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飄萍此時此刻的眼神神光乍然而現,竟是一如一束強光照亮了眼前的黑暗,常小雨眼中抹過一絲震驚,心道:沙漠之行幾日來任飄萍的功力似乎又精進了一層。
筱矜似是已經深深地陷入到任飄萍的親身故事中,雙手竟也止不住地握在了一起,驚等任飄萍的下文。
任飄萍似是突然覺得全身流動著一絲冰寒之極的氣息,竟自然而然地把他心中的怒火慢慢地澆滅,任飄萍釋然,眼中神光漸漸地淡去,緊攥在一起的十指緩緩地鬆開,他知道,自己所修煉的內功心法又在起作用了。
任飄萍道:「我回頭,只看見一個人全身裹在一件黑袍中,臉上帶著面具,我所能看見的只有那一雙我至今都不能忘記的眼。當時的我已是恨極那人,跑至那人的身前,也不記得用的是什麼招式,朝著那人的小腹就是一通猛打,奇怪的是那人竟是任憑我打他而不還手。終於我打累了,坐在地上想著所有的最髒的最惡毒的話來罵他。」
任飄萍苦笑:「奇怪的是那人竟靜靜地蹲在我的面前,看不出他眼中有一絲的憤怒,罵不還口。最後我也罵累了,那人終於說了一句話:『也許真的該為我們大白高留下一絲香火』,說完話,那人突然一把抓起我,十指飛快地在我全身一百零八處穴道一一點過,當時我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黑當即就暈了過去。」
任飄萍環視常小雨五人,道:「醒來後的我發現自己全身毫無力氣,內功盡失,同時懷中多了一樣東西,拿出來一看,竟是一本書。」
常小雨驚道:「什麼書?」似是覺得自己有些太過冒失或是別的什麼,問過後的常小雨的臉上閃過一絲沮喪後悔之色,遂低下頭看著自己面前的那晚米酒。
難聽雨自是也很想知道那是本什麼書,卻是聞及常小雨的話,眼中一絲疑惑閃過常小雨低下的頭。
而難逢春和陸翔凱幾乎同時在常小雨最後一個字『書』音落的同時,道:「九天玄功?!」
筱矜閃動著一雙夜色中更見迷人的眼,靜靜地看著任飄萍,火光中任飄萍稜角分明的臉竟是有種說不出的感覺讓她心神分外的寧靜安詳。
任飄萍笑道:「只不過是一本經書而已,《金剛經》。」
眾人似是很失望。
難聽雨道:「看來事有蹊蹺,不過將軍會寒蕭子前輩的『日月傷逝**』卻是不爭的事實,對了,將軍你可知那人所說的『大白高』是什麼意思?」
任飄萍搖頭道:「我一直都很想知道的。」
難聽雨眼睛轉向筱矜,笑呵呵,道:「筱矜姑娘?」
筱矜多少有一些難為情,看了一眼任飄萍,這才看向難聽雨,道:「煙袋爺爺,筱矜我若是說的不對,還請不要取笑我啊!」
難聽雨呵呵笑道:「不會不會!」
筱矜這才說道:「黨項族建立了大夏王朝後,他們對外稱為大夏國,對內叫『大白高國』。『大』是歷代王朝藉以表示國家之神聖和至高無上之尊貴,例如『大漢』、『大宋』;『白高』,是因為黨項族最早居住在黃河上游,黃河上游處水色並不黃,自古就有『白河』之稱,黨項人自古也有尚白的傳統,為了表示他們對這個地區的留戀和崇拜,因此用國名來傳頌。『大白高國』就是大夏國。煙袋爺爺,我說的可對否?!」
難聽雨已是不住地點頭,卻是對自己右邊的難逢春和陸翔凱道:「聽見沒,人家都比你們好瞭解自己的祖先!」
陸翔凱兩人自是不吭聲。
任飄萍先是看著筱矜的自信滿滿,此刻聽著難聽雨對難逢春和陸翔凱的訓話,儘管當初已經猜到自己可能會和大夏國有那麼一絲關係,但也只是從那枚銀製令牌猜到自己的身世可能與燕趙三十六騎有關,是以此刻,腦中已是嗡地一聲,驚道:「這怎麼可能?」
難聽雨道:「這又怎麼不可能?!將軍,也許老夫該稱呼你少主才對,只是有些事還不能完全確定能,而且此刻你也斷然難以接受,只是還是老夫講完這個故事吧!」
陸翔凱和難逢春似乎對任飄萍可能是他們的少主的事一點也不吃驚,可是常小雨剛才聽到任飄萍說那本書竟是一本尋常的《金剛經》時就已經是三分震驚,六分不信,一分懷疑了,此刻再聽難聽雨這番話,竟是連喝三碗酒,用衣袖一抹嘴,道:「停停停!我怎麼越來越糊塗了,這究竟是哪門子和哪門子的是啊?」
難聽雨笑道:「常少俠,請稍安勿躁,世上本就有很多事是難以想像的,只因為人心叵測,待老夫講完這個故事,也許你就會明白的。」
筱矜雖心中亦是震驚,但此刻卻道:「常公子,還是聽完故事再說吧。」
常小雨卻是繼續道:「前輩前邊說定是那賊人殺害了老狐狸的養父,不知那人到底是誰?」
任飄萍當然也極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但是適才難聽雨說事有蹊蹺,便知難聽雨原先的猜測只怕是有錯誤,此刻常小雨問起,當然還是想聽聽的,是以也說道:「是啊,前輩心中的那人是誰呢?」
難聽雨本來已是有些不悅,但見及任飄萍問道,便只好答道:「原先老夫以為是燕趙手下的仙人掌組織殺手所為,現在看來可能需要重新考慮了。」
任飄萍和常小雨似是不明白,道:「燕趙?」
難聽雨道:「呵呵,還是的先聽了故事的,先說老主人遇上寒蕭子前輩之後,便在那寒蕭子的影響下迷戀上了修道成仙。」
筱矜這時倒是覺得很奇怪,道:「煙袋爺爺,這麼說,寒蕭子前輩後來信奉道家的仙術之說了?」
常小雨笑道:「我知道了,那寒蕭子前輩後來是不是成仙了,所以才可以獲得那麼久。」可是他說話時的壞笑任誰都能看出來。
難聽雨道:「也許吧,問題是寒蕭子成仙也好,不成仙也罷,卻是一天到晚給老主人灌輸這些想法,不久之後,老主人留下一封信函就無聲無息的消失了,說是自己已經看破塵世的權勢之爭,更無意於大夏的復國之舉,要四海神遊去尋找那仙山以成就自己的成仙之夢。」
任飄萍含笑道:「成仙之術我自是不相信,但是放下心中的權勢之**卻是需要很大的胸襟和氣魄的。」
筱矜若有所思道:「看來不愛江山之人總還是有的,只是這好比秦皇漢武一樣,追求長生不老,只怕到頭來是一場空。」
難聽雨唉了一聲,道:「誰又說不是呢?老主人豈止是不愛江山,就是美人也不愛,且不說正德皇后和老主人的多年夫妻而愛,就是新進夏傷宮的蕭妃老主人也只是偶爾看上兩眼,至於同房之事更是少之又少。」
常小雨卻是問道:「前輩的老主人這麼撒手求仙怕是一去不返,不知道這山中無老虎的的局面該怎麼辦呢?」
難聽雨長歎一聲,道:「常少俠看問題還是比較實際,群雄無首的情況下自是亂成一團,然而就在這時,老主人離開後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蕭妃卻是突然懷上了老主人的孩子。」說至此,眼睛直直地釘在任飄萍的臉上。筱矜和常小雨等人也是隨著難聽雨的眼光看向任飄萍。
任飄萍當然能夠讀懂這之間的含義,苦笑道:「那麼後來呢?」
難聽雨恨恨道:「正當大家為這個消息倍感欣慰時,卻是有一個人站了出來,表示質疑,說是蕭妃所懷的孩子不是老主人的龍種,而是不知道和那個男人的孽種!」
任飄萍還是情不自禁地似乎事已關己,道:「這個人是誰?」
難聽雨沒有直接回答任飄萍的問題,目光漸冷,道:「一年後,一個深秋的午後,足足有一千名燕趙的人連同燕趙三十六騎裡的大多數人突然直奔賀蘭山主峰,把夏傷宮圍了個水洩不通,夏傷宮『衝霄殿』裡,蕭妃抱著出生不到三個月大的孩子坐在平日裡老主人坐的那把鋪著一張虎皮的椅子上,面前站著燕趙,燕趙一言不發,卻是看向萬紫候,那萬紫候立刻便大踏步地走向蕭妃,蕭妃害怕地看著那巨人般的萬紫候,萬紫候說道:『你這個賤女人,也配坐在這把椅子上!』一把便把蕭妃和她懷中的孩子從那把椅子上提起扔在了地上,蕭妃倒地之時,眼看就要把孩子壓在身底,急中生智,愣是把那孩子用力地拋出,正好扔在了『諸葛重生』李長風的懷中。」
難聽雨說至此看了一眼任飄萍,見任飄萍面無表情,反倒是餘光中的筱矜似是皺了一下眉頭,繼續道:「那蕭妃只是一個弱質女子,經萬紫候這麼重重地一摔已是疼的眼淚流了出來,卻也是忍著沒有出聲,冷冷地抬眼看著燕趙,燕趙看也不看蕭妃說道:『蕭芷妍,你若是交出《九鼎天下》和《九天玄功》兩本書的話,今日我便不追究你不守婦道和別的男子苟且之事,並且保證你們母子安然離開大漠,否則的話……』剛好這時抱在李長風懷裡的那孩子受了驚嚇大聲的哭了起來,而同時響起的還有燕趙那老兒的桀桀的冷笑而又得意的聲音。」
至此刻,難聽雨停了下來,喝了口米酒,正在潤嗓子時,筱矜看了任飄萍一眼,怯怯地問道:「煙袋爺爺,那……那蕭芷妍定是蕭妃了,難道在這一年的時間內,她就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處境的危險,從而為自己拉攏培植一些人嗎?」
難聽雨又裝上了一袋煙,點燃後,緩緩吐出一口煙,道:「蕭妃只是一個極其普通的女子,自是不會想的那麼多,此外,自從老主人留書出走之後,燕趙便以保護大夏正統的名義在夏傷宮中到處安插自己的耳目,就算是蕭妃有此想法,只怕也是難上加難。」
常小雨忽然呵呵一笑,問道:「前輩,不知那本《九鼎天下》的書是幹什麼用的?」
任飄萍笑道:「呵呵,不會又是一本冠絕天下的武功秘笈吧!」
難聽雨道:「據說是一本可定天下的兵書.」
筱矜拂去遮住眼的發,嫵媚一笑,道:「據說是一本可以和《武穆遺書》相媲美的兵書,其中涉及天下各地的地理地形、用兵之道、奇門遁甲,是一本不可多得的好書。」
常小雨笑道:「筱矜姑娘是不是也看過啊?」
筱矜答道:「那倒沒有,小女子若是手上有這本書的話,只怕是十個腦袋也會搬家的。」
任飄萍點頭道:「不錯,《九天玄功》只是匹夫之武,而那《九鼎天下》若是真的那麼厲害,就是天下之武,那還不招致各國前來搶奪。」
筱矜問道:「煙袋爺爺,那兩本書當真在蕭妃娘娘手裡嗎?」
難聽雨皺了皺眉頭,猛地吸了一口煙,道:「這個直到現在老夫也說不清楚,只是記得當時蕭妃聽到那孩子的哭聲,似是心已碎,看著燕趙的背影,道:『我怎麼會有那兩本書,你想怎麼樣對我都無所謂,無論如何,孩子都是無辜的,你放過孩子吧!』,誰知那燕趙一回頭,眼神極其冷峻地看著蕭妃,良久,抬頭對著李長風說道:『二哥,老四,這裡便交給你們了!』轉身便出了衝霄殿離開了夏傷宮,後邊跟著萬紫候和一干親兵。」
故事聽到這裡的常小雨皺眉道:「接下來呢?」
難聽雨道:「燕趙和萬紫候走後,李長風忽然說道:『四弟,你出來一下!』李奔雷便跟在李長風的後面出了衝霄殿,老夫和其餘三十六騎的人沒有得道命令只好在衝霄殿等候,誰知蕭妃見李長風抱著自己的孩子出了衝霄殿,瘋了似地便要跟上前去,嘴裡喊著:『孩子!我的孩子,我要我的孩子!』,立刻,我等人中就有一人攔住蕭妃,蕭妃自是掙扎逃脫不出,卻是急了,猛地照著那人的胳膊有咬去,那人一閃,一個耳光便朝著蕭妃的臉上搧去,」
聽至此時,任飄萍不知為什麼心中竟是有一股無名的怒火湧上方寸靈台,儘管他心中並不願意去做這什麼大夏國的少主。
那邊的難聽雨自是繼續道:「只是這一巴掌沒能搧下去,因為一個保護老主人的龍侍衛似是實在看不過眼,出手架住了那人的手,」
常小雨忽然截口道:「哼!剛才怎麼不出手攔住萬紫候呢!欺軟怕硬!」
任飄萍道:「小常,不可這麼說的,人之趨利避害是為天性,能過在此時站出來的已經是很不錯了。」
常小雨白了一眼任飄萍,不說話了。
難聽雨見二人不再說,便繼續道:「兩人立時鬥上了嘴,不一會兒,便動起了手,沒拆兩招,就聽到一聲貓頭鷹淒厲的叫聲自夏傷宮外面不遠處傳來。」
任飄萍立時反應道:「李奔雷!」
常小雨卻是沒好氣道:「老貓子,哼!卑鄙小人!」話說完,這才發現筱矜低著頭沒吭聲。
難聽雨道:「不錯,正是老四李奔雷的貓頭鷹的叫聲,三十六騎的人自是知道事情有變,也不再和龍侍衛計較,俱是朝那貓頭鷹的叫聲方向奔去,一時倒是忘了蕭妃。當然老夫也跟了去,出了夏傷宮,便可看見李長風和李奔雷兩人在夏傷宮正門前不到一百米處的懸崖邊激烈地對打。至他們近前時,李長風已是被李奔雷迫至懸崖邊。」
常小雨不禁問道:「老貓子李奔雷的『千里奔雷』之功,晚輩當日親眼目睹,確實不同凡響,不知那李長風的武功是那路的?」
難聽雨倒是未曾想到常小雨和那李奔雷已是照過面了,心道:看來還是著了李奔雷的道,要不常小雨也不會稱呼李奔雷老貓子了。笑道:「呵呵,若是單以武功而論,李奔雷的武功的確在李長風之上,況且當時李長風手裡還抱著那孩子,那李奔雷出手和李長風對打時,時不時招呼他的那隻貓頭鷹去啄那孩子,剛才聽到的貓頭鷹的淒厲的叫聲只怕是李長風為了保護孩子出手所致。當李長風被逼到懸崖邊上,他已是全身籠罩在李奔雷的掌勢所控範圍之內,李奔雷卻是掌力收,道:『二哥,何必呢!一場兄弟,你只要說出那兩本書的下落,做小弟的我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李長風朗聲大笑,道:『四弟,你心裡明明知道這孩子是誰的,卻依然攀附權勢,為虎作倀,你和老三說到底是為了那兩本書,那日在『癡言閣』寒蕭子前輩把這兩本書送給主人時,你二人便是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那兩本書,直到蕭妃娘娘前來,主人毫不經意的吧兩本書讓蕭妃拿下去時,你們二人眼中的貪意更濃。是以我早已料到有今日,只是沒有想到你們二人下手的如此之快!』」
筱矜聽至此,不禁問道:「那……那孩子怎麼樣了?」
難聽雨一愣,心道:許是女孩子心思細密或是她此刻心中所想的只是任飄萍,隨之笑道:「當時倒是沒在意,可能孩子是嚇壞了,只記得當時李奔雷大笑,說了一句話『多說無益,決定吧!』說著,掌勢已是漸強,這時,蕭妃突然跑進了兩人中間,披頭散髮,張開雙臂,對著李奔雷,道:『不可以,你不可以這樣的,孩子是無辜的』,李奔雷突然淫笑,道:『難道那兩本書就在你身上!』說著便是一掌劈向蕭妃,蕭妃的人並沒有倒地,卻是一陣衣帛撕裂的聲音,懸崖邊的風很大,蕭妃碎裂的衣片四散,蕭妃就那麼突然全身**裸的站在一群男人的面前。」
難聽雨忽然住口不語,似是在回想當時蕭妃的誘人的美麗的**。
筱矜像是一隻受了驚嚇的兔子,於方寸美艷至極的臉上寫著的究竟是怎樣的一個『驚』字!常小雨怒道:「畜生!」。任飄萍的『怒』字是寫在手掌上的,任飄萍出掌,掌向虛空,血紅蓮花初現夜空之中,煞是好看,漸漸,那血色愈來愈濃,蓮花愈來愈大,竟是有些妖異,那妖異的血紅的蓮花就那麼一如閃電,閃電逝,蓮花去,虛空依舊沉寂,眾人卻是感到一種虛幻和虛無自靈台之間飄過。
眾人愕然。似是已忘記剛才的憤怒,難聽雨恍然道:「老夫說道那裡了?」他們那裡知道任飄萍適才所使的正是『**門』的『萬種風情掌』的最後一式:『前塵如夢』,這招輕則可以使人恍惚,重則可以抹去一個人的記憶。
任飄萍一字字道:「蕭妃當眾受到莫大羞辱!」
難聽雨這才道:「噢!,當時蕭妃驚叫一聲,轉身,卻是懸崖,還有那正在看著她的李長風,蕭妃先是摀住上身,再摀住下身,再之後摀住臉,最後便說了她這一生最後的一句話:『長風,照顧好孩子!』人已是縱身一躍,跳崖而去,李長風似是沒想到蕭妃突然會有此舉動,急忙一探手,去拉蕭妃的手,然而就在這時,李奔雷卻是突然一掌揮去,無聲無息。」
難聽雨住口,歎息,沒有人繼續追問後來,因為難聽雨的那只煙桿的煙鍋在青石的地面上已是敲了很多下,早已沒有了煙灰,卻還是在使勁地敲著,在這寂靜的寒夜,在這黑魆魆的賀蘭山下,就這麼篤篤篤地敲著,敲在每個人的心頭,敲不盡的憤怒,敲不盡的哀愁,還有敲不盡的故國不堪回首明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