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爪子不要,犄角不要,腦子不要,騰雲駕霧的本領不要,那麼龍族跟這些怪物也沒有太大的區別。一樣是矯健堅韌的巨大蛇形身軀,一樣是兇猛絕倫的力量,一樣有著卓越到驚人的再生能力。如果龍族剝下在陸地生靈心目中的良好品行,是不是也跟這些怪物差不多?
但是,假如龍族要毀滅海龍一族,趁著海陸之戰乘勝追擊就行了,何必在這時候再多此一舉?連族長都俘虜了的情況下還放虎歸山,足見龍族心胸氣魄。尋猛搖了搖頭,把這種念頭從腦袋裡頭驅趕了出去。
腦子裡頭轉個不停,腳下步子同樣走個不停。尋轉眼已經來到了那種海中生靈的地盤,緩緩停下了腳步。跟想像中不同的是,這兒生機盎然,不見得有著絲毫的暴戾凶狠之氣。小動物比起別的地方來說只多不少,在地上水中緩緩地行動。高低到處長滿了海藻,活像一片綠油油的森林。嶙峋的怪石在柔和曲折的海藻點綴掩映之下,反而有了一種深邃的美感。地上的沙土隆起之處也圓融,平坦之處也恬淡,沒有戰場那種觸目驚心的痕跡,處處融融恰恰,猶如剛剛才修整過的家園小圃,素雅清新。
這就是珍珠太郎那玉米棒子要來拚命打砸搶的地方?尋心裡一陣納悶。說是來這兒替天行道,消滅罪惡,怎麼真到了這兒,倒覺得自己是強盜呢?這般文靜的環境,怎麼看都不適合上演生死搏鬥。
不想心情一寬,步子一鬆,撲通一聲,尋只覺得腳下一軟,不由自主掉了進去。本來海底的坑,掉進去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因為水的阻力會延緩下沉的速度,但是尋往下掉不是靠著地心引力,而是被水流往下衝擊,幾乎可以說是被砸下去的。這兒雖然不比海龍一族所處的大海最深層水壓,卻也是深海,在這兒被水流向下衝擊,就等於是被數千米高的水柱朝下當頭猛砸。等到尋被砸得七葷八素之後使勁定住身位,再找到方向,抬起頭時已經看不清自己到底是從哪兒下來的了。
「倒霉,上了廣告的當……」尋罵罵咧咧地支起身子,左右一看傻了眼。眼前境地之險惡,完全與上頭天壤之別,說句時髦的話,是直接從天堂掉到地獄裡來了。這是一條甬道。上下林立的石頭犬牙交錯,腳下崎嶇,頭上鋒銳,遲鈍一點的話,在這兒摔一跤基本上就可以交代後事了。四下裡漆黑一片,路還上上下下地曲折起伏,要不是尋長著的是貓的眼睛,怕是什麼也看不見。
尋不由得十分慶幸。如果換了別的生靈,落下來絕無幸理,在剛剛衝擊自己的水裡力度下,來多少死多少,任他是什麼厲害角色都成了這些石頭刀山上晾著的鹹魚了。偏偏自己不吃這一套,只是方向感急劇混亂的情況下有些頭暈目眩而已,充其量也不過撞壞了一些石頭。這海底到底有沒有能夠對自己造成威脅的東西啊?尋對這趟旅行有些不滿了。
總算尋還記得自己是來做什麼的。珍珠太郎沒找著,事情就不能夠有個結果。問題是這條路不像是珍珠太郎走過的樣子。憑著他那海底土著的底子,這樣的陷阱怕是難不倒他。至於尋對於自己中招倒沒啥感覺,在海底中招,已經中得連它自己都麻木了吧。
水能流動,就證明這裡不是死路。別的生靈死在半路上,不代表尋也會中道崩殂。尋順著這條甬道信步前進,除了亂石和激流之外,惡毒的建造者倒也沒有再怎麼畫蛇添足,設置別的招數來造成障礙了。大概他也沒能想到海底會有尋這樣的怪物,這樣都不死!
出口朝上,水流一來到洞口就緩了。尋警覺地爬出洞口,迅速張望,確認四下沒有站崗放哨的,便想找個高崗爬上去,找一找目的地。正巧洞口左側就是一塊凸起的高地,尋默默亮出爪子,用登山運動員才具備的標準姿勢向上攀登。
雖然只有不到十米高,尋也爬得很認真。它身邊游過的小魚小蝦都使勁搖頭,認為這傢伙純粹是在作秀,尋自己卻不是這樣認為的。它覺得自己就是在演繹著這麼一種嚴肅認真的生活態度。眼前沒一個看戲的,作秀給誰看?沒有哪個會幼稚到把作秀當真吧?
高地之上,四下一覽無遺。離自己不過百米處,有一個異樣的建築依山而建。尋滿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