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處男也是男人
沉睡中不安的女子,十指扣進孤千城的手臂,腦海中閃過火光、刀劍……箭雨如蝗!刀劍刺進了楚門忠烈的身體,漫天箭雨。
滔天烈焰下一張張臉,一幕幕掠過腦海!
「噗——」胸口一滯,頓時一口黑血噴在了榻上。
強烈的恨意使連城身上籠罩著強烈的殺氣,這殺氣透過帳蓬,竟然把帳外的衛兵都驚動了!
「三殿下,劉副將來請您上校場閱兵。」帳外有衛兵通傳道。
天已經亮了。
那股幾乎沖天般的殺氣從大帳內射出,使得外面站崗站到睡著的衛兵都醒過來,一臉如臨大敵。
千城抹了抹額頭的汗,一臉被撞破姦情似的尷尬,扯了扯連城緊緊抓著他不放的手。雖然說為了療傷驅毒不得不袒裎相見,他的鼻血好像要流出來了,再這樣下去他可能會控制不住獸性大發的哦!
「是,遵命。」劉副將在帳外已經聽到了,一邊曖昧地笑了笑,一邊轉過身去,聽到裡面那人中氣十足的聲音,大概是沒事吧?他搖搖頭甩著腦袋就走開了,這些王孫公子他可管不了,雖說把女人帶進軍營已經觸犯了軍紀,但對方可是王上最寵愛的兒子,誰有那個豹子膽敢去直言進諫?
日出了。
早晨初升的陽光照耀到整個軍營,蒼茫的山坡上站著一個年約十五六歲的紫衣少年,他略帶稚氣的臉上現出對他這年紀來說顯得過於成熟的眼神,老練的目光一閃即逝,他又恢復少年人特有的憨態。嘟噥著說:「三哥真是的,駐守在邊關竟還敢把女人帶進大帳?也不怕父皇會怪罪。」
「父皇才捨不得怪罪他,他可是比你我兄弟都金貴,少了一根頭髮父皇都要心疼死了,怎麼會罰他呢?」一個笑謔的聲音隨之在他的身後響起。
轉角的山坡上緩緩走來另一名水藍色華袍裘衣,髮髻束起簪了一根金質龍頭釵的男子。他的衣服袖口與領口繡滿金龍,奢華中亦彰顯了與別人不一樣的尊貴身份,略顯蒼白的臉色使他看上去有幾分病態,然而一雙眼卻是精光閃爍,正是滄流國太子孤廣仁。只見他拍了拍紫衣少年的肩道:「八弟,所謂人不風流枉少年,你小小年紀自然是不會懂的,今後跟你三哥多學學。」
「三哥平常不是這樣的人,他雖然懶懶散散,可還是有分寸的。」少年不敢苟同地說道。
「再純潔的獅子也是獅子,處男也是男人嘛,難免有耐不住寂寞的時候。」孤廣仁笑得邪氣的單眼皮瞇成了一條線,「走走走,到別處去,別在這裡打擾人家好事。」
年回頭又瞅了眼,便被孤廣仁拉著走了,一路上兩人有說有笑。
「大哥,如果楚名將那老狐狸真的死了!咱們揮師南下,掃平楚蠻子的城池就指日可待!為何探馬半個月了還沒有得到確切消息呢?到底在搞什麼鬼?那老傢伙怎麼平空消失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楚國朝廷又是秘而不宣,保持沉默,你覺得,他們是否有什麼陰謀詭計?」
「說的甚是,一個人是不可能平空消失的,要麼被秘密暗殺了,要麼是他躲起來了。反正我們不急於一時,北邊的匈奴,秦國都在蠢蠢欲動,虎視眈眈,此時誰先動誰就吃了虧,我們不必操之過急,以免中了圈套,楚名將如果沒死,我們一動就失了先機,如果匈奴又發兵,就會使我們腹背受敵,到時就變成他們合起來侵吞我們了。且耐心等等吧,楚名將狡猾,說不定用詐死的詭計引我們上勾,倘若他真的死了那楚國便是我們囊中之物,何必急於一時?這次父王將立功的大好機會給了我們兄弟,你我須好好表現,不可辜負父皇的厚望啊。」二人說笑間攜手離去。
卻說自古以來中州大陸上國與國之間的戰爭不斷,大陸烽煙四起。小國依附於大國的羽翼生存,年年來朝,歲歲納貢,以求得到大國庇護,而大國則不斷地想要加強自身的實力,不斷地擴充國土。如此循環往復,就演變成了現如今這樣的格局,大陸以北秦國、匈奴、青丘狐國稱霸,大陸以南滄流國、楚國、幽國並列,按照地理位置來說,楚國處於最危險的各國領土皆有匯聚的三角地帶,在軍事上便可被稱之為兵家必爭之地。
以一個平面直觀圖來說,以沙漠為界劃出一條南北橫向的線,東面則是大秦國與滄流國、楚國遙遙相望,秦國佔地廣闊,從左後方深入至匈奴及青丘國的領土,呈一個┐形的國土佈局,在秦國的兩面包抄之下,左面是匈奴的水草地,匈奴國土與幽國隔著沙漠遙遙相望,又有一小部分與楚國銜接,青丘國則多山地丘陵,與匈奴毗鄰。楚國居於幽國與雲滄國之間,又與匈奴、秦王隔著沙漠直接對峙,在這樣一個格局下,一旦各國間發動戰爭無論是由哪一個國家先挑起,楚國都必然會被陷入戰局,而各國也一直都想吞併楚國這塊肥肉來壯大自己的實力,所以楚國既可算得上是秦、匈逐鹿中原的跳板,亦是齊、燕想要蠶食的肥肉,幅員最小,最為富饒且百姓溫和軟弱不善刀兵的楚國在軍事上來說根本不具備優勢,百年來只是因為楚家軍的存在才使楚國平安無事了那麼多年,所以楚名將是否身死的消息對於各個國家來說都是非常重要的。一旦楚國局勢發生改變,整個大陸的局勢也勢必會起新的變化,也許就將要掀起新一輪的風雲際會!
……
太陽東昇西落,一日又至黃昏。
楚連城昏睡著,一幕幕記憶快速劃過腦海。
——
那夜,西風獵獵將瀾京的夜色斫成一襲凜冽的袍,天空中濃雲翻滾如墨。一道閃電陡然劃過,轟雷迸奏,聲聲震耳欲聾。
當她醒過來,胸口插著一支入骨三分的羽箭,她一咬牙拔了出來,星光下箭尖閃動著幽藍的光,箭上有毒,劇毒使她的眼前有些模糊,全身劇痛,她伸手點了自己身上要穴封住劇毒在身上漫延。
耳邊只聽無數百姓的哭聲,救火聲,呼喊聲響成一片,好像那麼遙遠,又好像離得很近,一大片一大片的水從四面八方澆過來,澆向將軍府燃燒的屋宇,熊熊燃燒的大火中,沒有人能看到將軍府裡面的景象,沒有人能闖進來救人,直到一切全都燒成了灰燼,都沒有人會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鋪天蓋地的衛兵與弓箭手都已經撤了,神不知鬼不覺間,鎮國大將軍府就這樣被夷為平地。
整個世界除了火,空靈一片。房屋倒塌成了廢墟,屍體被燒成了焦炭。連城動了動沉重的身體,感覺到背上還壓著人。她艱難地支起身體,見到是那名叫項子龍的白衣將軍,他將她護在身下,甲冑上插滿黑色羽箭。看來他又折返回來,他竟用他的身軀替她擋下萬箭穿心!
她忙去探他的鼻息,一探之下竟還有微弱的溫度,連城大喜,忙把他小心地側翻過來,從懷裡掏出丹藥餵入他口中,自己也吃了一顆。
她獨自一個人站在天井,周圍都在燃燒。
庭院正中,老父身披戰袍,頭戴盔甲,柱著刀,屍骨仍傲然挺立!母親靠在他腳旁,神色安祥,溫柔得仿似沉睡一般。
她沒有哭,也沒有流淚。帶著項子龍隱身在黑暗中,看著兩名黑衣暗衛去而復返帶著了老父被燒焦的屍骨,直到看著火勢熊熊燃盡一切,她收起母親的骨灰,背起刺蝟似的白衣將軍,長嘯一聲,身形如青煙穿透殘亙,杳然而去。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庸王!有朝一日我必回來取你狗命!
……
昏睡中連城一口又一口吐著血,彷彿要把五臟六腑都吐乾淨了。
她傷得很重,劇毒攻心,氣血逆流。孤千城看著她,伸出修長瑩潤的手指,指尖才碰到她的髮梢,女子細長整齊的眉端就尖銳地蹙了起來,他微抿的唇角也不由流露出一絲憐憫。
救她只是出於偶然,前日在萬毒谷練功忽然看到溪旁昏倒著一個少年,隨手就把她給撿了回來。
入夜了,帳外星光正濃,如水的月色透過帳蓬頂上的天窗灑入帳內,銅雀的嘴內噴出裊裊青煙,一名男子正聚精會神地立在一個沙盤前面,似乎在研究著什麼,他將一盤棋子隨手一揮,黑白棋子灑落到沙盤上,不偏不倚,是按照九宮八卦的方位排列起來。隨著沙盤中沙子的流動,與月光與星光的方位變幻,棋子就像是活了一樣變幻出不同的陣列。
他是滄流國最富傳奇色彩的一位皇子。身為滄流國主與皇后匈奴大月氐公主的嫡子,孤千城生而尊榮。可誰料當年月氐公主難產而死,剛出生的孤千城則被神秘人擄走,直到十五年後他回到滄流國,世人才知他成了當代最負盛名的大宗師苦頭佗的弟子。
光憑苦頭陀如日中天的名頭,他的父王和朝中眾臣自然是無不對他寄予萬分希望,似乎見到滄流國越來越強盛的日子就近在眼前了。然而孤千城並無意於朝事,回到滄流國的五年來他表現平庸,無心政事。本質上來講就是一個能坐著絕不站著,能躺著絕不坐著的大懶人。雖然如此,他有時運氣卻奇好的。就拿三年前來說,秦國與滄流國在北川交鋒,他帶著三千老弱殘兵與十萬大軍走散,之後竟然深入大漠鬼使神差地伏擊了秦國主力。這人不知用什麼方法迷暈了對方主帥活捉過來強迫他簽下不平等條約。聽說那主帥回國後從此隱居山林,差點羞憤自盡。一場戰事,就此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