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淨閣
已是深夜
玉芙蓉一夥人仍舊沒有睡,他們在等,等任飄萍回來。
很久沒有人開口說話了,近日發生了很多事,所以每個人都在想自己的心事。就是常小雨這種什麼心都不操、倒地就能睡著的人此時也睜大著眼睛,玉芙蓉當然就更睡不著了,她是那種心思縝密聰明剔透的人。
柳如君看了看瞇著眼睛已快要睡著的第一高峰,忽然打破沉默,道:「大家還是睡吧,明天也許我們會有一場硬仗要打,任兄想必處理完自己的事就會回來。」
常小雨一想也對,笑道:「是啊,天底下若還有老狐狸處理不了事,我們縱是在這兒等上一夜又有什麼用呢?」(飛庫小說網首發)
紫雲立即接口,道:「那也未必,按理三大殺手明日才會來,可是他們若突然提前來任大哥現在豈不是危險萬分?」
眾人一聽此話皆是心頭一震。
第一高峰忽然道:「只怕他是不會回來了。」
常小雨立刻道:「此話怎講?」
第一高峰似乎又要睡著了。
玉芙蓉長歎一聲道:「只因為他是一個不願給朋友添麻煩的人。」
柳如君道:「這麼說他豈不是更危險?」
常小雨道:「我們立刻分頭去找。」說完立刻起身。
玉芙蓉道:「不必了,一個人若是存心躲你,一時三刻你又如何找得到呢?」
任飄萍從震天幫出來,立刻就易了容,然後找了一個人最多的地方——醉裡繡乾坤,這個洛陽城裡最大的酒樓,現在仍然有很多人在喝酒,儘管現在已是子時了,喝酒的人當然都是來自天南海北的江湖人士,他們來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來參加兵器譜的排名的。
醉裡繡乾坤酒樓裡的夥計們一邊招呼客人一邊心裡暗自罵道:看來要忙活一整夜了,這些個江湖人看來沒有一點兒要走的意思,轉念又一想,也對呀,這明天要舉行什麼兵器大會,城裡所有的客棧這會兒只怕早已客滿為患了。
店老闆自是樂得合不上嘴,巴不得天天如此。
就在這時,門口走進一個虯髯中年人,一身藍衫,看上去約莫四十出頭,進門就喊:「小二,上壺好酒,切二斤牛肉,把爺伺候得高興的話爺就賞你娃倆個銀子。」聽上去一口陝西關中一帶的口音。
只要有錢,什麼都好說,酒肉很快就上來了,那虯髯客找了一張離門口最近的桌子坐了下來,其實也就剩這張桌子了,因為離門口太近,別人寧可擠別的桌子。
虯髯客原本打算一個人清淨清淨來著,誰知一個人已經不請自坐在他對面,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那神威鏢局的風中天。
風中天笑道:「老鄉,也是來參加這兵器大會的?」一邊說一邊打量著虯髯客。
虯髯客大笑道:「真個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真個是沒想到在這兒能見到老鄉啊,來來來,喝兩杯,」又道:「我是沒事瞎湊熱鬧,來看一下,還不知你老哥咋稱呼?」
風中天笑道:「老朽神威鏢局風中天,敢問老弟……」
虯髯客不等他說完便豪爽地答道:「久仰久仰,小弟孟蝶飛,不知這兵器大會是何人發起的?」
風中天道:「當然是龍門老人了,除了他還會有誰呢?」
虯髯客道:「聽說是在明天舉行。」
風中天道:「明日未時初刻牡丹山莊,如果老弟不嫌棄的話,咱們到時結伴而行,也好有個照應。」
虯髯客似乎心下非常樂意,笑道:「這個最好不過了,來來來,喝酒!喝酒!」
酒過三巡,虯髯客已是不勝酒力,竟然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風中天在江湖上結交甚廣,為人忠義古道心腸,況且走鏢之事原本就應當多交一些朋友的。虯髯客一進門,他行走江湖多年的老道的眼光就看出對方絕非等閒之輩,又是老鄉,當下便生出結交的念頭,不曾想對方竟睡著了。心中琢磨這孟蝶飛只怕是化名,一時實在是想不出對方是何人,只好作罷。
次日
牡丹山莊,
兵器譜排名大會已進行到尾聲了,虯髯客混在風中天一行四人中,似乎一直在搜索什麼人,很顯然他很失望,因為他的頭已經低下不再看那比武台上的翻飛騰挪的人影,也不再瞧那各色奇異的神兵利刃。
就在這時,虯髯客耳旁忽聞風中天的洪亮的聲音:「燕女俠!」
燕無雙本是來找任飄萍的,並不想多作耽擱,只是昨日匆匆一見就已經很失禮了,今日只好過去打算說上幾句話就走,道:「風老爺子一向可好,昨日實在是……」
風中天哈哈一笑道:「燕女俠一向巾幗不讓鬚眉,怎麼今個婆婆媽媽起來了,」眼睛掃向與燕無雙同來的幾人驚訝道:「怎麼不見任少俠,昨個你不是和他在一起麼?」
燕無雙看了看第一高峰他們,笑道:「只怕是被你昨日一嗓子嚇得不敢露面了?」
風中天臉上似乎有些懊惱自己,道:「不會吧,若真是這樣,真是老夫的不是啊,原本想好好感謝一下任少俠當年的救命之恩的,卻未曾想到會這樣。」
紫雲道:「哦?這是怎麼回事?」
風中天看了看紫雲道:「這位姑娘?」
眾人這才相互介紹,原來愣頭愣腦的小伙是風中天的獨子風雨來,書生摸樣的是鏢局裡的鏢頭錢萬里,濃眉大眼的壯漢也是鏢頭李仁龍,風中天介紹到虯髯客這裡時說道:「這時昨晚我剛認識的朋友也是老鄉,叫孟……孟什麼來著?」
虯髯客一直低著頭,此時也只好抬起頭笑道:「孟蝶飛,區區小名不足掛齒,還望各位大俠莫要見笑。」
別人倒不見怎地,燕無雙卻是心裡在不斷地琢磨:孟蝶飛,孟蝶飛。待到她再去看那虯髯客時,虯髯客已是把頭低下了。
這時第一高峰道:「風老鏢頭說的是當年任飄萍在陝南道擊殺秦嶺六魔那一役吧。」
風中天讚許地點了點頭,道:「正是,御賜金牌神捕果然名不虛傳,當年……」
話正說至此時,只見一人走至風中天的面前施了一禮,道:「侄兒拜見叔叔,叔叔一向可好。」
眾人一看,一驚,此人正是震天幫的少幫主趙宏雲,可是令眾人更為吃驚的卻是趙宏雲身後的一女子。
那女子一襲白紗,卻掩蓋不住她那婀娜的身姿,像是風一吹就可以飄飛一樣;
那女子頭部垂著黑色面紗,雖看不見她的容顏,但你一定可以想像得出面紗背後的她的天姿國色閉月羞花;
那女子就這樣向他們風姿綽約地走來,就像是從不食人間煙火一樣,讓你充分地感受著她的冰清玉潔。
那女子蔥花玉手輕輕一撩面紗,對著燕無雙和紫雲嫣然一笑,只見她面若芙蓉,蛾眉皓齒,粉白黛黑,膚如凝脂,吹彈可破。
燕無雙和紫雲自是知道她是誰。
然而柳如君他們也沒有人問她是誰,只因為大家都知道她一定就是歐陽小蝶。
現在大家才知道難怪任飄萍無法忘情於她。
而那虯髯客此時仍然沒有抬頭,但是身子似是已經有些顫動。
風中天已經說話了:「原來是趙賢侄,你爹他可還好?」
趙宏雲面顯悲痛,道:「家父已於前不久遭人毒手了,叔叔,你可要為侄兒做主啊!」
趙世青死後趙宏雲並未發喪,是以風中天大吃一驚,道:「是何人所為?」
趙宏雲咬牙切齒道:「咫尺天涯任飄萍。」
風中天簡直就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任飄萍?賢侄,你可確定?」
趙宏雲道:「十分確定,那賊人殺死家父後還留下信箋,上書『咫尺天涯任飄萍』。」
這時常小雨再也忍不住了,道:「少幫主,飯可以多吃,話不可胡說,請問天下誰人不知任飄萍從不殺人。」
趙宏雲正待分辯時,忽然台上一陣敲鑼打鼓之聲響起,只見一個人一揮手,台下已是靜成一片,此人正是龍門老人。
龍門老人道:「各位來自五湖四海的朋友們,現如今已經決出兵器譜的前四名,分別為天荒地老柳飛絮的『龍吟刀』,南宮世家南宮傷的『別離劍』,上官世家上官嫣然的『煙雨蕭』,以及翠煙門冷秋雨的『曇花羽』。適才我看見新來了很多江湖英雄好漢青年俊傑,為公平起見,現在任何人都可以挑戰他們四人,但不可以輪番挑戰同一人,更不可傷及對方性命。」
話音一落,台上已多了一人,朗聲道:「在下震天幫紀三娘,還請冷公子賜教。」
柳如君自是一驚,神情頓時緊張起來。
冷秋雨冷冷一笑,道:「原來是唐門的『細雨柔情』唐雪雪,怎地又變成震天幫的紀三娘了?」
台下一片嘩然,原來這是三年來紀三娘第一次在公開場合下被道出其真實身份。
風中天沉吟道:「江湖兩門,唐門與翠煙門,俱是江湖中神秘門派,也俱是擅長暗器機關,向來頗多積怨,今日一爭,只怕難以善了。」
唐雪雪並不答話,唐雪雪出手,滿天細雨,萬般柔情,三百六十根銀針一如牛毛細雨般紛紛急速飄落,落向冷秋雨,夾雜著淡淡的清香,一如少女情竇初開的柔情已是把冷秋雨包圍。
唐雪雪一出手就是絕招,她要在這一招之間分出勝負。
冷秋雨心中冷笑,右手自背後突然伸出,竟是一把長達三尺的折扇,折扇一展,竟已擋住了三百根銀針,可是還有六十根銀針已是繞到了他的背後,忽見冷秋雨連同折扇一起快速旋轉,那折扇竟旋轉出一束煞是好看的曇花將他緊緊包裹,六十跟銀針紛紛落地。
虯髯客心中不禁暗道:遭。
果不其然,那曇花在陽光下折射出的七彩光芒中突然凋謝,十六根扇骨已化作十六把利劍直刺唐雪雪。
唐雪雪被那七彩的光芒耀花了雙眼,那光芒一滅間,胸前已是十六根利劍,心下一慌,急速閃避。
柳如君見狀便要飛身出手相救,卻被一雙手牢牢地摁住,回頭一看,卻是那虯髯客,當下一急,卻聽到虯髯客在他耳旁說了一句話,一驚一笑間便是安靜了下來。
再說那唐雪雪身法展開間已是躲避了十三把劍,還有三把已是無法躲過,眼看著那三把劍就要刺穿她的右臂,卻被一把烏黑的劍盪開了。
這把劍長三尺九寸九分,寬一寸三分,劍身烏黑,舞動時伴有虎嘯龍吟之音,正是天下名劍中排名第三的『伏羲』上古神劍。
這把劍現在就握在趙宏雲的手裡,趙宏雲道:「紀三娘也罷,唐雪雪也罷,都是我震天幫的人。閣下見好就收吧。」
冷秋雨道:「想必閣下就是震天幫的少幫主趙宏雲吧,劍倒是一把好劍。」說罷扭身退下。
第一高峰突然道:「看來趙宏雲今日是有備而來。」
燕無雙雙目顧盼生輝,道:「只怕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震天幫這幾年在江湖中勢力是蒸蒸日上,今日定是要奪得那第一名。」
常小雨道:「不懂不懂,難道這小子想要統領江湖不成?」
燕無雙道:「正是。」
忽然一縷傷心之極的簫音響起,猶如一線紙鳶掛在空中,時斷時續,幾欲隨風飄去,令人傷心欲絕。
只見台上趙宏雲已是與上官嫣然戰在了一起。那簫聲婉轉迴旋,時而低啼,時而嗚咽,攝人魂魄,趙宏雲此時似乎已陷入那傷心已絕的嘯聲中,每揮出一劍似乎都很吃力,不一會兒似乎要哭了出來,轉而又悲聲狂笑。霎時間,趙宏雲的劍法已是大亂,口中叫道:「任飄萍,你殺我父,奪我妻,我要把你碎屍萬段。」似乎眼前的上官嫣然已是任飄萍,伏羲劍照著她就是毫無章法的一番亂刺亂砍。
所有的人都知道此刻趙宏雲已是落敗,而落敗的原因自是那勾魂的簫音,當然更是因為那殺人父奪人妻的可恨的任飄萍,頓時台下議論紛紛。
燕無雙本就是此中高手,緩緩說道:「每個人都會有心魔,只要你的定力不夠,在這簫音之下一定會想起那些心中的傷心往事,那就一定會發狂入魔直至心力衰竭。」
常小雨等人自是知道這音律殺人於無形之間的道理,只是未想到趙宏雲竟是如此的不濟。
歐陽小蝶已來至燕無雙的身前,一雙美目靜靜地看著燕無雙,一泓秋水,幾多哀求。
燕無雙自是看懂了歐陽小蝶的心意,長歎一聲,幽幽道:「你可確定?」
歐陽小蝶自然明白燕無雙的心意,是啊,這不正是可以和任飄萍長相廝守的最好機會嗎?可是這也不正是要陷任飄萍於不仁不義,況且……歐陽小蝶思忖良久,用力的點了點頭,一旁的虯髯客一直在注視著歐陽小蝶,此時也不禁頗為欣慰的笑了。
台上趙宏雲仍舊在瘋狂地亂殺一氣,他連上官嫣然的一角衣袂都沒有碰著。
此刻,一陣悠揚歡快的琴聲已是響徹整個牡丹山莊,一如小泉叮咚,又如春日陽光一洩萬物復甦。
那上官嫣然心中一驚,停止了吹簫,嫣然一笑,道:「可是那逝水無痕燕無雙燕姐姐啊?」
趙宏雲此刻似是如夢初醒,滿臉的慚愧之色,悻悻然走下台去。
燕無雙嬌聲道:「上官妹妹,得饒人處且饒人。」
這時,龍門老人笑道:「燕女俠果然是女中豪傑,何不上台向江湖好漢一展風采?」
燕無雙道:「豈敢,彫蟲小技而已,不敢貽笑大方。」
燕無雙自是吸引了不少讚許艷羨的目光。
龍門老人接著說道:「假若再沒有人來挑戰的話,那麼兵器譜的排名就這麼定了,我來宣佈……」
「且慢!」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傳來,人群中一個綠衣女子已是掠起,身輕如燕,不見怎地兩個起落已是落在龍門老人的面前,道:「小女子願前來一試,只當是給大家增添茶餘飯後的談資笑料吧!」
虯髯客聽到這個女子的聲音,似乎特別的感興趣,已是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台上。燕無雙不由得多看了兩眼虯髯客,道:「也許這才是主角。」紫雲已是搖著常小雨的胳膊,道:「是那個蒙面女子。」常小雨當然早已聽出,心中一歎,道:「真不知道老狐狸此時在哪裡。」
龍門老人定睛一看,這女子身材嬌小,楊柳小蠻腰,只是頭帶斗笠,面垂黑紗,看不清容貌,道:「閣下何人?」
蒙面女子道:「你就叫我歐陽姑娘吧,大會並沒有規定參賽之人一定是有名字的人,龍門前輩,我說的是不是很有道理啊?」
龍門老人啞然失笑,道:「你這娃兒雖然有些刁蠻,但是此話也不無道理,好好好!」人已是退到了一邊。
虯髯客突然用眼睛滿場搜索歐陽小蝶,可是哪裡還見得著歐陽小蝶的身影。
蒙面女子道:「南宮公子,有請!」
南宮傷面無表情,抱拳一禮,長劍出鞘,道:「歐陽姑娘請。」
蒙面女子欺身而上,手中魚腸劍已是擊出十劍,南宮傷倒吸一口涼氣,手中別離劍青芒暴漲,已是還了九劍,誰知蒙面女的劍法越來越快,到了最後,蒙面女子出十劍南宮傷已只能還三劍。
南宮傷只好苦笑道:「姑娘好快的劍!」,陡然間『別離劍』突然一分為二,一把劍還在南宮傷的右手,一把劍已彈飛而出,直取蒙面女子的雙目。
風中天不由得驚歎道:「好一把別離劍!」
蒙面女子身形暴退,別離劍隨影而行,誰知蒙面女子退至擂台邊沿時,身形倒飛騰空,手中一物旋轉著疾飛至南宮傷的面門前,南宮傷的飛劍已是落空,只好以手中劍格擋,可是一檔之下那物旋轉之力突然受阻,反向繞到他的背後突然裂開,一蓬銀針竟全擊在了他的背上,南宮傷悶哼一聲倒地不起。
龍門老人突然驚呼道:「『攝魂珠』,女娃兒,你是歐陽連城的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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