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笑紅塵 第一卷 蝶舞飄靈 第二十八掌 代價
    『大師』自是沒有應聲,呆滯無神的眼裡不見一絲的反應。

    田不平不禁驚訝道:「難道眼前這人是任少俠的忘年之交、少林寺達摩院的首席長老捨得和尚?」

    任飄萍苦笑,道:「正是。」

    眾人愕然,誰又能想到眼前這人竟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威望極高的捨得和尚呢?

    這時歐陽紫卻拿出一個手掌大的布娃娃,用針猛地一刺布娃娃的左腿,捨得和尚立時手捂左腿,口中發出一聲慘叫。(飛庫小說網首發)

    任飄萍縱是不清楚這裡邊的門道,也是知道這是一種害人的巫術,面無表情,道:「你想怎麼樣?」

    歐陽紫笑道:「立刻離開這裡,捨得和尚就是你的了。」

    南宮怡此時忍不住道:「你這女人,也忒狠毒了吧。」

    歐陽紫立刻凶狠狠地看著南宮怡,壓低嗓門道:「你若再說半個字,我立刻就把你的臉抓爛,讓你變成一個醜八怪,你信是不信?」

    你若是威脅說把一個女人殺了,她也許會害怕,也許不會害怕,可是你若說是毀她的容,尤其是漂亮的女人,那她一定會害怕極了,她寧可你立刻把她殺了。

    南宮怡當然算是一個美人,所以南宮怡立刻就不說話了,而是躲在任飄萍的身後,偷偷地用眼睛瞪著歐陽紫,心中卻只怕把她已殺死了千萬遍了。

    歐陽紫此刻當然得意極了。任飄萍卻一字字說道:「我對你失望透了,你不僅心狠手辣,而且心如毒蠍。」

    歐陽紫忽然覺得很冷,冷直竄心底,眼裡已是淚水,無聲地流,聲音竟有些顫抖,道:「我在你的心裡就是這樣的嗎?」

    任飄萍心裡似乎掠過一絲悔意,沉默不語。

    歐陽紫忽然情緒有些激動起來,道:「當年南宮玉夥同他人殺死我全家時難道就不心狠手辣心如毒蠍嗎?」

    除了南宮玉和他的結拜兄弟,所有的人齊刷刷地把目光對準了南宮玉。

    南宮玉此刻臉上竟是出奇的平靜,道:「你是在兵器大會上見到『傷兒』的別離劍時才知道的吧。」

    歐陽紫冷冷道:「正是。」

    南宮傷低著頭道:「爹,都怪孩兒一時逞能要去參加什麼兵器大會。」

    南宮玉搖了搖頭道:「該來的總會來,這都是報應,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這一等就是十七年,再過兩天就是老夫的六十歲的生日,老夫原來還心存僥倖,想著也許能躲過這一劫,可是『傷兒』從兵器大會上回來告訴我說,有一個叫歐陽紫的姑娘捎話給我說是這一兩天就要前來拜訪……」

    任飄萍忽然截口道:「所以你就立刻召集了田不平、高漸離和謝江南三人,也正好他們要趕來給你祝壽。」

    南宮玉道:「不錯。」

    任飄萍接著說道:「而恰逢此時你又見到了我,所以你立刻就決定生日提前過,而且決定把你的女兒南宮怡許配給我,因為只有這樣你才可以安下心來等候歐陽紫的到來。」

    南宮玉點了點頭,道:「是。」

    任飄萍說道:「可是你沒有想到南宮怡壓根就不同意要嫁給我這樣一個殺人父奪人妻的江湖敗類,可是最後她還是是委曲求全答應你了。」

    南宮玉已是沒有話說了,只是點了一下頭。在任飄萍身後的南宮怡低著頭也不說話。

    任飄萍繼續說道:「可是你更沒有想到的是我竟也不同意做你的乘龍快婿。」

    南宮玉不語,現在連頭已經不點了。南宮傷卻說話了:「說句實話,任兄,這一點我也是不懂,你一進門的那刻的眼神似是對這裡是無限的渴望,而且我的四妹絕對算是配得上你。」

    任飄萍笑,然後說道:「我知道我不屬於這裡,儘管我渴望我屬於這裡,就像是風,它很想做一停留,可是風一旦停了下來,它就不再是風了。」

    南宮怡站在任飄萍的身後,似乎是聽不懂他話裡的含義,卻是心中明白這個自己一開始就不稀罕的而現在已經喜歡上的男子和自己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歐陽紫此刻竟像是忘記了心中的仇恨,靜靜地默默地注視著任飄萍,心想:這個謎一樣的男人,原來他竟是像風一樣悄無聲息地吹進自己自己的心裡,難道也要像風一樣地悄無聲息的離去。

    南宮玉忽然說道:「老夫雖是罪在不赦,死不足惜,但還是希望歐陽姑娘饒了我家人的性命。」

    歐陽紫回過神來,慘笑道:「當年你可是放過歐陽家的任何一人嗎?若不是我當時生病落在了大隊人馬的後面,此刻的我只怕早已是做了你們的刀下之鬼了。」

    南宮玉無語。

    南宮怡卻已是走到了南宮玉的身前,竟是不信道:「爹,這一切都是真的嗎?你怎麼會是殺人兇手,你平日裡不是最為仁慈了嗎?就是一隻野貓受了傷你也會給它包紮好傷口。」

    南宮玉長歎一聲道:「爹又何嘗願意做那殺人兇手呢?更何況被殺之人是你爹心中最仰慕的英雄歐陽連城。」

    任飄萍扶起坐在地上已是受了傷的南宮玉,讓他坐在了椅子上,道:「無論如何,還是希望前輩把當年的事情詳細地說出來,我想你一定有你不得已的苦衷。」

    南宮玉有些激動地看著任飄萍,似是遇到了知音,重重地用手掌在任飄萍的肩上拍了兩下,轉頭對著謝江南說道:「四弟,我看你還是把那兩封信箋拿出來交給任少俠吧。」

    謝江南笑道:「大哥,我正有此意,要不然我謝江南可真要變成一個忘恩負義的小人了。」話說完時人已走到任飄萍的面前,從衣服的夾層裡拿出兩封信箋雙手捧著交給任飄萍。

    任飄萍笑道:「難怪我找不到,只是我想知道到底是玉芙蓉還是趙宏雲讓你偷這兩封信的?」說話間已是打開了那兩封信。

    謝江南笑了笑,說道:「這兩人都重金請我偷這兩封信。」

    任飄萍抬起頭來看著謝江南,滿眼的不信,喃喃道:「事情竟是這樣的。」又自問道:「可是趙宏雲既然已經把信交給了我,又為何讓人再偷回呢?」

    謝江南搖了搖頭,答道:「此中緣由,只怕只有當事人才知道。」

    南宮怡一直站在一旁仔細地看著任飄萍手中的兩封信,忽然說道:「這兩封信的字跡雖然形似,卻絕不是同一個人所寫。」

    任飄萍驚疑地看著南宮怡,臉上的神色似是被人無緣無故打了一下竟還不知為何。

    南宮怡嫣然一笑,說道:「一看便知你就沒有好好研究過書法,這一封信上的字是一氣呵成,而那一封信上的字則是一筆筆描出來的。」南宮怡此刻看著任飄萍的眼睛裡透著十分的驕傲。

    任飄萍笑道:「學習了,看來南宮姑娘還是個才女。」

    南宮池接口說道:「附近方圓百里誰不知我四妹是個才女,若不是女兒身,只怕金榜題名如同探囊取物。」

    那南宮怡此刻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撒嬌道:「三哥……」

    在一旁一直沉默的歐陽紫似乎有點兒不高興,哼了一聲,撇嘴說道:「那也未必,對書法有些研究充其量不過是個書法家,可是書法家就一定能夠金榜題名嗎?」

    南宮怡雖是聽了不高興,但是也沒有說什麼,也許真的害怕歐陽紫劃破她的臉,南宮怡本想反駁來著,卻被一旁的南宮傷所阻止。

    任飄萍看了一眼歐陽紫,歐陽紫本還想說什麼,但看見他的這一眼不知為什麼,最終還是把嘴閉上了。任飄萍笑道:「看來趙宏雲明知其父並非我所殺,卻是要想盡千方百計來嫁禍於我。只是不知道殺害趙世青趙老英雄的真正兇手是誰呢?」說話間卻是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歐陽紫,在他的腦海中自是想起了趙宏雲在龍門石窟遇見常小雨和紫雲的那一幕。

    歐陽紫見此知道任飄萍已是懷疑上了自己,心中暗驚,卻道:「趙世青也許本就該死呢?」

    南宮怡一雙妙目看著任飄萍,突然低聲說道:「看來我真的是誤會了任大哥的為人了,想來奪人妻的說法也一定是謠言了?」

    此言一出,南宮玉兄弟四人和南宮傷俱是以責備的眼神看著南宮怡,他們自是不希望任飄萍被勾起傷心的往事,可是南宮怡一時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只是以為自己改口叫任飄萍為任大哥才會惹得他們如此,心下雖是有一些羞澀,但是也不以為然,再去看向任飄萍是,才發現任飄萍臉色大變,一時竟是愣住不知為何。

    只不過歐陽紫聽到南宮怡這一聲『任大哥』,心中竟是一緊,道:「只怕這才是趙宏雲的高明之處,一半是真,一半是假,真真假假,真假難辨,是以江湖上才有些人黑白不分,是非不明。」這話自是說給南宮怡的,好叫她知道任飄萍的確是搶了趙宏雲的妻子,早點兒打消她心中的那份念頭。

    任飄萍此刻心中所想的當然是歐陽小蝶,他當然知道小蝶的性格是外柔內剛,只怕此刻的她心裡一定會更苦。是以當他聽到歐陽紫這番別有用意的話時,竟也點頭同意歐陽紫的話,苦笑道:「是啊,趙宏雲的確也算是一個人才。」

    南宮怡先前聽了歐陽紫的話還是不信,此刻見任飄萍自己都承認了,心中一涼,儘管自己心裡知道她自己和任飄萍並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但也不容得自己所喜歡之人是這樣的人。遂低下了頭,沉默不語,暗自傷神。

    南宮玉當然看得出自己女兒的心思,遂開口說道:「每個人做事總是有代價的,任少俠是為一個『情』字所困,而歐陽連城之死卻是因為一個『秀』字。」

    眾人都不明白,疑惑不解道:「『秀』字?」

    南宮玉道:「正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當年歐陽連城不僅武功卓絕,而且更是制得一手的好兵器,與此同時當年位於蜀中的歐陽山莊的風頭不僅蓋過了蜀中的青城派和唐門,更是蓋過了少林武當。試想一個如此優秀的人又怎能不招人嫉妒呢?」

    歐陽紫忿忿說道:「難道一個人優秀也是錯嗎?優秀就該被滅門嗎?」

    任飄萍歎道:「天妒英才,大凡一個人優秀到了極點都是這樣的,這也許就是代價吧,只是這代價也未免太大了。」

    歐陽紫冷笑,魚腸劍已是握在手上,道:「代價?現在就該是那些人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南宮玉竟似沒有看到那歐陽紫手上魚腸劍上流動著的耀眼的寒光,鎮靜自若道:「不錯,老夫一定會為我當年所犯大錯給你一個公道,只是希望你聽我把話說完。」

    南宮玉接著說道:「老夫有一個綽號,武林同道稱做『劍癡』,想來任少俠也不陌生吧。」

    任飄萍點了點頭,道:「『劍癡』南宮玉,武林誰人不知啊,說的是前輩嗜好藏劍,只要是絕世好劍,前輩必是想盡一切辦法弄到手,想來前輩府中一定收藏了很多神劍利刃。」

    南宮玉點頭微笑,任飄萍似乎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麼,脫口說道:「別離劍!」

    南宮玉的眼中的嘉許之色更濃了,之後卻把眼神挪到門外那無盡的黑夜中,思緒漸飛,似是回到了從前,緩緩說道:「當年歐陽連城鍛造出一把極為精巧的劍,劍名『別離』,劍長二尺九寸七分,劍寬一寸三分,劍柄鐫刻有九龍戲珠,劍身舞動,青芒必現,劍刃鋒利,利可斷金,更奇的是,與敵對陣時,只需按下劍柄出的龍珠,別離劍就可於霎那間一分為二,殺敵於瞬間。」

    眾人皆不自覺地多看了幾眼還在捨得和尚身上插著的那把別離劍。

    歐陽紫眼中的恨意愈來愈濃,恨恨道:「就為了一把劍,你就要如此的喪心病狂。」

    南宮玉笑道:「老夫的確很想得到這把別離劍,可是還不至於卑劣至此,直到有一天晚上,府上來了一個蒙面人,手持一枚銀製令牌,來人什麼話都沒有說,交予我一封信後就走了,從此老夫的命運就徹底改變了。」

    任飄萍問道:「令牌?不知是什麼令牌?」

    南宮玉臉部肌肉此刻劇烈地抽搐著,瞳孔變大,像是想起了什麼令人極其恐懼的事,說道:「燕……」南宮玉忽然一頓說道:「那信上寫著:『一別數年,頗為想念,今需君共圖大事,別離以報,君當不忍拒之,然則銀槍金箭彎刀回贈。』落款是知名不具。」

    歐陽紫疑惑地問道:「銀槍金箭彎刀指的是什麼?」

    任飄萍也是不知,但是他有他自己的問題,遂說道:「前輩可知歐陽連城滅門慘案都有哪些江湖人士參與?」

    這個問題也正是歐陽紫想問的,是以她此刻的眼神正在死死地盯著南宮玉,等待他的回答。

    可是南宮玉卻不再說話,臉上的恐懼之色愈來愈濃。這時,田不平歎了一口氣,說道:「老弟,還是不要在逼問我大哥了,當年參與歐陽連城滅門慘案的人很多,但是為了安全起見,所有的人都是蒙面行事,是以誰也不認識誰,但是想來可能各個門派都會有嫌疑,只因為人心太貪,再加之歐陽連城為人正直,也得罪了不少同道之人。」

    任飄萍點頭,沉思後說道:「其實現在最重要的是弄明白到底幕後的操縱著是誰。譬如說那令牌,那銀槍金箭,那彎刀……」轉頭看著南宮玉繼續說道:「還有當年轟動朝廷的流星火箭!」

    南宮玉兄弟四人從任飄萍口中聽到『流星火箭』四個字時,心中的震驚當時異常劇烈,要不然他們也不會脫口而出驚聲道:「你怎知道?」就連歐陽紫也是滿眼驚疑,心道:他又是如何知道流星火箭才是我歐陽一家慘遭滅門的真正原因。

    任飄萍臉上已經有了笑意,心知自己所猜離正確答案相差無幾。

    南宮玉忽然說話了:「任少俠心思縝密,所知甚廣,只是老夫所知卻有限,怕是很多問題也不能回答你。」

    他的話剛一說完,歐陽紫的魚腸劍已是迅疾地指向他的咽喉,厲聲說道:「老匹夫,你若是再吞吞吐吐不肯說出實情,本姑娘現在就取了你的性命。」

    誰知南宮玉笑,大笑,儘管他已經感到肌膚上傳來的陣陣魚腸劍吞吐的凜冽的寒氣,說道:「老夫今日若能死在歐陽連城所鑄的魚腸劍下也正合了老夫的心意,只是有些事情還是永遠不知道的好……」眼睛看向任飄萍,說道:「任少俠,我南宮一家老小的性命還要你擔當些,拜託了。」

    此刻的南宮玉已是抱著必死之心,引頸直衝歐陽紫手中的魚腸劍而去,歐陽紫似是未曾想到南宮玉會有此一招,待到欲收手撤劍時為時已晚,好在任飄萍適才聽到南宮玉的說話時,便已猜到南宮玉的以死謝罪的心思,說時遲那時快,一股劍氣自他的右手食指激射而出,正中魚腸劍的劍身。

    那魚腸劍中了任飄萍的劍氣被震離了原先的方向足有九十度之多,魚腸劍兀自還在震顫餘音未絕之時,南宮玉卻去勢不減,待至捨得和尚的面前,一把抽出捨得和尚身上的別離劍,竟自決絕地抹向自己的脖頸,血濺三尺,別離劍噹啷一聲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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