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出征,曹副將與眾將士原本也對這位皇子出任主帥感到不抱任何信心,然而孤千城帶著他們一路衝鋒陷陣,掃平城池如同探囊取物,眾將士無不歡欣雀躍,更對主帥佩服得五體投地!
孤千城治軍以來,制定了更加嚴明的軍紀,以身作則,決不容許任何違犯軍律的事情,更制定了一套曹副將他們聞所未聞的練兵與演兵之法,以及新的戰陣與對敵的兵法策略,他不僅收服了軍中的將領對他服服帖帖,更在短短時日便令全軍上下敬他有若神明。他的身上有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王者的尊嚴與氣度,那是所有人以前都沒有發現的,這位皇子,才是真正的,滄流國的希望啊!
天又亮了,明亮的陽光從帳蓬的頂端透下來,照在案上,使他的眼中被鍍上了一層暖色。
曹林曾大著膽著問過他,為何突然之間不再放任自己縱情山水,做以前的那個孤千城。
孤千城回答他:是為了一個女人,因為,他一定要比她強。
這個答案差點讓曹林當場石化。
一定是自己耳朵背,聽錯了吧?
……他木愣愣地想……
……
只是單純的……為成為一個比她強的男人。
孤千城放下了手中握著的筆,展開一卷羊皮紙來看,心思卻忽然不在那上面。
當初也許是為了賭一口氣,為了證明自己比她強,這其實很可笑。在歷經一場又一場的戰爭與殺戳過後,他的心情在慢慢地改變,慢慢的,不再平靜,慢慢的,變得心如鐵石,堅硬冷漠。他,孤千城,終於走上了被滄流國人寄予厚望,被師父斷言將要爭霸天下的道路。雖然,這只不過才剛剛開始。
時間在一個月又一個月地過去,他不知道她是否曾經想起他,那個冷血的女人,估計不會吧?而他卻不知道為什麼,腦海中總是浮起那個人的影子,經歷一場又一場戰爭的勝利,無數人在他的面前臣服,他卻彷彿越來越孤獨了,他很想讓她也體會一下,人在高處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就算是不開心,也要拉著她一起,不是為了責任要把她拴在身邊,而是要為了懲罰那個討厭的,薄情寡義的女人!因為她的一句話,他把自己變成了這個樣子,而到頭來她卻在外面和別的男人糾纏不清。
孤千城越想越生氣,一把捏皺了密密麻麻寫著小字的羊皮卷。
別以為他什麼都不知道,他的眼線一直跟著楚連城那該死的女人!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那樣做,但是每次探子傳回來的消息都讓他火冒三丈!他就更加不放心讓那女人在三年之內離開他的視線逍遙自在,就算是無恥地派人跟蹤她,監視她,那又怎樣?
……
紫色金的流蘇簾子與宮燈紅燭互相輝映,華麗的寢宮之內大紅裘、織錦被、鴛鴦枕成雙成對,紅燭燃盡,猶如美人滴淚。
國主與國後的大婚正在舉行。
然而……夜裡卻有一輛馬車悄悄地出了城,避過崗哨,輕鬆地來到了郊外。
一陣顛簸,拉回了她沉睡的意識,連城迷迷糊糊地感到耳朵裡好癢,好像有人在詛咒她?她迷迷糊糊地在想最近得罪了誰?感到一股強大的怨氣襲入她腦中,令她猛地打了一個寒戰。睜開眼,就看見身處在一輛馬車中。
馬車窄小,是那種出入皇宮送貨的最普通類型,一頭瘦馬拉著,車上還裝著一些瓦罐之類的零碎物件,趕車的人背影模模糊糊,像是一個年輕男子,背影挺拔如青松,依稀覺得有些熟悉?
可是……為什麼腦中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起來呢?連城摸了摸肩膀處,有兩處箭傷,不知敷著一種什麼樣的膏藥,傳來陣陣清涼和舒適感,她……又是怎麼受傷的呢?
頭好痛!她皺眉停止自己用力去想到底為什麼出現在這裡?她不是跟隨師父在山裡修行,因為偷喝了師父收藏的猴兒酒而被罰面壁一年嗎?
師父真是小氣,她只不過是想嘗嘗味道而已!不小心打翻了酒罈子,那也不是她故意的啊!記憶只留停在這裡,接下去發生了什麼事情她全都記不得了。
天快要亮了,一夜之間竟下了好大的一場雪,車輪輾過積雪發出吱嘎吱嘎老舊而殘破的聲音,軌跡長長地一路從遠方蔓延而來。扶著發痛的額頭,她掀開馬車簾子,外面的星光便漏了進來,馬車緩緩停了下來,前面那男子勒住馬韁,回過頭,星光下如雪花一樣晶瑩的臉頰帶起一絲溫暖的笑意。
「你醒了?」他溫柔微笑著回過頭問。
楚連城昏迷了三日,身上的傷已經沒有大礙,但是卻一直昏迷不醒,御醫也查不出原因,只能說是因為先前中了千年情人毒餘毒殘留在體內,又與她身上其餘的各種毒性互相衝擊,留下了後遺症,具體是什麼樣子御醫也說不清楚。衛東樓順利地藉著大婚之夜帶著楚連城逃開女兒國,留下他的替身在宮中拜堂成婚。等到母皇發現他失蹤也來不及了,一天一夜的時間足夠使追兵不能夠再追得上他們了。早已通知歌舒樂天在沙漠邊陲等候,衛東樓盡量把馬車趕快一些,但是顧及到楚連城一直沒有醒來,因此又不能太快。
此時看見她安然無恙,他終於鬆了一口氣。
連城覺得自己好像認識他?這男子的微笑令人炫目,如同月下盛開的百合花,晶瑩剔透,令人有剎那間的失神。驀然間她的腦中好像閃過很多紛亂的東西,腦中又是一陣鑽心一樣的劇痛。甩甩頭,她摒去了所有雜念,認真地打量了一下這個人。
大哥臉上也總是掛著像他這樣溫和與寵溺的微笑,這個人,直覺上應該是自己人吧?她想。但她卻好像是失去了一部分的記憶,怎麼也想不起來是怎麼認識他的?
她想家了。想大哥,想二哥三哥,想爹娘,又是一年多沒有回家……連城的唇角泛起幸福的笑意,一剎那如同世間一切的百花盛開,花瓣朵朵綻放的聲音都清晰地傳入人的心底,那種笑容純淨如天空一樣。衛東樓從沒有見過這冷漠如同冰霜的女子露出這樣燦爛的笑容,他有些發呆,心裡的某一處有些動容,直到她問他:「喂,你是誰?這是哪裡?」
「……」衛東樓的微笑頓時凝固在唇角,顫抖的指尖一下子忘了收回來:「你你……你……難道說……失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