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終於亮了!
潮水一般,黑壓壓分不清到底是什麼的毒蟲與毒獸忽然間隱沒,就像來時那樣無聲無息。樹枝像人的觸手,隨著陽光一點一點從雲端照射下來,接觸到陽光的植物立刻化成了灰燼,從一張綿延巨大的蛛網慢慢縮小,最後只剩下粗大的軀幹正在一點一點看似緩慢實則快速地往地底縮去。
終於,無聲無息。從表面癒合的土壤,再也看不出任何錯蹤複雜的植物。
這些東西彷彿極為懼怕陽光,總是在深夜子時出沒,黎明以前消失,這是戰鬥最為慘烈的一次,數日以前還能夠以八卦防禦陣法抵擋住魔物侵襲的楚營遭受了一次巨大打擊,憑空而來的能夠突破八卦陣而入的巨大植物使人心頭又籠罩上了一層陰影,往來雜亂的營地,此刻很安靜。無數人迎著陽光的沐浴享受這片刻寧靜,以及戰鬥過後接踵而來的疲乏,有的則已經開始了搶救那些被毒液侵蝕但沒有死亡的士兵,等待著他們的,將是為了保住生命壯士斷腕的結局。
一夜之間,楚營又增添了為數過千的傷員。
這場戰事來得如此突然,眨眼間呈現一面倒的形勢,儘管在陣法的保護下外圍魔物仍然無法突圍,然而時間一天一天過去,籠罩在人心頭的陰雲也越來越濃密。儘管這支擁有鐵的紀律的軍隊裡面沒有人因此產生退縮地念頭,但是這次戰鬥留給他們的,是深深的無奈。如同巨人的一拳打在了棉絮上,而敵人卻反過來能隨時致你於死地。儘管他們還有等待援軍的渺茫希望,此刻籠罩在大營上方地,卻仍是一片並不樂觀地愁雲慘霧。
他們面對的,是從未見過甚至沒有想像過地敵人:那些只懼火焰不怕刀槍劍戟的魔獸;會吃人地植物。能夠腐蝕一切的劇毒……
對於軍隊一半以上以及主帥被困在黑風谷生死不明的楚家軍來說。此時情景再怎麼樣也不能用樂觀來形容。儘管援軍即將到來,但是面對從未遇見過的對手。勝算又會有多少呢?
朝陽升起了,將它的光芒與溫暖灑向大地上沒有被遮擋地任何一個角落。忙著重建營地與抓緊時間休息的楚家軍還得防備幽隊的偷襲。此時倒無人不希望痛痛快快地打一仗,和看得見摸得著的敵人。但是狡猾的幽國人顯然只在消磨他們的鬥志,儘管已是白天,幽國大營仍高掛免戰牌,每天按部就班巡邏觀察。並未有發動進攻的跡象。誰都知道剛剛遭到了調戲的獅子有多麼可怕,一旦真正開戰幽國人知道絕不是現在快到達了「窮凶極惡」邊緣的楚家軍地對手,他們會被不惜一切代價消滅掉。
而對於楚隊來說,這種長時間地消耗戰無疑是十分費力的,經歷了一夜嘶殺地士兵並沒有多餘的力氣經歷另一輪殺戮,那樣帶來的結局只有更快地走向消亡。面對這支從楚名將在世時便帶出來的軍隊,十幾年甚至幾十年並肩戰鬥的過命兄弟,溫情等人實在不忍心孤注一擲,將這些人全部斷送在荊谷關。
面前他們唯一能夠選擇的。就是遵照夜帝司徒鳳飛的建議。死守大營,等待援軍。
沒有人知道幽營裡面發生了什麼。是誰在領導這支可怕的軍隊。儘管已是白天,那座軍營的上方彷彿有陰雲籠罩,死氣從營地的中心向外蔓延,經過一夜潛行的項子龍帶領一支精銳小隊就埋伏在幽國大營附近,試圖找出幽國大軍裡面能夠控制魔物的那些隱藏在暗處的人。
然而他立刻就發現了不對,這座軍營雖然看似有千軍萬馬,卻給人一種空蕩的感覺,巡邏的士兵個個死氣沉沉,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詭異氣息籠罩在他們身上,再看他們的表情,是呆滯的。
這些人看似活動的木偶,反應卻異常靈敏,好幾次差點被他們發現了項子龍等人的藏身之處。這又令人十分起疑,難道說這支幽還潛藏著另外的秘密?還是,這是一些經過了特殊訓練的士兵?為何人數又如此眾多?
且不說項子龍等人繼續等待時機,利用白天他們充分觀察了幽國大營的佈署,並假扮成士兵混入他們的軍營中尋找能夠突破這支軍隊的罩門所在,並且從敵人的佈署中,已判斷出了楚雲所率大軍到底被困在了黑風谷的哪一處,等待援軍到來便可設法營救。
邊境戰況緊急,雖然驛馬每日來回棧道,奔行於荊谷關與瀾京之間,沒有親眼見到那些慘烈景象的朝廷高官唯一看到的只有戰敗兩字,對於楚家軍的攻擊與不齒言論以著前所有未的熱鬧趨勢,如火如荼地在每一個廷議之日展開。若非四大家族排除萬難力挺楚家軍,並且保證了糧草與兵器源源不絕的供應,恐怕身處荊谷關的楚家軍此時此刻處境只會更加艱難。
年輕的楚莊王雖然願意相信楚家軍的實力,但是戰況每日傳來,也不由得他十分心焦,耳根不免軟了很多。於是朝廷的一批野心份子開始圖謀掌握兵權,他們各自推出了力保的傀儡將領,紛紛請戰,一方面抵毀楚家軍聲譽,一方面以楚連城我行我素不將朝廷放在眼裡為由,力數她一個女人不足以為國效力,更不用提能夠勝任二路圓帥之職,主帥人選當另覓他人。
就這樣,楚王在朝廷內部紛亂的聲音中左右搖擺不定,最終選擇聽信了別的聲音。
這其中又關係到楚國內部複雜的政治關係。只因楚國平叛以後,本就根深樹大的四大家族勢力更是逐漸壯大,雖然他們都懷著一顆精忠報國之心,但身為王者未免要對其忌憚幾分,近期以來楚莊王對於尉遲田等一班老臣的建議已經越來越聽不進去,但是他暫時又不得不倚重於四大家族,至少在表面上還須如此。與此同時楚王又何嘗不想培植自己的勢力,最後便選擇了一個折衷的辦法,採納左相王和建議以比武決勝負,選出二路圓帥人選,這便導致了數日之前就準備派遣出發的二路大軍遲遲未能上路,將援軍到來的時間又往後推延了數日。
且不說其他,在這數日間,最為心急的是快要抵達荊谷關的楚連城與司徒鳳飛等人。連城牽掛兄長與楚家軍安危,司徒鳳飛則已將旗下最為得力的風、雲、雷、電四支精銳小隊全部派遣到荊谷關支援楚軍,二人各有心繫之事,此刻歸心似箭日夜兼程,終於在兩日後抵達與荊谷關一丘之隔的沙山嶺。
正巧與運送軍需物資的歌舒家少主歌舒樂天撞上,故人相見難免又是一番感歎,各感欣慰不提。
那歌舒樂天,比一年多前分別時沒有多少區別,仍是那副黑黝黝帶笑的臉龐,頰邊兩個深陷的酒窩,一笑起來眉毛彎彎,彷彿眼睛也變成了一對上弦月,仍是那般,如兒時攀在牆上的鄰家的男孩,充滿陽光,充滿希望,令人一見之下,便覺得煩惱頓去,神清氣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