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充呢?」
「他回來了。」
「哼!他還有臉回來!」
接著,楚莊沉默半晌。
忽然,似乎有一種名叫害怕的念頭在他的心底升起,莫名地,席捲整個心頭,儘管慢了半拍,卻使他因酒醉而帶著三分糊塗的腦子一下子清醒過了!
「這怎麼辦?她回來了,一定會來寡人算帳!寡人哪裡去找第二個楚雲賠給她?林原你說,她還會原諒朕嗎?」
「大王為何這樣說?為楚國盡忠乃是楚雲的本分,他沒有完成大王交代給他的使命已經是死罪,戰死沙場也是他的命,大王如果實在覺得過意不去可以追封他一個謚號,哀悼一下便罷了,何需如此慌張?」
「咳!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的……」楚莊喃喃地連說了幾個你不知道,一屁股坐向椅子,揉著疼的前額,流露出一種只有小孩子因為做錯了事而怕受到大人責罰的表情。
在林原面前,楚莊並不掩飾他對楚連城莫名的依賴與又敬又怕的心理,而林原自小看著他長大,自然跟楚莊肚子裡的蛔蟲似的,善會察顏觀色。他一見楚莊這種反應,便心想,要是讓楚連城追究起前線糧草為何中斷,自己這命條恐怕就不保了。不行!絕不能讓她活著來瀾京!
楚莊沒注意到他在盤算,兀自想著怎麼面對楚連城,楚雲的死他也感到很意外,明明前線捷報連連。為何一夕間楚雲就死在了祈月照手上?楚莊心想必須找王充來問個明白,到底什麼原因導致平津城戰敗?不論結果如何,畢竟楚雲的死起因還在於自己讓他去攻打幽國,如果此刻楚連城就站在面前,楚莊不知該如何回答她地質問,而她也必定永遠不會原諒自己了!
他不由內心十分後悔!早知如此就不該一念之差鑄成大錯。就在三國剛剛達成同盟的時候自己突然撕毀條約攻擊幽國已是大忌,如今又讓楚雲戰死沙場,不用說幽國對自己結下了深仇大恨。他日有機會必然會反攻復仇,另外又使自己失去了滄流國的信任,如今逼得滄流國介入戰爭,他們必定不會客氣先吃掉幽國再吃掉楚國。更加失去了楚連城對自己唯一的一點兒情感,哪怕只是同情一個弱或只是一個長輩對待晚輩般那一點點的好。
突然之間。他感覺自己已失去一切!
「林原!林原!準備朕地車輦!朕要去平津!朕要去懇求她地原諒!」
「大王不可啊!您身為楚國地王。怎麼可以向一個小小女子低頭?更何況對方地身份過於尷尬。您別忘了她嫁過人。女子出嫁從夫。楚連城已經是滄流國地人了!」
對啊!
他怎麼忘記了……她已經是別人地女人。是他國地子民……不再是楚國百姓。不再是帝師……
楚莊一下子茫然地坐回椅子。
「林原,你去給朕叫王充過來。」
「是大王!還有一件事臣要提醒大王。」
「何事?」
「臣剛說過,楚連城已經是他國地子民,是滄流國的國後。那麼她帶著楚家軍是為誰去打仗呢?將來收復的土地又是歸誰所有?大王可要想清楚,應早作提防啊!」
楚莊:「……」
霧色越來越深了。好好的夜裡突然起了大霧,白茫茫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林風陣陣。如同虎嘯鶴唳,平白增添一股不祥的氣息。
祈月照正在大營休息。一盞孤燈照亮了略為簡單地帳房,他正在提筆疾書著什麼。只見案上壓著的除了軍事奏報與地圖,還有堆得高如小山的一本本奏章。
他已決定次日返回京都洛陽,令淳於放火速帶兵馳援建州,日前邊關忽然告急,滄流國大軍壓境,倘若滄流國佔領建州,便會對幽國步步緊逼,並且迅速吃掉幽國。祈月照明白這其中戰機的重要性,滄流國先前決定三國同盟也是為了戰機,為了團結起來共抗秦人,而現在決定先吃掉幽國也是戰機所致,他們必須以最快的速度吞併幽國、楚國,才能成為有實力與秦國相抗的真正的大國,把中州以南所有地戰鬥力都集中在一起。整個中州南部誰最強?誰能夠統一這片土地?幽國不行,楚國也不行,只有滄流國可以。
祈月照知道,一旦滄流國那人下定決心,幽國和楚國,終將難逃滅亡的命運!而這一切都是楚國造成地!若他們不先動攻擊,祈月照已決心接受滄流國的同盟,至少還可以保住幾年和平穩定和拓展實力地時間。
假如自己戰死……他想到,還有誰可繼承幽國的王位?有誰可堪擔負起保衛國家最終不被消滅地重任?
他想起自己的妹妹……祈幽若被關押在一個暗無天日地地方,那地方只有他知道。若此刻放她出來,不知妥與不妥?祈幽若有野心,只可惜過於狠毒,將幽國交在她手上,不知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子?
突然間,祈月照亦感到一種無奈和悲觀。雖然他並不想服輸,但現實往往殘酷,告訴他自己雖然強大,卻仍然強不過某些人,戰爭不過就是弱肉強食,弱更弱,強更強。
「來人啊!取我的披掛來!」
他放下奏本,向帳外喊了一聲,不久衛士便捧著他的金色盔甲與雙刃九環刀進來。
「主公這是要去哪裡?」大將軍淳於放正好也睡不著,路過附近看燈還亮著,便冒昧前來打擾,看見祈月照穿了一身披掛便往校場而去。
「睡不著,去練練功。」祈月照朝他拋來一枝長槍,「走,陪我練練去。」
大霧瀰漫的校場,主從二人你來我往,把對方當成了真正的敵軍,淳於放使的是楚家槍法,他這人善於觀摩和學習,與楚家軍幾十場仗打下來,竟然也能把楚家槍法的精髓領略了三五分。
祈月照以一招回馬刀破解了淳於放槍法的最後一式,點點頭表示對他的讚許:「還不錯,只是沒有楚家軍那個姓項的厲害,當然,絕對拼不過楚雲。」他的語氣有些可惜,說道,「淳於放,你體會過沒路英雄的感覺嗎?」說罷,方方正正的一張臉上流露出一種奇怪的表情,「我好像終於能夠明白楚雲死前的無奈了!」
「主公為何突然這樣說?」淳於放吃了一驚。
「江山代有豪傑出,既生瑜,何生亮!這便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