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花盆裡的仙人掌又活過來了,正悄無聲息地舒展開它滿是因缺水而褶皺萎縮的小軀體。
外面陰鬱的天空正努力散去已不多的愁雲,雲隙間又見到了射出的晨光。
有些事,做夢一般地發生,做夢一般地結束。如果活著如做夢,那多些美夢少些噩夢該多好。
真的結束了嗎?醒來的時候為什麼還那麼恍惚!哦!真的結束了,旁邊的身體摸上去是那麼地真實,嗅上去還是酸酸的味道,既熟悉又噁心。
又上班了,這裡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一如往日地工作著。
晚上有空麼?張曼情緒低落地問我。
還行!怎麼了?我情緒也不是那麼好,像大病初癒後的勉強堅持。
我們。張曼沒有說完,手中的鉛筆啪的一聲被折為兩段,這就是她想說的,既含蓄又貼切,只不過有太多苦澀。
剛剛經歷,深有感觸,我苦笑著握住她的手,微微用了力,沒說任何毫無用處的安慰話語。
散了就散了唄!總有更好的!張曼不屑地說道,可手卻在微微發抖。這種事說出來給別人聽,不是表示自己有多麼不在乎,相反,卻是洩露了自己的脆弱。
張曼把段為兩截的鉛筆扔進紙簍,看著紙簍發呆。剛好辦公室主任邢大姐經過,拍了一下失魂落魄的張曼,嚴肅地說:公共財產不能隨意破壞!這次警告!下次罰款!
張曼一下子回過神來。恢復了往日地調皮。沖邢主任調皮地伸了一下舌頭。
邢主任搖搖頭。歎道:女人地事兒就是多。感情婚姻家庭孩子。緊接著是孩子地感情婚姻家庭孩子。沒完沒了!這還沒說事業呢!什麼時候你們能處變不驚。那就沒有無聊地煩惱和痛苦了!
看著邢主任走遠。張曼若有所思道:已婚女士。經驗之談!
下午臨時安排參加一個政府組織地關於整頓報刊雜誌和宣傳人大會地座談會。每個部門都要去。每個人估計都去過。還可以肯定這種會很無聊。都不願請纓報名。張曼竟然很高興。衝我狡黠地眨了下眼。然後拉著我報名參加。
城市裡地報刊雜誌社有多少。看看報攤就知道了。而代表各個報社雜誌參會地人竟然比報攤地報紙雜誌還要多。不是冠冕堂皇地講話。就是頒布最新政策。聽講地人一部分在喝水。一部分在打瞌睡。一部分去上廁所。一部分偷偷溜走。我和張曼是最後那部分。
別怕。邢主任要是問起來。就說散會找不到人。就回家了。張曼調皮地衝我擠眼睛。滿不在乎地說。終於明白張曼拉我出來開會是什麼目地了。半路開溜去喝酒消愁。
在一家酒吧,張曼點了些零食和啤酒,遞給我一瓶,自己舉起一瓶主動和我碰了下瓶口,笑著說:你知道嗎?打第一次看到你,我就感覺我們肯定會成為朋友!來!為我這種感覺乾杯!說完,她仰頭灌下去小半瓶。
我不會喝酒,小抿了一口。苦了吧唧的,差點噴出來,這就是啤酒呀!
張曼醉了,喝了很多,語無倫次地說了很多廢話,這都不是我在意的。最讓我吃驚地還是在最後,她醉醺醺地拿出手機給我看,上面有她和男友的照片。手裡的酒瓶跌落在地,我拿著她的手機幾乎窒息。她的男友竟是程寶寶。
照片上程寶寶像個帥哥,很酷的樣子,摟著張曼接吻的,貼著張曼小臉親的,臉貼臉的,很多這樣地照片,沒有看完我就把手機扣在沙發上,我不知道此時的心情該如何表達,但絕對沒有嫉妒。
我沒有怨恨程寶寶的花心。因為她已經和我結束。不再屬於我。我應該替張曼幸慶,畸形地愛戀一定要結束。我們還年輕,這種感情經不住時間的考驗,早晚會斷,早斷要比晚斷好。
突然想起程寶寶做完割眼皮手術後的話:我還是想做女人,女人有人疼,我沒有那麼多堅強裝男人了。
程寶寶比我們要堅強,比我們要理智,當斷時就斷了,她沒有給我們任何傷害,真正想傷害我們的只是我們自己。
苦笑一聲,我趁著張曼還醉著,把手機裡所有程寶寶的照片都刪了,已經想好該怎麼對醒來後的張曼說什麼了,就說她想忘記從前重新開始,自己刪的。我不知道張曼清醒時會不會這麼做,就替醉酒的她做了,剛才她還說:我想換手機!
真如邢主任所說,女人的事兒就是多,感情婚姻家庭孩子,這還沒說事業呢!我該努力讓生活感情事業有一個平衡,否則會失去所有。
不知為什麼,那些事已經結束了,卻總感覺從前地一切總也回不去了。天為我做了些小事,我竟然會很客氣地說謝謝。客氣得有些陌生。難道分手的戀人就不會成為朋友?復合的情侶也不會重回以前了?我努力讓生活和感情平衡,卻找不到努力的支點,沒有迷失卻迷茫了。
我不否認經過這次變故我變了很多,但我正在努力讓自己變回從前。變的不只我自己,通天也變了很多,學會了撒謊,眼睛裡的真誠越來越少。
有一天,很晚通天才回到家,渾身濕透,像被大雨淋過,可外面的明月清晰可見,哪裡來的大雨。逗貓給撓了,躲車撞樹上了,不講公德的混蛋從樓上倒洗腳水潑到了我身上,我很鬱悶就去喝酒。天小聲說著。從前他是好孩子,沒有撒謊地經驗,編出來的瞎話像笑話。
我看著他的眼睛很久,有些失望地說:天,你學會說謊了!有機會給我說實話!暫時我不生氣!
我真的不生氣,我給他的傷害太多了,太大了,他容忍了我,我也應該寬容他,但我希望謊言越來越少,美好的生活不需要謊言,會毀了未來的。
那晚我們雖然親熱了,但過後是背對背睡的,我哭了,天卻不知道。我哭不是為他的謊言,而是他身上淡淡地香水味,這算是懲罰嗎?還是報復?
張曼沒有追問手機裡相片地事,她換了手機,也換了髮型,更加時尚,像她的性格。
你看我地蘋果怎麼樣?張曼跑來炫耀她的新手機。
不錯!我接來看。
那是!這可是新款蘋果!網購的!超便宜!張曼靠在我的桌前,雙手交叉胸前,像得了便宜的小女生興奮道。
照相功能怎麼樣?我試探道。不知道她忘沒忘記從前。
那還用說!肯定很棒!好幾百萬像素呢!來!咱倆和一張!張曼拿過手機,一頓搗鼓,把臉貼到我臉上,手機伸得老遠,小攝像頭對著我們的臉,她說:來個表情!
我配合地給了個微笑,張曼卻在臨拍的瞬間親上我的臉,我頭皮一麻,相機卡嚓作響,張曼嘻笑著拿手機來看,說:我們真像同志!哈哈!
我呆呆地看著張曼玩著手機,難道她還沒有轉變自己的情感角色?我感覺手心出汗渾身發涼。
你覺得呢?張曼把剛照的合影伸給我看,照片上我被張曼親著還開心地微笑,不像同志才怪。
快把照片刪了!羞死人了!我假裝生氣,嗔道。
我才不刪!我還想拿給你老公看呢!哈哈!張曼壞笑地看著我。
快刪了!我真的有點生氣了。
呀!真生氣了!這麼小氣!張曼俯下身歪著臉看我。
懶得理你!我正色道,拿過一封信,用力地撕開信封,表現出生氣的樣子給張曼看。
人家開玩笑呢!你怎麼真生氣了!刪就是了!你看!我真的刪了!見我生氣,張曼撅著嘴把照片刪了,刪完把手機伸給我看,上面顯示:無圖片。
我瞪著張曼,突然給她個笑,一閃而過,馬上又嚴肅地看起稿子來。
討厭!你耍我!再照一張!張曼又把臉湊過來。
這次可沒有機會了,我一把推開她的臉,笑說:人家是良家婦女,不搞這套!快回去幹活兒!我這兒都快忙死了!下午就要排版了!
哼!小樣你等著!張曼捏了我一下臉蛋,悻悻走開。
我長呼了口氣,心下還有些嘀咕,鬼才知道張曼是不是還同志著,最好離她遠點!
開會半路開溜的事邢主任沒跟上頭打小報告,沒人的時候對我和張曼做了口頭警告,還說不想去就別去,別找借口出去瘋,你們還在試用期,一定要珍惜!機會給你們了,你們要抓住!
感激邢主任的同時,我突然覺得她的聲音好耳熟,猛然想到,她就是我複試那天,在廁所裡說什麼《讓在今夜瘋狂》,我現在對俺家那口子都沒感覺了,早忘了!哦!對了!就是她!哈哈!
天給了我是同性戀的容忍空間,並釋然地面對了程寶寶,看著我們分手。我也是不是應該學著他這樣,給他空間和時間,讓我裝作不知道的事悄然結束?
天不是壞男人,我知道,隨後的日子,那淡淡的香水味又出現了幾次,但間隔越來越遠,直至不再出現。再睡覺時,我們又抱在了一起,噩夢少了,甜夢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