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吸了一口冷氣,慌忙要跑出去看個究竟,卻被項逸南一把拽住,「怎麼,你想跟他走?!」他伸手掐住我的頸脖,與師父雷同的鳳眼此刻卻泛著陰狠,殺氣騰騰……
我痛苦地閉上眼睛,張開嘴卻無法喘息,想要辯解他卻不給我機會,只覺得死神之手在愈發地用力……我的靈魂在緩緩蒸騰,身體卻在迅速地下墜……
此時耳邊傳來戚管家飄渺的聲音:「將軍請冷靜……今日您尚未服藥……」
死神之手突然鬆脫,任我癱軟地垂坐到地毯上去。待我緩過氣來睜開眼睛,只看見項逸南與戚管家兩人從偏門匆匆離開的背影……
我咬著牙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向中庭,而冷連也正捂著胸口掙扎著要坐起身,眉頭緊皺,嘴角是一股殷紅的血流。
我走過去扶他坐起身,掏出汗巾為他拭去嘴角的血,問道:「你怎麼樣?是不是很難受?我去給你叫大夫……」
冷連卻只是搖頭,攥住我的手不讓我走,看著我淒然笑道:「他下手雖然重,但我好歹也有些功夫,只是一掌而已,還能扛得住……倒是你……這身子可還撐得住?」
我點點頭,對他擠出一絲笑:「你看我都還能走路,自然還撐得住……如果你不想在這裡看大夫,那我去幫你叫隨行的人來趕緊將你帶走!」
冷連又搖頭,「我要帶你一起走……昨日剛送你進將軍府,我就已經後悔得不行,但卻又來不及再挽回……這項將軍性情反覆,已不是頭一回像方纔那樣突然情緒失控,一想到要將你日夜留在這樣的人身邊,我就擔心得難以忍受……,所以今日,無論如何……我也要帶你走!」
我壓低聲音對他說:「我不走!雖然我不可能說服他什麼,但我有機會拿到他的將軍令,只要有了將軍令,就可以將王爺從天牢救出!」
他桃花枯萎的眼中滿是決絕:「松冉的事情,肯定還會有其他的辦法……我不能讓你孤身一人留在這裡,沒有人保護你,就算你撐得過去,那你腹中的孩子……恐怕也會沒命……,跟我走,我帶你……帶你回你師父身邊去……那樣的話,我好歹還能安心……」
我笑得流出淚來,輕摟住他的頭嗚咽著說:「我看你真是被打傻了……你以為這將軍府是菜市場,說來就能來,說走就能走?既然我已經來了,就不能半途而廢,一定要找出將軍令去救出王爺……你放心,我一向福大命大,以前老遭青箏暗殺不也好好活到現在了麼?我肚裡的孩子……肯定跟我一樣命大……如果我半個月後還沒有搞定,就麻煩你告訴師父說我在別苑養胎,前仨月裡見不得男人……」
冷連不再說話,微微抬起頭,似要去吻我臉上的淚水,但還未觸到,又閉上眼側過頭去,顫聲低語:「為什麼……為什麼我不是你師父……為什麼我不是松冉……為什麼我不是……項逸南……」
我忙將他摟緊,輕聲撫慰道:「傻瓜,你當然不是他們,你是我哥哥,就像是我親哥哥……再沒有誰比你更瞭解我,雖然以前偶爾也會欺負我,但其實……一直都在暗地裡對我好……我這條命也是多虧了你才能保住……哥哥你回去要好好養傷,像今天這樣的傻事千萬不要再做……他若是一氣之下將你給殺了,那誰還能去救王爺,誰還能來保護我?」
他還是不肯回轉頭來,聲音更加輕顫,咬著牙說:「誰要……做你的……親哥哥?我為你所作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另有所圖……」
我毫不理會他的反駁,只想趁著項逸南還未折返回來之前趕緊把話說完,「我不管你有沒有企圖,反正你要答應我,今後決不能再這樣衝動,最好也不要再來將軍府找我,我要你答應我!」
冷連只是靜默,沒有答應我,但也沒有搖頭反駁。我便說:「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已經答應了我……既然答應了我,就一定得照我說的話去做!」
冷連冷笑道:「答不答應你又有何用?反正你又不是淑女,我也不是什麼君子,咱倆說話從來不用算數……」
我伸手將他的頭扳過來,皺起眉頭說:「不管你說話是否算數,你好歹哄哄我!免得我每天一邊在這裡戰戰兢兢地過,一邊還得擔心你隨時會來攪活!」
冷連一臉的苦笑,爾後指指自己蒼白的唇,帶淚的桃花眼裡有一絲狡黠閃過,「那你……親我一下,我就保證今後再也不來攪活……」
我聞言遲疑了一下,便微微俯頭在他唇上蜻蜓點水地掠過,剛要起身,卻被他突然抱住,覆上唇舌來索求更多……他口中尚還泛著血腥,血腥中又泛著一絲苦澀……
我慌忙要將他推開——這可是在將軍府的中庭,不是在他自家的花園,項逸南隨時可能折返回來,途徑於此的下人也有可能會看見,他竟敢在這裡貿然吻我,這冷連真是個不要命的狂徒!
他終於將我的唇鬆開,隨即又再狠狠地補上幾口,然後用手撫著我的臉,垂眼低笑道:「有這樣的美事,那我就算是被打死,也要天天上門來攪活……」
「冷連你……!」我有些惱羞成怒,使勁將推開他,站起身來跺腳道:「我這就去找人進來抬你的屍體!」
冷連又拉住我的手臂,捂著胸口藉著我的力晃悠悠地將身軀站直,對我擠出一絲桃花嫣然的笑:「不必勞煩你,我自己還能豎著出去……」
我充滿懷疑地斜了他一眼,「當真可以?」
他便鬆開我的手臂,走了幾步給我看,雖然身形還有些虛,但他平時就是一副飄飄然的身段,這樣一來竟也看不出有什麼破綻。
他又回轉身來,俯下頭對我低語:「既然你主意已定,那就隨你。你自己在這裡要千萬小心,我會設法暗中幫你……」
我給他一個安心的微笑,眨眨眼道:「你放心,我這麼聰明,又有你冷腹黑出力,還有什麼辦不成的事情?」
他聞言一怔,「腹黑……是什麼東西?」
我忙將他推轉身去,「快走吧你,小心項逸南回來看見你還沒走又來揍你!」腹黑真的不是個東西!
直到目送他淺紫的身影沒入迴廊的轉角,我這才整整衣裙然後轉過身去要回到前廳,還沒走完中庭,就已看見前廳的側門閃現項逸南那玄青色的身影。
我不由自主地僵立在原地,又有些難以呼吸,就像被嚇呆的小獸遭遇了暴走的天敵……
現在才發現,其實我真的很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