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父皇語氣帶上了責備,李建成急忙解釋:「兒臣還沒看完信,所以才答非所問,望父皇恕罪。首發」
「沒事,是父皇太心急了,你繼續看。」李淵心下釋然,聲音自然放緩。是自己太急躁了,建成的應變能力是不如弟弟妹妹們,但他靜下心來的做為也是可圈可點的。自己催他幹什麼?
怕把長子嚇著,影響了他的判斷力,李淵又補充道:「慢慢看,慢慢想,想好了再回答,不著急。」
李世民在旁看了,只覺得心裡酸酸的,父親,太寵兄長了,就因為他是嫡長子嗎?
李建成看完奏章,表情凝重:「徐世績竟然上表章要為李密發喪,他現在畢竟是我李家的臣子,這人膽子還真大。」
「你不同意?」李淵不動聲色地發問。
「那到不是。」李建成搖頭,「這人如此重情義,實屬難得,我們不如成全了他。只是,他非要用君臣之禮嗎?」對這點,李建成有些猶豫。
「我看可以答應他。」乘父兄對答間,飛快看完奏章的李世民插嘴發表自己的意見,「既然我們同意他為李密辦喪禮,那用什麼儀式也無所謂,反正李密也不在了,我們何不好人做到底。」
「那到也是。」李建成也沒堅持。
「嗯。」李淵也點點頭,「他要送舊主最後一程,這份情義,實在讓人不忍拒絕。」
「那父皇是同意了?」李世民很高興,「那兒臣也想去趟黎陽。」
「你去黎陽幹什麼?」李淵嚇了一跳。「那邊情況還不明朗。瓦崗軍中難免有對李密之死心懷梗梗之人。你去只是冒險。又有什麼好處?」
「所以兒子去前要向父皇討到旨意。」李世民正等著他這句話呢。
「什麼旨意?」
「李密已死。既往不咎。瓦崗其他人等一律無罪。」
「若這些人中有李密地同謀也沒關係?」沒等李淵表態。李建成先反對道。
「李密已故。還同謀什麼。只要他們日後效忠我大唐。為何必還翻過去地舊帳。再說。」李世民刻意看看李淵。才接著說道。「瓦崗舊部聲勢浩大。這份量可是舉足輕重。我們不網開一面。豈不是要把他們都逼到王世充。竇建德那邊去?」
兩個兒子都退下了,事情也有了結論,李淵卻仍皺著眉頭。
「事情已經解決,陛下何故還是不樂?」裴寂從後面出來,施禮問道。
「你再這麼沒聲沒響地出現,朕就叫人將你當刺客拿下!」李淵發怒了。
「冤枉啊!」裴寂一點也不害怕,反而誇張出一臉無辜,「陛下在考兒子,做臣下的怎好出來打攪。」
黎陽的奏章到來時,裴寂正在御書房,該怎麼處理這事,李淵已和他商量好了結果。商量好的事,再招兩個兒子來問,目的是什麼,裴寂又怎會猜不出來。
「哼。」李淵心情並未好轉。
「陛下已經得到滿意的答案了,有子如此,應該高興才是啊?」秦王的回答和李淵的決定是不謀而合,不過裴寂也是明知故問,他當然知道李淵在憂心什麼。
面對多年的好友,李淵選擇實言相告:「你說,為什麼拿出這主意的是世民,為什麼不是建成?」次子比長子優秀,這對一個家庭而言或許還是件好事,可對一個帝王之家而言,卻未必讓人寬心啊!
裴寂默然。李淵以朋友的身份向他訴說做父親的對家庭矛盾的擔心。他卻不能再像在太原時那樣暢所欲言。只因那兩個孩子,如今已不再僅是老朋友的兒子這麼簡單的身份,他們倆還是皇子,其中的一位還會成為未來的皇帝。
「世民這孩子,一點也不懂事。」李淵不滿,他擺明先把機會給建成的,做弟弟的卻偏要爭
「秦王向來性子急,其實這也不是什麼大事。」見李淵怒氣未消,反而有見長的苗頭,裴寂覺得不管做為友人還是臣子,他都有必要開口勸勸。
「你說他們兄弟倆要換換多好?」要是那樣,自己就不用這麼費心了。
「其實太子也沒做錯什麼啊。秦王提出解決之道,太子從善如流,兄弟配合挺好的。」裴寂分析。
「你是說朕杞人憂天了?」李淵冷哼道,心中卻盼他能說出什麼道理來駁倒自己。
「正是。」裴寂可謂善解人意,「其一,當機立斷,本是秦王所長,陛下拿這來考兩個兒子,太子沒考就先輸一籌。其二,並不是說當皇帝的一定要反應快才行。就拿三國時期來說,劉玄德文不如諸葛孔明,武不如關雲長、張翼德,可這三分天下,也沒少了他。」
「不錯。是朕出錯了考題。」李淵心裡舒坦了不少,「你說世民去黎陽,可以嗎?」說歸說,李淵還是關心兒子的。
「諸葛亮去敵營給周瑜弔孝,都能平安回來。何況黎陽現在是我大唐的屬地。」裴寂微笑做答。心裡卻在暗歎,親去黎陽,這點是他和李淵都沒想到的,秦王膽子還真是大,不過這點的效果也是明顯的,想來這一去,瓦崗一派都得歸於秦王府了。這方面,太子還真是不如秦王
李淵想的卻是另一回事:「若是世民能像諸葛亮輔佐劉備那樣輔佐建成,該有多好。」
***
唐武德二年(公元619年)
元月
黎陽
「陛下同意我們的請求,並說魏公一事到此為至,既往不咎。」徐茂公將長安的旨意傳達給眾人聽。
眾人都鬆口氣,這樣的唐國,效忠他也可以吧?
「既然如此,我去熊耳山把魏公他們的遺體運來。」魏征率先說道。「你說墓地選哪比較好?」魏征接著詢問徐茂公。
「黎山南山吧。」徐茂公道。那是個傷心地,正好埋傷心人。
「你們也沒法閒著了。」徐茂公看向郭孝恪和張亮,「你們去聯繫瓦崗軍所有舊部,把黎陽要為魏公發喪的消息傳出去。至於他們來不來,倒不必強求。」
「是。」
***
房玄齡陪秦王去黎陽,來得那天正趕上李密下葬,沒入城,他們就直接去了南山。
一路行來,前面是白茫茫一片,起先還以為是這裡剛下過雪,走近才發現這裡的將士竟身穿重孝!黎陽竟然滿城將士都為李密披麻戴孝,這君臣之禮還真不是說說的。
雖然帶著孝,一路上的官兵卻仍衣甲整齊,行動絲毫不亂。
從黎陽城往南山的路上,一路都是瓦崗軍。每隔五里就設有靈棚,以為路引。
李世民走得很慢,邊走邊觀察路上的情景。
這穿唐**服的自是黎陽的守軍,那些穿著雜牌軍服的不用問,自然是還沒歸順李家的瓦崗舊部,人數不少啊,看來李密還挺得人心的。
更讓李世民在意的是,這些瓦崗舊部多數都是穿素服來的,照李世民看,這禮節已經很周全了,可看到黎陽軍的打扮後,竟然都要求換上喪服,而黎陽軍那些值勤人員也馬上從靈棚捧出大堆衣服來,顯然早有準備。
看看自己身上的打扮,李世民問身邊那個自稱是徐茂公派來給自己領路的親兵,「這裡哪有換衣服的地方?」
「殿,殿下!?」房玄齡一驚可是非同小可。
「我們不是帶了素服嗎?」李世民低聲向房玄齡解釋。他知道房玄齡誤會了什麼,可他李世民還不至於糊塗成這樣,他現在為李密披麻戴孝,是做足場面了,可回長安後,他爹就第一個饒不了他!
房玄齡偷偷擦去頭上的冷汗。這位殿下,有時能讓人放心的以命相托,有時卻能讓人嚇掉半條命。
親兵四下看看,靈棚是敞開的,不少人進進出出,那只有:「棚子後面。」他率先領路。
……
***
墓地前,眾人靜立,看著棺木下葬,添土,立碑。
然後魏征捧出他親手寫的祭文(1),大聲讀出來:「觀乎天造草昧之初,有聖經綸之始,原鹿逐而猶走,瞻烏飛而未定,必有異人間出,命世挺生,負問鼎之雄圖,郁拔山之壯氣,控御英傑,鞭撻區*,志逸風飆,勢傾海岳,或一丸請封函谷,或八千以割鴻溝,夏殷資以興亡,楚漢由其輕重,懋功隳乎既立,奇策敗於垂成,仰龍門以摧鱗,望天池而墜翼,求之前載,豈代有其人者哉?」
魏征的祭文帶著眾人去回憶李密的一生。
「公諱密,字法主,隴西成紀人。自種德降祉,宏道垂風,導碧海之長瀾,竦閬峰之遙構,家傳餘慶,明哲繼軌,論文德則弼諧舜禹,語武功則經綸秦漢,其餘令聞令望,且公且侯,垂翠*拖鳴玉者,蓋亦耆舊未得盡傳,良史莫能詳載矣。曾祖弼,周太師上柱國衛公。祖曜,周太保魏公。父寬,隋上柱國大將軍涼州總管蒲山郡公。並匡周之美,呂望愧其嘉謀;平吳之功,杜預慚其遠略。」
……
注1:原文為,作者:魏征。
注2:凡是用「*」表示的,表示原文就資料不全,畢竟這是千年前的古文了,據說前些年才在河南浚縣出土了李密的墓碑,上面刻的正是此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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