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又一日隨著朝陽的升起而降臨。
數日之後。
楚國邊關最荒涼、氣候最惡劣的臥龍灘外。
此時又到了秋去冬來,大雪飄飛的日子。
今年冬天下了第一場雪,茫茫邊境線上,草木都已經枯黃,翻過山脈便進入了黃沙萬里的沙漠。一名紅衣女子和一位白袍將軍正將一壇骨灰埋入地下,堆起了一個小小的土墳,上面沒有刻名字,也沒有墓誌銘,只豎著一塊空白的碑。
「父親,有朝一日大仇得報,沉冤得雪,我會回來在這碑上刻上名字,等我回來。」
鋪上了最後一捧土,再灑上一杯烈酒。父母的骨灰,三位兄長的英靈,全都葬身在了這片與大漠相接的土地上。淚光在頰邊閃動,悄悄地流回了心裡。
天大地大便只剩她孤身一人了。
「四公子放心,末將等人會經常到這裡來為元帥除草添土,不會讓老元帥在這裡寂寞的。」
身後立著項子龍、溫情、程大頭、夏侯言等人,楚連城翻身上了跨越沙漠的坐騎駱駝,駱駝背上則是乾糧和水,回頭揮手告別:「有勞各位將軍多費心了,多則三五年,少則一二年,我必然會回來。」
「四公子保重!」眾將立於馬上,在邊境線上一字排開,看著她蒙上面罩,一身旅途中男子的裝束,拉起駱駝的韁繩一步一個腳印,緩緩往沙漠中走去。朝陽的晨光穿透了雲層,使沙漠亦呈現出一種迷離的色彩,淡淡的光暈中那個纖弱的背影越來越遠,漸漸淡去。
久久駐立在山頭的一個白色身影,刀削一般英俊的臉,面上帶出幾分憂色。直到那幾個朝著他眨眼促狹的兄弟朝他吹口哨:「別發呆了,快回營吧。」
他臉一紅,將視線從已經失去那淡青色人影的沙漠中收回來,策馬揚鞭,一行人從山崗上奔赴遠方孤聳的烽火燎望台下黑漆漆的碉堡。
……
沙漠中,風沙撲面,駝鈴叮噹。漸漸深入,便漸漸感覺熱起來。冬天快要到來顯得十分噬睡的瓜瓜遇見熱源也明顯活躍起來,從連城的袖子裡爬了出來,抓住駱駝毛蹲在她的前面。然而隨著越來越熱它又受不了了,最後索性跳進裝水的牛皮小桶裡面。這本來就是為它準備的天堂,它跳進去以後在裡面游來游去,顯得好不愜意。不過沙漠之旅才剛剛開始呢,在接下來將近半個多月的旅途中雖然準備了足夠的水和乾糧,也難保會不出意外,跨越這條沙漠是非常難的,特別是到秦國去。與匈奴相隔的沙漠距離比較短,而往秦國去的線路則是匈奴與楚國距離的四五倍遠,因為鞭長莫及,才使得強秦對中原虎視眈眈之心得到一些抑止。秦國大部分國土位於匈奴之側滄流國之右向深處延伸,因此還得慢慢越過滄流國邊境的沙漠才能進入去秦國的沙漠。這段沙漠之旅是相當長而且艱難的,除了一些長年累月行商的駝隊幾乎沒有人會冒著生命危險跨越沙漠。
楚連城喝了一口水,正午的烈日已經從一碧如洗的天空中筆直射了下來。脫去早上出來時披在身上的皮裘,身上僅著一件蠶絲薄紗制的中衣,裡面藏青色的肚兜便若隱若現。連城正準備披上外衫,發現瓜瓜正在水桶裡望著她,鼻子的下方彷彿流著兩道鼻血,她臉一紅,拍了它一巴掌,伸出兩根纖纖玉指便把這只色蛤蟆摁進水裡面去,順手蓋上了皮製桶蓋,免得它再偷窺,也阻止了放射性的陽光直接照到它身上。
一望無際的沙漠望不到頭,沒有起點,也沒有終點,風與沙捲舞著飛向天空,吹起她包在斗蓬裡的青絲,衣袂獵獵,黃沙鋪天蓋地。
走了多少路跟本沒有辦法計算,只是按照羅盤指引的方向一直朝東走,天也漸漸黑下來。快要黃昏日落時連城便找了一處安全的地方安下帳蓬,第二日當她睡醒的時候,帳蓬已經被黃沙整個兒掩埋了,她從一層不很厚的沙子下面爬出來,拉起了駱駝繼續趕路。
就這樣走了一天又一天,這一天,她遇見了一支同樣在跨越沙漠的商隊。
……
那日正遇上沙暴。
天忽然間暗下來,駱駝不安地止步不前,瓜瓜在水桶裡跳來跳去,正在提醒連城它感覺到了強大的危險的氣息,前面駝鈴聲叮叮噹噹地傳來,那駝鈴從遠處傳來,彷彿突然響起,又突然間偃息,霎那間沙漠上空就塵土飛揚,狂風裹著滿天黃沙呼嘯而來。一眨眼之間,好像天空的雲傾倒了下來,天地整個兒變成了黃色的雲煙,裹著沙塵的狂風鋪天蓋地,連城迅速作出反應,將毯子把自己一卷帶著瓜瓜臥倒在駱駝的旁邊。
這陣沙塵暴還好不是很大,來得快去得也快,如千軍萬馬奔騰著越過沙漠,風漸漸小下來以後,如同無數蘑菇雲組成的黃沙被風席捲著成了濃雲一般,還在迅速地往遠處滾去。
抖了抖身,免得被風沙埋結實了爬不出來,風沙過後,水和乾糧以及一些日用品都沒有損失。連城拉起駱駝繼續上路,這次更清晰地聽到了剛才停止了的駝鈴聲又再響起,還有求救聲傳來。
前面一個很大的土丘在風暴過後就變成了一個微微隆起的小土丘,幾個黑點似的人影剛越過土丘到了平地上彷彿就遇到了流沙,求救聲傳來,另外一些人也迅速從沙漠另一頭爬了下來救人,連城見狀施展輕功疾掠而去救人。前方有另一個人影比她更快,翻騰而來,伸手抓住了兩個陷進黃沙中的人將他們一托一送,便拋上沙丘,而他卻腳下一滑,好像沒有找準著陸點,嚇得那些人全都驚呼:「少主!」
「少東家小心啊!」
流沙正在迅速地往下陷,連城正好一手一個將另外兩個人拋上安全地點,一看又有人遇險,足尖借力飛掠數丈之遠,帶起了那一隻腳已陷入流沙中的男子,兩人一起掠過土丘,那男子腰間的水袋在途中失落,迅速在流沙中陷了進去,一下子就無影無蹤。
眾人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都慶幸自己還活著,連忙趕上來對這個突然出現的武功高強的青衣男子道謝。如果沒有他的話,他們幾個人這回可凶多吉少了!被連城帶上來的年輕男子還拖著她的手,只覺得那雙手特別柔軟,心下便有一絲恍忽,直到那人放開了他,他才恢復了正色。
這個有著小麥膚色的男子,眉眼彎彎的,笑起來頰邊有兩顆酒窩,鼻樑高高的,劍眉星目,人很英俊帥氣,他對楚連城施了一禮道:「這次多虧大俠搭救,否則歌舒樂天這條小命就沒了,多謝!」
「好說,在下楚連城。舉手之勞不必客氣。」連城淡淡一笑,吹了一聲口哨,駱駝便從遠處快速地跑來。
他的聲音舒緩悅耳,低沉帶沙,歌舒樂天覺得彷彿一道清泉淌過心上一樣,剎時就記住了他的名字——楚連城。見他臉上還戴著一個木製的面具,遮住了整個的臉只露出一雙眼睛。歌舒樂天有些奇怪,正呆了呆又見她的袖子裡爬出一隻渾身雪白晶瑩剔透的蛤蟆,不由他失聲低呼:「千年冰蟾!」蹭蹭一臉如臨大敵地跳開了三步!
「兄台不用害怕,它不會隨便攻擊人的,如果不是有人要對它不利,瓜瓜是很聽話的。」
「瓜瓜?這是它的名字?」歌舒樂天一聽千年冰蟾不會攻擊人頓時也來了興趣,上前小心地看了看,瓜瓜不屑地看著這個長得有點像古天樂的傢伙,看樣子就是個不太老實的小白臉,不能讓他和連城太靠近了,它警告地「咕咕」叫了兩聲,伸出腦袋作勢咬他的手,嚇得歌舒樂天迅速抽回指頭,瓜瓜跳上連城的肩頭不懷好意地打量這個陌生人。
歌舒樂天被嚇了一跳,訕訕地收回剛想要去摸它的手,他似乎是一個好奇心非常旺盛的人,聽駝隊的人都叫他少東家,想必他是這群人的首領。他道:「連城兄一個人深入沙漠,不知道要往哪裡去?如果順路的話,不妨與我們一起上路,我們這次是運了一匹絲綢和茶葉要販賣到秦國去。不知兄台意欲何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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