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平生跟著翦恆進了那小黑屋,那顆小心肝是「撲通」、「撲通」、「撲——通」……一下比一下跳得慢。眼睛已暫時失去了用途,聽力卻因此更為敏感。
那「嘶嘶嘶」的聲音並沒有被翦恆的聲音掩蓋,反而更加清晰。
「這條是竹葉青,你腳邊的罈子裡是金環蛇,桌子下面是……」一個個蛇名從翦恆嘴裡蹦出來,纖細的手跟著指向那些罈罈罐罐。說了十多種,翦恆頓了一下,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頭一扭,定定看向平生蒼白的臉:「對了,記住一點,我不在身邊,別擅自進來。這是雄黃粉,以防萬一。」
平生木然地握緊翦恆塞給自己的小瓶子,僵在原地,用顫抖地聲音問:「吶,師父……你到底要教我什麼?」
耍蛇?那不是西域那塊玩的把戲嗎?翦恆怎麼看都是南方人吧?還是說,這個世界和中國古代不一樣,南方人喜歡玩蛇?
「你不知道?」翦恆的聲音驚訝中帶著些自負。
平生搖搖頭。她應該知道?
「真是,沒聽過我的名字,總該聽過毒仙谷吧?毒仙谷、毒仙谷,住的當然是毒仙。教你,也當然是教毒術。」
「嚇!毒術?」平生一驚,眼前又恢復光明,連周圍數十條毒蛇都給無視了,「下毒殺人?」
「難不成用來治病救人?」萬分不屑的語氣。翦恆有些不耐煩。
平生可給嚇得叫了起來:「殺人是犯法的!」
「你覺得朝廷那些走狗能制得了我?」翦恆嗤笑一聲,「當今聖上昏庸無能,狗官們只顧著斂財玩樂。再者說,這江湖的事,還輪不到朝廷插手!」
聽到「江湖」二字,平生心狂跳。「江湖」、「江湖」,是老爸筆下的江湖嗎?她穿越到了江湖,一個武俠的世界?!
要說平生有何憾事,也就只有任爸爸的死了。任媽媽死得早,平生那時尚且年幼,懵懵懂懂地只是單純地哭而已,沒有太多感觸。可任爸爸是與她相依為命十幾年,結果平生還未盡孝道,任爸爸就撒手人寰了。
任爸爸一生沒什麼遠大抱負,也就是喜歡那些刀光劍影的世界,嚮往「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大俠生活。不得不說,平生的「死」也是受任爸爸影響。其實當平生流血過多暈倒時,並沒有多大遺憾,或者說後悔去見義勇為。
但那只是見義勇為,還是未遂,把自己搭了進去。如今平生「親身」來到了武俠世界,怎麼能不激動?這是她爸爸的世界啊!
「別愣在那裡,今天必須把這些毒蛇的毒性、如何解毒都記清楚。」
平生回過神,看著桌上懶洋洋的青蛇,急得大叫:「不行!我不能學這個!」
翦恆斜眼看著她,眼神冷漠。
平生被他看得發毛,手死死抓著褲縫,但沒有退縮:「我、我是要當女俠的……那種穿白衣、行俠仗義的女俠!不能學這麼、這麼……」
「卑鄙的毒術?」
「呃……嗯!」點點頭,平生剛才只是慌張,可看著翦恆漸漸露出笑容,她心底裡透出種恐懼來。
「呵呵呵,任平生、任姑娘,我的好徒弟,你可知為師是何人?」
平生誠實地搖頭。
「江湖人稱我為毒仙,為師也是魔教四護法之一,江湖上的『大俠們』絞盡腦汁、想要除之而後快的魔頭……你剛說,你要當什麼?嗯?」翦恆吐氣如蘭,吹在平生耳邊。那溫柔的好似情人間甜言蜜語的聲音,在平生聽來猶如從地獄傳來。
殺意!赤裸裸的殺意!
要說平生也學了多年的拳腳功夫,可面對這個纖細如柳樹的男人,她莫名地恐懼。女人的第六感?野獸的直覺?呸呸呸!應該是高手的經驗才對!平生這麼想著,突然佩服起自己強韌的神經來。這種情況下都能胡思亂想,可見平生的神經之粗。
神經再粗,也不是完全沒有感覺。
翦恆散發出的殺意越來越明顯。平生心頭狂跳,瞬間換了表情,義正言辭地說道:「我說、我要當女……魔頭!殺盡那些道貌岸然、自詡為正派人士的奸詐小人!」
嘴上這麼說著,平生心裡念叨:老爸,不是女兒不孝,是敵人太強大啊!不能力敵,只能智取!至於說的那些,沒錯啊!像岳不群那種「君子劍」當殺!
任爸爸說,做人要有創新意識。所以她這當女兒的繼承老爸的遺志,做一個獨創一幟的用毒術的女俠,也沒什不妥。
心理安慰結束,平生小心翼翼地打量著翦恆的表情。
陽奉陰違、牆頭草兩邊倒的事情,平生過去可沒少做。這表情、這語氣,去拿奧斯卡都沒問題!只是面前這位可不是什麼善類,平生還是有些怕怕。
還好,翦恆已經揚起滿意的笑臉,也不知是否真的相信了平生的說辭,但至少已不再散發那可怖的殺氣了。
平生鬆了口氣。可老天擺明了不讓她順心,躲過一劫,立馬又是一劫。
翦恆說:「那麼,我們繼續吧。」
看著那一條條毒蛇,平生嚥了口口水,聲音變了調:「師父……」
「還有什麼問題?」
「我怕蛇……」說完,平生再次眼一翻,身一倒,失去了意識。
堅持了許久的神經繃斷,這一暈可真是驚天地、泣鬼神!
平生的身體直直地砸在身後的地板上,砰砰直響。毒蛇受了驚嚇,四處逃竄,或露出毒牙,發出嘶嘶的聲響。翦恆咬牙切齒,毫無風度地大吼:「任平生!!!」
有些事不能勉強,強扭的瓜不甜。比如說平生怕蛇。
在嘗試了七次之後,翦恆的心已經麻木了。一天、兩天、三天,整整三天!他這個江湖上人人聞風喪膽的毒仙對一個小丫頭束手無策。
平生這人很爽氣,不哭不鬧,每次看見蛇都很乾脆利落地直接暈倒,然後再醒來、再暈倒、再醒來、再暈倒……直到翦恆沒了耐心,不再拖著她進入那個小黑屋子。
這樣想來,平生頭一回的表現已是奇跡。居然還和翦恆爭辯要不要學習毒術,都沒直接暈倒!
不過即使是她想學,也不太可能。
翦恆板著臉,三天都是面無表情。
他這一身毒術,毒蛇方面就佔了八成,現在平生居然沒法學,那還教什麼?!
好吧,毒蛇的事情放一邊。將就一下,先學學用毒花毒草製毒藥吧!
平生遲疑了一下:「我……花粉過敏……」
翦恆不解。
現代專業名詞對古代人來說還是很難理解的。
「就是,聞到花香會打噴嚏。」平生搔了搔頭,言簡意賅。
翦恆明白了,臉色也更為難看了,跟包青天似的。
平生打了個寒顫。這師父任性自私、唯我獨尊,惹到他,之後的日子可想而知。
路漫漫其修遠兮——江湖可不是那麼好玩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