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會做夢,當清晨醒來,天以為自己在做夢。很多年了,偌大的床上,只有一個人,已經習慣了。在一個夢幻般的早晨,當我的身體出現在他眼前,他以為在做夢,便用手去感知不知是否是虛幻的我,手沒有思維所以不會撒謊,我是真的。天竟流出淚來,是因為我太真實了麼?還是激動的?我無法體會。
你怎麼了?我問。
我以為在做夢。夢很美好,可總讓你做夢不給你真實多可怕啊!天說。
我告訴天:我是真實的。以後不再有夢了,就算有也歸我來霸佔,我要在所有的地方陪伴你,活著在床上,死了在骨灰盒。化成灰也要去營養同一棵樹同一株草,沉同一片海底沙,跟同一股風去流浪。活著完美,死也要完美。
浪漫的時候就要說一些浪漫的話,一會得找筆記下來,說的太好了,以後用在小說裡絕對暢銷。有些靈感不是編出來的,必須要身臨其境地去體會。
同居不單單是兩個人住在一起那麼簡單,更是彼此瞭解的機會。關於瞭解,我覺得坦誠是最重要的。就在這個早晨,晨光似一張偌大的溫暖的光毯,平整地鋪在我們身上。我們面對面側躺著,很近,都可以感覺到彼此的呼吸。過去的事,如果像故事一樣來講,是不是可以輕鬆一些呢?晨光中,在我們的新家,我們坦承自己心中的故事。
看著他的眼睛,我輕聲講述:我孤獨的時候就自言自語,說一些不著邊際莫名其妙並不好笑的話來娛樂自己,然後很悲哀地讓自己假模假式地大笑,好像被自己的話逗笑了一樣。其實自己明白,那些話一點也不好笑,如同加了鹽的水再怎麼說甜那也是鹹的一樣。笑完後,驅趕孤獨的笑聲沒了,孤獨重襲。這時地孤獨更厲害。很輕易就侵入了心,所以就哭了,很傷心。孤獨大概被感動了,無可奈何地走了,心好受了許多。不久後又會這樣,很多次了。很多年了。這是女人發洩的最佳方法,如同男人不悅時喝酒。女人比男人聰明,至少在這件事上。女人流淚,淚沖走了感傷,隨即女人快樂了。男人喝酒,酒精激怒了神經,隨後男人惹禍了。孤獨流淚時,我會抱著枕頭,幻想成一個人。一個沒有親緣關係沒有性別的人,此時正抱著我,安慰我。
我知道。眼前的人勢必將替代我的枕頭,我用手指輕輕點了點他的鼻尖,對他說:現在地枕頭有了生命有了性別,還很愛我,更會為我砸人家玻璃。
天傻傻地對我笑。我親吻他的額頭。
該你了!我說。
天面露苦澀,一言難盡的樣子,他也有個糟糕的童年和過去,此時說同情是最大的可笑,對已經過去的事表示同情。總覺得有些假惺惺的。
慢慢來。分上中下三部每部三十集來說總會說完。我說。時間還很長。總會聽到故事地。
直接要天講述他悲慘地過去。他竟講不出來。非得有件事來啟發他才說。真是個可愛地小怪胎。
屋子不大。但沒有東西陳列四周。就顯得很空。起床地時候。我說:真不敢相信。地球上已經誕生叫液晶地電視了。咱們地屋子裡竟然還沒有顯像管兒!連半導體都沒有!天哪!通天這麼多年你是怎麼過來地?幾乎就是鋼鐵森林裡地原始人啦!你知不知道!中國人也上天啦!看你那傻乎乎地樣子。這麼麻木不仁怎麼會知道!
於是。天又開始講故事:當年一個不大地小毛孩子不招誰不惹誰。乖乖地看著黑白電視裡地鴨子打老鼠。正聚精會神地看著。突然飛來一隻25公斤重地鑄鐵啞鈴。彭地一聲巨響。啞鈴地一半嵌進黑色地屏幕裡。與此同時。火花黑煙像隻怪物突然出現在小孩子面前。那個倒霉孩子一下子就昏了過去。從此以後。看到電視就心驚肉跳。我真地沒想到那個強身健體地鍛煉器具。除了能砸核桃和釘子外。竟然還可以砸電視。同時還能嚇昏一個小孩兒。
我乘勝追擊。由電視聯想到報紙。因為擦玻璃時。我竟然找不到一張報紙。便問:那報紙呢?我怎麼沒在屋裡看到一張報紙?
天深沉了一下。說:從前我是個愛書地孩子。雖然學習一般。但書本卻很新。新學期發下新書來。我當時還是個孩子。就很天真地認為講台上是一份沒人要地舊報紙。因為上面有很多藍墨點和紅墨點。還有大人寫地連筆字。就拿回座位包書皮。因為家裡沒有。一張破報紙。一個稱作老師地大人不該和一個小孩兒斤斤計較吧!
還沒有說完,天便越講越激動,我想起了老阿姨的話癆樣,及時制止,有些高血壓就是這樣犯得吧。
一個中午,利用吃飯的空,我去書店查閱關於心理學地書籍,原因有二:一,我想看電視;二,要看電視就要讓天不怕電視。
人的身體極其複雜,這個複雜的軀體中,大腦是最複雜的,在大腦的支配下,又誕生了更加複雜的心理學。有關心理學的書籍,它的複雜性已不能用字數籠統概括了,用厚度來衡量是否要比字數可笑?我又不懂,只能找一本厚度大概約三厘米的書來看。目錄地標題是內容最簡潔地概括,有一條躍入眼簾:害怕的就越要去面對。
看著我買來地二手電視,天的表情中竟然有驚恐,他爹的毒害還真是不淺呀!
難道你想一輩子怕電視嗎?怕的除了面對別無選擇。我像個長者一樣教育他。
效果很明顯,電視打開有一小時時,天靠著牆坐在地板上,離電視有四米遠;兩小時時,他坐到床邊,離電視兩米,可能與播放的內容有關,正演著吻戲;十點以後,我要睡覺,他在看汽車廣告。
第二天下班,天很興奮,拿著一份報紙,他說我的辦法很管用,不信給你演示,邊說著邊把報紙撕得粉碎,像個神經病一樣在屋裡邊跑邊扔紙屑。地板是我擦的,是我掃的,這個混小子竟然無視我的勞動成果,我咬牙切齒,臉色肯定不好看。通天嚇壞了,趴在地上收集碎紙,嘴裡叨咕著:女人比電視和報紙都可怕!