,「本將身上的香氣?」
潘神醫點點頭,壓低聲道:「將軍自己或許尚未察覺,但這香氣,說不定會影響夫人腹中的胎兒……」
「戚管家,讓她們都先退下去。」項逸南指了指在一旁伺候的新月她們。
「是,將軍!」
待新月她們退乾淨之後,項逸南便對潘神醫說:「實不相瞞,本將自幼身患痼疾,情緒時常暴躁失控,故近年來每日都在服用一種專門配製的丸藥,用以開竅醒神,平定心緒。你所說的香氣,大概便是那丸藥的香氣……」
難怪他性情喜怒無常,時而狂躁到暴走,時而又冷靜到變態,原來是靠服藥來保持清醒,藥效一過,就難以控制情緒……
潘神醫捋著長鬚道:「這香氣是上等麝香的香氣,看來將軍服用的丸藥裡加入了不少麝香,長期服用,不僅口若含香,身上也會散發出類似的香氣,不過服用此藥之人卻全然不會自知。麝香雖有提神的功效,對男人沒有大礙,但女人若長期服用或聞嗅麝香,便難以受孕,就算是僥倖得以受孕,也很容易就墮胎或者小產……」
「你……再說一遍……」
潘神醫卻逕自繼續說了下去:「所以將軍若想要夫人安胎,就應該停止服藥。不過由於將軍服藥時日過長,麝香之氣已經滲透將軍的肌理,就算停藥之後這麝香的香氣也會在將軍身上殘留很長一段時間,因此請恕在下直言,夫人養胎期間,將軍最好離夫人遠一點……」
原來麝香對孕婦不利?難怪我一聞到他身上的麝香就有些胸悶氣短,與他接吻時甚至還突然暈厥了過去……也難怪他的側夫人們很難懷孕,就算懷上了也都流了產……這潘神醫果然神奇,幾句話就解開了令人困惑已久的幾件事情的謎底……
不過,難道從來沒有人告訴過項逸南他身上有麝香的香氣?唉,大概就是由於他那暴虐扭曲的性情,無論男女誰都不敢這樣對他提醒:「將軍,您身上的氣息真是芳香撲鼻……」那簡直就是不要命的公然調戲……
正在我神遊之時,項逸南原本緊摟著我的手臂已漸漸鬆開,站起身去背對著床走了幾步,又止步微微側頭問身旁的戚管家:「你跟隨本將這麼多年,可曾聞出本將身上有麝香的香氣?」
戚管家俯著頭平靜地答道:「回將軍,麝香是極貴重之物,小的見識淺陋,不知將軍身上的氣息便是麝香的香氣。」
「見識淺陋?」項逸南不易察覺地冷哼一聲,「莫非你忘了,當年找人配製那副丸藥並勸本將服用的人就是你自己?!」
戚管家的神色依舊平靜:「小的不通醫術,那副丸藥的配方全由當年找的那位大夫一人所定制……」
「那大夫又是誰?」
「是當年老將軍府裡的大夫。」
項逸南突然沉默了,良久,才對戚管家低低地說了一句:「你隨本將出來。」然後便逕自快步走出了門去。
戚管家俯頭尾隨而去。
屋裡就留下不明就裡的我,還有那潘神醫與他的啞侍。
我便有些抱歉地對那潘神醫笑道:「將軍大概有事要去處理,那就勞煩潘神醫幫我開方子罷。」
潘神醫卻沒有起身的意思,一張口,說話也變了音,雖然音色依舊清亮,聽起來卻似乎突然年輕了許多,因為聲音低,還稍微帶上了一些沙啞磁性,「夫人不必客氣,在開方子之前,在下還需詳細診察夫人的病情。」
這是……冷連的聲音?!
瞎神醫突然睜開了眼,一雙如假包換的桃花盛開的眼睛!
「你……」我被嚇得有些口齒不清,「你,你假扮潘神醫?!」
一張年過半百的臉卻配著一雙桃花眼,看上去著實古怪滑稽!
冷連悄然低笑,臉上花白的長鬚一抖一抖的,隨即又壓低聲音對我說:「非也,潘神醫就是冷連,冷連就是潘神醫。」
我當機,隨即才恍然明白過來,「你還有一個身份就是傳說中的潘神醫?!」
他捋著頜下的長鬚點頭歎道:「聰明。」
難怪要將雙眼閉起,那雙眼波流轉的桃花眼可是怎麼掩也掩不去……
我微微皺起了眉,對他說:「那我怎麼知道哪個模樣才是真正的你?」不要打擊我說這才是你的原型……
冷連扯下一縷長鬚,隨即又粘了回去,將它在半皺的面皮上摁緊之後又捋了捋,笑道:「這不過是簡單的易容而已。」
我冷哼一聲,「欺世盜名,竟然都沒人揭穿你……」剛才的那些話不會都是胡謅的吧?
冷連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正色道:「剛才我所說的那些,除了你的受孕日期之外,其它全部屬實。尤其是他服用的那副丸藥,還是我當年親手所配製。」
「你?!」我不解地睜大了眼睛。冷連就是方纔所說的當年老將軍府裡的大夫?!
冷連歎了一口氣,道:「個中曲直,一時半會也跟你說不清。總之,他從此以後應該會遠離你,而你正好可以安心養胎,養好身子再找機會溜出去。」然後又問:「對了,我給你的安胎藥,可有每天按時吃?」
我垂下頭說:「我把它和媚藥一起藏在了侍女房裡,這幾天一直在將軍臥房裡養病,根本沒機會吃。」
他又只能歎氣,「難怪將身子搞得這樣虛……」
我怕他嘮叨,急忙轉移話題,「對了,那個將軍令……」
他的桃花眼裡泛起一絲得意,「你放心,我之所以來得這樣遲,就是命人連夜趕製了一塊假的將軍令,換去了那來使的真將軍令,等用完之後,再設法給他換回去。正好那項逸南最近得處理家務事,一時半會也無暇顧及這種事情。」
「家務事?」我又一臉的不解。
他又一臉的正色:「這個你不必操心,只管在安胎之餘想想要怎麼逃出去。」
我想了想,說:「我前兩天才對他說了要去長樂寺燒香還願,他已經應允。」
「又是長樂寺……」冷連將視線轉移。
我理直氣壯地問:「怎麼,不行?!」
他垂著眼歎了一口氣,「隨你。」爾後又說:「我會想辦法帶你平安逃離,不過,之前還得好好設計……」
「設計什麼?」
他抬眼露出久違的腹黑表情,「設計如何令他覺得他的側夫人們就是導致你離去的原因……」
我忙說:「你這又是何必?!那些側夫人又沒對我做什麼,無怨無仇的,何必把她們也給捲進去?!」
冷連冷笑道:「你放心,我不過是要讓他多費功夫處理一點家務事情,反正也不會特別栽贓給誰,由著他自己一個一個地去查,查不出來他自然就會放棄……你若不願意,除非你想剛逃沒多遠就又被他給抓回去……」
查不出來他就真的會放棄?我覺得很擔心……不過好歹那些側夫人也算跟他有過夫妻之情,他若是不能查出到底是誰幹的,應該不會隨意趕盡殺絕才是……但想想還是覺得很擔心……
於是我對冷連說:「你還是多費點心思去設計救出王爺,我的事情就暫時不必你來操心。」
他卻俯過身來撫住我的臉,微皺著眉頭看著我說:「看你瘦成這個樣子,叫我怎能不操心?」
這話讓我小感動了一下,但一見他欲湊過來吻我的唇,就急忙推開他的臉,撇過頭去嗔道:「能不能讓你這張老臉也離我遠一點?!我看著心裡咯硬!」
他這才想起自己還是「潘神醫」,只得悻悻地坐回去,正好新月她們悄然推門進來,「潘神醫」便閉上眼睛捋著長鬚,恢復之前的聲音,對我歎道:「罷了,老夫還是先給夫人開藥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