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迷迷糊糊醒來時,目光所及,一片漆黑。
該不會是瞎了吧?平生大驚,騰地起身,一個不穩,摔在了地上。
「啊……嘶……好痛……」揉了揉膝蓋,平生整張臉都皺在一起。
好不容等疼痛稍緩,平生已經習慣了黑暗。發現是天黑了,而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
「還好、還好。」虛驚一場,平生拍拍胸口,伸手想扶著床沿爬了起來。剛才她就是從床上摔下來的。
「咿——」
平生側頭,看見被打開的木門外站著個高大的男人,一手執著盞燭燈,照亮了他的臉。
噙著笑,孫蕭峰看著還跪在地上的平生,說:「小丫鬟,我們孫家不興跪拜的大禮,快起來吧。」
平生的臉青了又紅,紅了又黑,整的跟個變色龍似的,最終,平生恢復常態,低頭從地上爬起,不再看孫蕭峰。
她無視孫蕭峰,孫蕭峰可不無視她。
拿著燭燈進來,原來黑漆漆的屋子漸漸亮了起來。將燭燈放在桌子上,孫蕭峰坐在桌邊,手指敲了敲桌邊,「茶。」
平生差點氣急攻心!她對翦恆百依百順,但也沒到斟茶倒水、被人當做丫鬟使的地步!
「到底怎麼回事?」平生不客氣地問道,「為什麼我會在你這?」
「我也很想知道,」孫蕭峰自己倒了杯茶,「我那個蠢弟弟準備做什麼,而你又是誰?」
平生眼神一變,收起自己的放肆來。
這個孫蕭翎,居然還在打這主意!嫁禍給孫蕭峰?他也不看看他自己有幾斤幾兩,居然想算計他!
「我那個蠢弟弟讓他殺人放火還行,想什麼計謀,玩什麼暗地裡的把戲,他可不行了。即使想出來,多半也是什麼蹩腳的主意。藏個女人在家裡不可不像是他會做的事,那麼……」孫蕭峰放下杯子,走向平生。
平生神色一緊,像是搭在弦上的箭一般,隨時準備射進敵人的胸膛。
但孫蕭峰深邃的眼眸如一潭幽泉,平生只覺得身前站著的根本就不是人,是一條盯著自己的巨蟒。
巨蟒……蟒蛇……蛇……
瞬間,平生想起了毒仙谷,想起了小黑屋,想起了那一條條冷血動物……
「你……」孫蕭峰見平生眼神不對,停住了腳步,將手伸向平生。還沒觸及,平生已搖搖欲墜,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孫蕭峰見狀,大手一攬,將平生後倒的身體抱在懷裡。
「難道是百虎擒拿手傷到了什麼地方?」孫蕭峰檢查了下平生,自然沒發現什麼外傷。
「叮」的一聲,平生的袖管裡掉出根銀針來,正是她剛才下意識拿出來,準備對付孫蕭峰的。沒想到還沒用,自己就暈了過去。
孫蕭峰瞥了一眼,彎腰將銀針撿起,但忽然動作一滯,停了下來。
銀針尖上的綠光,他可不會認為是什麼特殊金屬,或染料。
孫蕭峰看了眼懷裡昏迷的平生,打橫將她抱起,放在了床上。
「真是有趣呢……」他笑了起來,伸手探向平生的腰間……
再次醒來時,平生是被凍醒的。
睜開眼,平生的大腦還在回憶自己是如何暈過去的。一想通順,平生立馬跳起,餘光一瞟,發現自己居然只穿著肚兜和褻褲,而孫蕭峰正坐在桌邊,一手支頭,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著自己。
「你個禽獸!」平生怒罵一聲,一把扯下雕花木床上的絲綢帷帳,遮住了自己的身體。
孫蕭峰沉聲道:「放心,本公子絕不會委屈自己。」
「你這畜生!少他媽……」
平生粗口還沒結束,孫蕭峰就打斷了她:「姑娘到底是何人?」
平生還在震怒之中,擺明了和孫蕭峰就像是岳飛和匈奴,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扒皮抽筋,再剁成肉糜,做成人肉包子,拿去餵狗!
其實仔細想想,她那幾塊肉,在游泳的時候早被多少人給看光了啊!「那不一樣!」平生心裡反駁道。游泳池是游泳池,現在她是在孫府。
孫蕭峰並未催促平生回答,平生則在被看光和游泳池的問題上糾結,氣氛前所未有的凝重。
漸漸地,平生從盛怒中找回理智,「就當自己在游泳池吧。」她如此想到。「就是被條狗給看光了。」
平生眼睛一掃孫蕭峰,突然慌張地瞪大了眼睛。
孫蕭峰靠著的桌子上擺著她的全副身家——翦恆給她的毒藥!
平生強自鎮定下來,但一顆心就卡在喉嚨眼這,不上不下。
「你這……強盜!那是我的東西!」
「那能否請姑娘說說這些東西的來歷?」
孫蕭峰頭一回對平生客客氣氣的,讓平生卻更加惴惴不安。
他知道了?他不知道?只是猜測?套話?……剎那之間,平生腦海中閃過無數種可能,近乎崩潰。就像她頭一回帶顧客去看樣品房,發現那些傢俱根本是劣質的地攤貨一般,渾然不知所措,又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那是我花錢買的!」已不是當年初出茅廬的售樓小姐,平生一點都不停頓地說道,而且說得理直氣壯。
有時候,要在氣勢上壓過別人,別人才能信你的。
不過孫蕭峰不吃這一套,「在哪兒買的?」
「這種事情我能告訴你嗎?」平生冷笑一聲,攥緊了身上的帷帳。
「我記得,二弟是叫你任姑娘吧?」
平生一挑眉,警惕起來。
「那,任姑娘,區區不才雖並非見多識廣,不過正巧知道二十年前的那位毒仙——名震江湖的毒仙翦恆。不知任姑娘可曾聽說過他?」
平生臉色慘白,身子不由自主地輕顫。
孫蕭峰接著說道:「毒仙二十年前從江湖上消失,據說是為了靈薇山莊的那位柳姑娘。兩人神仙眷侶,隱居深山之中。但當時翦恆身上還身負數百條人命,其中不乏正派弟子,也有魔教妖孽。可以說他是結怨甚多。江湖上曾有過一次六大門派聯手對他的追殺。只此一次,再沒有第二個人能受到這種『待遇』。而那次追殺在有邪教中人暗中出手幫助——我是說,幫助六派阻攔毒仙——的情況下,最後仍是毫無收穫,甚至被翦恆又殺死了三十餘人。」
「你到底要說什麼……」平生聲音顫抖。
孫蕭峰一笑,「只是介紹一下這位江湖傳奇人物罷了。任姑娘,你猜這江湖上,有多少人想要殺他報仇?幸好他未收過什麼弟子,否則這個可憐人一出現,就要被人千刀萬剮了吧。」
「呵呵,是啊……」平生不自然地乾笑,嘴角抽搐,表情僵硬,已是知道孫蕭峰看出了端倪。現在的問題是,他到底要做什麼?
「任姑娘,」孫蕭峰淺笑,「能否告訴我,我那個蠢弟弟到底準備去幹什麼?」
「他想教訓宇文英。」平生很乾脆地回答。
「哦?如何教訓?宇文英可不是他能教訓的人啊。」
「用我來威脅他。」
「你?」孫蕭峰難以置信地打量平生,搖了搖頭,「我的弟弟原來已經蠢成這樣了……」
平生咬牙,「我和宇文英相熟。」
「那他為何將你送到我這來?想要嫁禍給我?還是自己沒辦法收拾這爛攤子了,所以丟給了我?」孫蕭峰顯然沒興趣探究平生和宇文英的關係。
「他想借刀殺人。」
「呵呵……」孫蕭峰輕笑起來,「那你們可曾有什麼計劃?」
「今夜子時,在亂葬崗與他們見面。」平生毫無隱瞞,也知道不可能隱瞞。
「原來如此……他半個時辰前出門就是為了這個……子時嗎?那我們走吧,現在去還來得及。」
孫蕭峰拋來件衣服,卻是件淡青色的男人外衣,尺寸很大。平生現在這樣子,也沒的挑剔,只得接過穿上,又看了眼桌上的毒藥。
「這些東西還是在下為你保管吧。」孫蕭峰也垂下眸子,看了看那些瓶瓶罐罐和小紙包。
說完,他就收起那些毒藥,塞進一個小櫃子裡,上了鎖。
平生沉默不語,跟著孫蕭峰離開了孫府,前往那個寂靜無人的亂葬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