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自是知道難聽雨現在要講的故事和任飄萍有關,是以每個人都是睜大了眼睛聚精會神的準備聽。
難聽雨先是緩慢地重新裝上了一袋煙,就著火猛地吸了一大口,很是過癮的樣子,吐出濃濃的一口煙來,眼睛已是望向無盡深邃的夜空,漸漸眼前的一切似是朦朧了起來,終於開口道:
「三十年前,如今在大漠裡鼎鼎有名的『千里奔雷,一日昇騰』的李奔雷經過幾十年的努力終於找齊了大夏國原先的三十六名『皇族龍侍衛』的後人,重新組建後改名為『燕趙三十六騎』,其中四大首領分別為老大『萬里黃沙』萬紫候、老二『諸葛重生』李長風、老三便是『燕趙三十六騎』的真正的主人燕趙、而老四自然是那李奔雷。」
任飄萍不禁疑惑道:「前輩,不知為何那『皇族龍侍衛』為何要以燕趙的名字更名為『燕趙三十六騎』呢?而且『燕』姓似乎不是大夏的姓氏,不知這裡面有什麼原因呢?」
筱矜也是說道:「是啊,煙袋爺爺,據說燕姓出自姬姓,是黃帝的子孫後代,黃帝有後名棄,是周朝的始祖,周武王滅商後,封召公奭於燕,建立燕國,至後來春秋戰國時期燕國被秦國所滅,燕國後人才以國名為姓,這才正式有了『燕』姓的。」
難聽雨道:「筱矜姑娘真是飽讀詩書,博學多才,不錯,燕姓不是大夏姓氏,但是據老主人所言,燕趙的祖父曾經救過老主人一家老小的性命,而且燕趙和老主人是自小的結拜兄弟,因此最終是老主人強烈要求以燕趙的名字來命名的。況且燕趙在所有人當中的武功修為是最高的,所以燕趙三十六騎中雖說燕趙按年齡排在第三位,實際上是燕趙三十六騎的真正主人。」
任飄萍道:「原來如此,請前輩繼續!」
難聽雨在煙袋鍋裡的煙絲火星明滅之間道:「自那後,大漠裡便有了『燕趙三十六騎』這個響噹噹的名號,所到之處,所向披靡,戰無不勝,很快就收服了大漠裡所有大大小小的強匪幫會,連同中衛城實際上也是在我們的指示下行事。」
這時常小雨插話道:「據晚輩所知,燕趙三十六騎的名聲好像不不好。」
難聽雨點點頭,歎道:「常少俠所言不虛,老主人那是年輕氣盛,加之復國心切,為聚斂錢財用於起事招兵買馬,是以手段是有些毒辣,但非常時期使用非常手段也是情有可原的。關鍵是,每次行事都是燕趙老兒親自參與指揮,燕趙之性格為人向來主張無毒不丈夫,每到一處,只要是不降服的,俱是趕盡殺絕,每次出擊,擊則必中,從未失手,每次殺戮,屍橫遍野,絕無活口,所以不久後就招致清廷寧夏府出兵圍剿。」
常小雨道:「對了,聽說當時的寧夏府派出三千官兵前去圍剿,沒有人知道最後的結果是什麼,只是那三千官兵竟無一人生還,而那燕趙三十六騎竟在大漠中也消失的無影無蹤,官府也不再追究。」
難聽雨的眼睛已是盯在常小雨那張普通之極的臉上,緩緩道:「常少俠看來是有心之人。」不知為何難聽雨竟是對常小雨多了一份警惕之心。
常小雨自是一驚,暗道:言多必失。呵呵一笑道:「只是聽說而已!」
任飄萍自是聽得出難聽雨的話中的語氣,忙道:「小常只不過是從龍門老人前輩那裡得知的。」
難聽雨心中凜然,臉上卻是笑道:「原來如此,聽說中原武林中的龍門老人對武林中事無所不知,不想竟然對大漠之事也是這等熟悉。」
說到此,常小雨似是忽然想起什麼事,問道:「嘿嘿,前輩,當時龍門老人前輩說道燕趙三十六騎為首之人身穿一件寶衣,而這為首之人據說刀槍不入,水淹不溺,火燒不死。不知是不是真的。」說話之時眼睛瞥了任飄萍一眼,卻見任飄萍眼中已是有些責怪之意,常小雨擠了一下眼,還是把話說完了。
筱矜自然知道常小雨想說的是那件天蠶寶衣,她在給任飄萍換上黃金甲之時已是手指間真真切切地觸及了那一件人人皆想據為己有的天蠶寶衣了。
難聽雨呵呵一笑,笑容中說不盡的深意一閃,眼光從常小雨的身上慢慢移至任飄萍的臉上,再到任飄萍的身上,道:「明人不說暗話,常少俠可是想知道任將軍身上所穿的究竟是不是當年燕趙所穿的天蠶寶衣?」
常小雨呵呵笑,道:「真是的,沒想到和這老狐狸待的時間長了,竟是一不留神學會了他的說話總是拐彎,前輩可別把晚輩和他看成一丘之貉,我只是好奇問問而已。」說罷竟是哈哈大笑。
任飄萍已是隔著筱矜隨意飛出一腳踢向常小雨,嘴裡笑道:「你自己本就是這幅德性,跟我有什麼關係!」
常小雨人已是側身閃開,道:「老狐狸,君子動口不動手!」
筱矜亦是笑道:「常公子你也是君子?」
常小雨在這種場合下,更是如魚得水,道:「好好好,我當然算不得上是君子,你的任大哥當然是君子了!」
筱矜一笑生輝,假裝生氣道:「我才不與你這無賴計較呢!」說完,轉頭看向任飄萍。
難聽雨哈哈哈大笑,道:「好了好了,和你們這幫年輕人在一起真是開心,老頭子我想不年輕都不行!我們還是說正事,想來將軍也是想知道身上所穿的究竟是不是真的天蠶寶衣。」
任飄萍看得出難聽雨是真正的開心,而且那種開心似是一種久違的開心,不禁暗道:一個人若是想真正的開心竟然也這麼難嗎?
任飄萍嘴裡答道:「當然晚輩是有些想知道,但並不渴望,晚輩現在最想知道的是我究竟是誰!」
難聽雨心中暗自點頭,不想任飄萍竟然對稀世奇寶竟是如此淡然,道:「其實老夫也不是很清楚,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天蠶寶衣的確是不怕火燒,將軍一試便知!」
常小雨立刻道:「老狐狸,試試吧!」
其實難聽雨等人臉上還是滿期待見識見識天蠶寶衣的,筱矜心中似是另有想法,眼珠一轉,道:「不要吧,現在已經有些冷,要是任大哥染上風寒怎麼辦?」
常小雨笑道:「不會吧,我等練武之人不會的,絕對不會!」
任飄萍似是已準備脫去身上的黃金甲,筱矜卻是立刻攔住任飄萍,道:「不要!真的會生病的,要是病倒了,你可就見不上歐陽姑娘了!」
任飄萍驚,他真的沒想到筱矜會有如此的關心自己。
一個女子若是很關心你的起居飲食,關心你的身體健康,而且會因為這種關心變得婆婆媽媽的的,而不關心你的口袋的銀票有多少時,那麼多半就是喜歡上你了。
常小雨、難逢春和陸翔凱似乎有些失望,難聽雨卻沒有失望,反倒很開心,臉上的笑已經擠在了眼角,因為他更知道:一個女子若是沒事就把另一個女子掛在嘴邊的話,十有**便是吃醋,因為他自己已經發現筱矜這樣的女子實在是很不錯,而在他的內心裡,分明是已經十分地關愛任飄萍了。
看著任飄萍眼中的異樣的神光,握著任飄萍的筱矜的手慢慢地縮了回來,同時縮回的還有她自己也不知道的為何是那樣的看向任飄萍的眼神,縮回的手上還有任飄萍的暖暖的體溫,竟是在這已有一些深深地寒意的夜裡有些異樣的溫暖,縮回的眼神已是看著那兀自在跳動的火焰,跳出的究竟又是些什麼呢?似乎她早已忘記了師父交代過她的話。
至此一刻,任飄萍笑道:「好吧,改日也不遲啊!只是不知道清兵和燕趙三十六騎一戰最後的結果是什麼呢?」
難聽雨道:「呵呵,清兵雖然人數眾多,但只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在李長風的分而化之的計謀下,三次夜襲,每次殺敵七百之多,至最後,清軍潰逃,再追殺,全數殲滅。」
任飄萍當然能夠聽得出難聽雨的話語中萬般的驕傲,心中不禁產生了一絲反感,道:「既然清兵還有近千人放棄回逃,為何還要全數殲滅?」
難聽雨道:「當時李長風說,若是放回這些清兵的話,寧夏府必會上報朝廷,那麼清廷必會傾全力來剿殺,若是悉數殲滅這些清兵,寧夏府就會上報朝廷說是三千將士遇上了流沙而歿。」
任飄萍不解道:「這有區別嗎?」
難聽雨笑,筱矜卻是已答道:「任大哥,當然不一樣了,試想若是上報朝廷說是三千將士在強匪的一擊之下,潰不成軍,朝廷當然丟不起這個臉,自然會派更多更強的軍隊前來鎮壓,但若是說三千將士不幸遇上了天災流沙悉數而歿,朝廷一來可以相信這是真的,二來可以假裝相信這是真的,天災自是不可抵抗,那麼就順理成章的以沙漠流沙非人力所為,只要強匪不出大漠便也可相安無事,又何必去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去做一些得不償失的事呢?」
任飄萍似是一驚,道:「怎麼會這樣呢?」
難聽雨已是笑道:「呵呵!筱矜姑娘深諳治國為官之道,真是女中諸葛啊!」
筱矜笑道:「煙袋爺爺,我只是紙上談兵而已。」
任飄萍呵呵苦笑,道:「原來如此啊!」
難聽雨這才繼續道:「燕趙老兒在以後的幾年內為老主人的復國做了很多準備的工作,勞苦功高,在我們當中自是除了老主人之外最具權勢和力量的人。然而老主人的正室正德皇后卻是一直沒有為老主人生下一兒半女,直到二十七年前年僅十八歲的德妃入住『夏傷宮』。」
說至這裡,任飄萍自是感覺到了關鍵的時候,緊張的手心裡直出汗。
這時的難聽雨卻是「哎」了一聲,仰天長歎,道:「誰知這時老主人卻是遇上了寒蕭子!」
任飄萍和常小雨同時大吃一驚,道:「寒蕭子?!」
筱矜也是驚道:「煙袋爺爺,您說的不是不是在武林中已是神仙級的武功已至化境的寒蕭子前輩吧?!」
難聽雨點頭道:「正是!」
筱矜立刻問道:「可是推算下來,寒蕭子前輩二十七年前就二百多歲了,這怎麼可能呢?」
任飄萍也是說道:「其實根本就沒有人見過寒蕭子前輩,隨便來一個人自稱是寒蕭子前輩的,誰又能說不是呢?」
常小雨卻是說道:「但是這個人的武功必須高而且還要會寒蕭子的武功。」
難聽雨道:「常少俠的話不無道理,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冒充寒蕭子前輩的。」
任飄萍道:「不錯,話雖如此,但這個世上真的會有活得那麼久的人嗎?」
難聽雨道:「關鍵的問題不在這兒,而是那人的確會寒蕭子前輩的《九天玄功》,當然還有『日月傷逝**』!」
說至此刻,難聽雨的眼睛已是靜靜地看著任飄萍,不,準確的說,還有常小雨、筱矜、難逢春和陸翔凱共計十道視線俱是射向任飄萍。
任飄萍苦笑,他當然知道他們目光中的詢問,道:「我若說不是的話,你們自是不相信,我若說是的話,你們又會懷疑,所以我還是不說的好!」
常小雨卻是笑道:「老狐狸,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做兄弟的我什麼時候不相信你的話,而且我知道你為難,所以我一直就沒問,就是這時也沒問的。」
難聽雨面現現沉重,道:「將軍,其實天下武林現在幾乎已是人盡皆知,你身著天蠶寶衣,懷藏弒天劍,身懷『日月傷逝**』武林絕技,是以將軍你就是不想承認你沒有弒天劍和《九天玄功》秘笈也很難。但對於老夫而言,將軍的身世自是和這個有關,是以將軍必須表態。」
任飄萍又是苦笑,仰望夜色中的無盡蒼穹,道:「晚輩只知道『日月傷逝**』是小時候養父照著一本書口授於晚輩,他老人家說是李長風前輩留給我的。他從來不讓我叫他父親,就是叫養父或是義父也不行,我一直叫他任叔叔。」說至此,許是想起了任上峰,任飄萍的眼底泛出一層淡淡的薄霧,映在天空的星上,竟是倍感孤寂。
無限孤寂竟是如此的刻骨銘心以至於無數個夜晚中任飄萍遙望星空去尋找那個星,那顆屬於他的任叔叔的星,此刻任飄萍的聲音分明百般淒涼,道:「人若是不在了,真的會變成天上的一顆星嗎?那顆星是不是真的在時刻的註釋著自己的親人呢?」
沒有人回答他,因為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顆星,或是幾顆星,那是永遠不可觸及的愛和痛,他們當然明白此刻任飄萍的感受,卻也是永遠無法觸及。
筱矜靜靜地看著任飄萍,眼,忽然清澈,忽然又迷茫,試著去探尋觸及這個看上去忽然簡單忽然又很複雜忽然堅強忽然又很脆弱的男人的真正的內心世界。
任飄萍繼續說道:「我最後一次見到任叔叔,是在棲霞山,那日任叔叔一大早讓我練功,然後回屋去做飯,我一時貪玩,偷偷溜了出去,跑到附近的山坡上摘了很多又大又紅的野棗用衣服兜著回來,想要孝敬任叔叔的,誰成想……」
任飄萍一頓,卻是頓出了萬千的憤怒,道:「剛一進入院子,就看到灑落一地的小米稀飯,不遠處的蘭花旁散落著任叔叔剛剛蒸熟卻已經冰冷的饅頭,再向木屋看去時,門口的地上正趴著任叔叔,我當時只是以為任叔叔是不小心摔倒了,忙大聲喊任叔叔,待到跟前,已是叫了四五聲,不見任叔叔答應,摸著任叔叔的書竟是冰一樣的冷,石頭一樣的硬……」任飄萍此刻的雙手已是緊緊地攥在一起,竟是不住地輕微地顫動著,道:「我當時一定是慌了或是嚇怕了,大聲地喊著喊著,任叔叔依舊沒有答應我一聲,忽然我看見任叔叔趴著的身體下慢慢地流出血來,一驚之下下意識地把任叔叔的身體翻了過來,卻是看見任叔叔的整個胸口塌陷了下去,心口處一個很深的傷口處正在向外流血……」
任飄萍的臉色此刻竟然有些發青,眉張眼睜,道:「我只記得當時的我憤怒的使勁了全身的力量大喊了一聲『是誰?!』卻是聽到身後響起一個淡淡的聲音,道:『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